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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20章


“璎璎,你且权当是在自家一般,不必客气。”

        温书阁邈云堂,贤妃客套地替苗璎璎布茶果子,此时正是晌午,人酒足饭饱,贤妃留苗璎璎下来说话,此刻堂上不只有她们俩,君至臻和君知行兄弟,桑榆晚也在场。

        苗璎璎多少有些不习惯,她自小没了娘,面对贤妃的纡尊降贵殷殷示好,不可能做到泰然处之,不期然面容浮出淡淡的润红,眼眶也渐渐氤氲了一层薄雾。

        尤其当贤妃脱下腕上的红玛瑙镯,不容拒绝地滑入苗璎璎的手腕上时,冰凉的触觉令苗璎璎霎时清醒,连忙起身纳福,道:“娘娘,这太贵重了!”

        贤妃笑道:“这有什么的,我一见你,就喜欢你,知行能得你,那是他的福分,璎璎,你没什么受不起的。”

        苗璎璎眼热:“娘娘待璎璎真好。”

        贤妃伸手去,摸了摸她的头,指缝挼搓着苗璎璎鬓边柔软纤细的绒毛。

        “真个是个傻孩子,现在见外,以后,咱们还不都是一家人!”

        说罢,又将自己亲手做的樱桃毕罗端了一碟来送与苗璎璎尝鲜,苗璎璎却之不恭,那毕罗色泽层次分明,内嵌一道粉,外着一片红,入口即化,柔软甜香,回甘无限。

        苗璎璎感慨贤妃的手艺精妙,顺带羡慕起君知行:“知行每天都能吃到娘娘做的糕饼,那是几辈子也难修的福气!”

        “小嘴真甜!”贤妃乐道,“你不知他,顽劣不堪,也不是天天都能吃到的,璎璎乖巧听话,你若喜欢,等你过了门,我日日做给你吃。”

        三两句话又扯到了“过门”的事儿,苗璎璎不禁垂下柳眉花容,只剩一抹飞架耳畔的云霞隐隐透红。

        桑榆晚掩住红唇,打趣道:“姑母快别说了,我们四表嫂羞涩啦!”

        贤妃喜上眉梢,知晓苗璎璎面嫩不好继续朝着话题深入下去。

        君至臻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堂上一切,苗璎璎在他们的捉弄说笑之下频频红了面颊,而母妃似乎依旧没有停的意思,她求救的目光投向君知行,盼他能出来为自己解围,君知行则是视而不见,故作分心地望向了别处,只是仔细看,他的两边嘴角翘得老高。

        堂上一双小儿女,各怀玲珑心思,眉来眼去,只当别人瞧不见。

        君至臻只觉仿佛肺腑冷透,一双眼似冰碴子深深扎了角膜,血雾弥漫间,尖锐地刺疼。

        苗璎璎又羞又恼,待要转回眸光时,毫无防备地与君至臻的视线交汇,只一眼,男人的眼中眸光似墨,漆暗浓重,一如深渊。

        苗璎璎蓦地心跳快了一节,砰砰地听得分明。

        她急急忙忙地抽离自己的视线,不要再和他对视片刻。可是心中的困窘实在没解半分,怎么都觉着贤妃看自己的目光太过炽热不加掩饰了。

        接着,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他似乎起了身。

        苗璎璎心头诧异,又不知不觉扫了一眼过去。

        君至臻缓缓起身,向贤妃道:“孩儿东阁还有些杂务,不能留下陪母妃了,先走一步。”

        贤妃本来带笑的脸色瞬间垮了下来,一瞬不瞬地看着君至臻起身往外去,直到跨出门槛,贤妃绷着脸望向桑榆晚,毫不吝惜在外人面前鄙薄君至臻:“这孩子,真是让姑母娇惯坏了,晚晚,你莫放在心上。他素来如此,对谁都生分,倒也不是针对你,可能天生是个情根上不开窍的,万万年也不见得能对谁上一回心。”

        恐怕邈云堂上只有自己一人知晓关于红头绳书签的事,苗璎璎听着贤妃关于君至臻的评价,心里既疑惑又忐忑。

        是这样吗?真的是这样吗?

        贤妃和君知行都认为君至臻冷血薄情,就连号称君至臻“知己”的表哥,偶尔也会玩笑说君至臻这辈子注定孤寡一身,尝不到男女之情的妙趣,那实在乏味得很。

        可是苗璎璎却仿佛窥见了一个不一样的,和他们说的都不一样的君至臻。

        其实她也不是感觉不到那天,他带着红头绳过来求他谅解的笨拙的努力,就像曾经她也曾试图小心翼翼地挽留过父亲却最终无果。

        或许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感同身受,知晓那有那么难过,愈加不敢面对君至臻吧。

        不喜欢,甚至讨厌的话,就不要给别人一点不该有的希冀,这也是一种残忍。一厢情愿的喜欢已经很辛苦了,就不要再让他继续这样背负着不能说出口的情意痛苦下去,快刀斩乱麻,对彼此都是一件好事。

        现在和她议亲的人,是君知行。

        君至臻的半边肩膊抵在石青雕花并蒂菡萏纹的直楹窗前,直至邈云堂传出贤妃的叹气声。他的嘴角扯了一下,立起身往东阁回去。

        “母妃,只有一个鸡蛋了。”

        “只有一个鸡蛋,阿宜将它吃了吧,母妃给你做蛋羹吃。”

        “可是哥哥呢?”

        “你哥哥不能吃,他对鸡蛋过敏。”

        ……

        “阿宜,你真是母妃的小福星!”

        “哥哥呢?”

        “你别提他,他生来就是来害我的!”

        ……

        “西域香草饲养的骆驼,只取后脚掌最嫩的一块肉,母妃也花了不少心思才弄到,知行你吃啊,吃快点,别让别人抢去了。”

        ……

        “要是当年肚子里只揣了一个就好了。”

        “娘娘莫如此想,造化自有天意。”

        “唉,早知道,我真该一手掐死君至臻。”

        ……

        “君至臻,你要是真为母妃好,就不许进翠微书斋。”

        “知行能去,我却不能。”

        “你明知道你弟弟样样不如你,先生对他的课业颇有微词,你去了,只会更让人轻忽他。我送你弟弟去苗太傅的书斋里读书,本就是让他长见识知上进的,你不知道从小到大因为你挡在他的身前,他遭了老师多少痛批,你就偏要与你弟弟争抢?”

        母妃的声音,犹如一颗颗滂沱的雨点,在漏过斑驳竹林的夏风怂恿之下,散落成君至臻身后回廊满地的喧嚣与狼藉。

        ……

        邈云堂上贤妃还拉着苗璎璎的柔荑不肯松,言笑晏晏地说着君知行小时候的趣事,有些是苗璎璎知晓的,但也有些是她不知晓的,彼此谈得正欢。

        只有君知行因自己的糗事在自己最重要的两个女人面前被一件件戳穿,懊恼又羞愧,如坐针毡。

        桑榆晚这时起身,向姑母福了福,又向君知行微弯躯干:“姑母,表哥,晚晚吃积了食,想出去走走。”

        贤妃得以抽空对她道了一句:“就在这温书阁走走,不要出去了,一会儿我与璎璎说完了话,便来带你回漱玉宫。”

        桑榆晚娥眉浅扫,颔首:“是,晚晚不会走远。”

        桑榆晚得以迈出邈云堂,下巴微微高抬。

        她穿过两道悬有各色图案的风灯的抄手游廊,过一道窄窄的洞门,来到温书阁的东阁。

        彼时旭日在天,烟光垂线,东阁内的湘妃竹亭亭玉立,风拂过婆娑起舞,绿荫延伸入廊庑前,与玉阶上的点点碧苔交相照影。

        靠着竹丛的是一方宽敞的天井,转过浓绿的阴翳,桑榆晚看到正在兵器架前擦拭银枪的身影,不禁唇角微微上扬,满心柔情地朝他走了过去,但等到她跨上台阶,与君至臻只剩半丈距离之时,变故发生了。

        那银枪蓦然被他握在掌中,竖枪直挑向桑榆晚咽喉,银刃上寒芒毕现。

        桑榆晚面白如纸,声音哆嗦着望向面前冷脸的少年男子道:“三……三表哥,我是晚晚。”

        银枪后撤,君至臻握枪在手,淡漠地拂了一眼,背身。

        桑榆晚大着胆子向前,这一次,她用自己柔软的手臂,从身后搂住了君至臻的肩膀,如菟丝藤纠缠于青茁的林木。

        不止一次了,桑榆晚清清楚楚地看见贤妃区别对待二子,她对三表哥的刻薄和不闻不问,桑榆晚看在心底,心中幻想道,没有人是天生的孤星,三表哥也只是太缺乏爱了,她若对他好一些,再好一些,给他全部的就如母亲一般的关怀,疼他,或许,三表哥会百炼钢成绕指柔,回眸看自己一眼。

        她贪图不多,只想要他足以。

        然而,就在桑榆晚将柔条冉冉般的长臂搂向君至臻肩膊之时,一只沉肘撞向了桑榆晚的腹部,巨大的冲击力将她轰然顶开,桑榆晚飞出几步,痛得脸色发白,跌倒在地。

        “三表哥……”

        桑榆晚又惊又呆,望着湘妃竹蓊郁阴影之中神情冷漠的男子,睖睁着向他撒娇。

        “你弄疼我了……”

        这两人,真是迥乎不同。

        在君知行面前,桑榆晚只需要轻轻柔柔地唤一声表哥,不论哪里疼了,君知行都会悉心照料,哪怕只是用砚台砸伤了手背,他也为她翻箱倒柜地寻找灵药,说女孩子留了疤就不好看。

        桑榆晚吃痛地捂着腹部,脸色白如宣纸。

        但那个男人却一点关心也无,末了,淡淡道了一句歉:“对不起,习武之人惯于防备身后。”

        但看他脸色,半点道歉的意思都瞧不见。

        桑榆晚有气使不出,她强忍着那种疼痛从地面爬起身:“三表哥,我是有事找你。”

        等她完全站定,君至臻已又去擦拭兵刃,桑榆晚何曾遭人如此冷落?居然接二连三在君至臻这处碰壁,但她就不信了,君至臻对君知行与苗璎璎的婚事完全无动于衷。

        桑榆晚不相信他内心之中没有不平,贤妃如此操持,皆因为苗太傅桃李满天下,弟子占半朝,又是世所敬仰的学界泰斗,如能得苗璎璎为妻,便是拉拢了整个清流士子集团,再加上一个富甲天下的萧星流表哥,由不得贤妃不喜欢苗璎璎。

        “晚晚不相信,表哥心中当真能做到对这桩婚事熟视无睹。如果婚事成了,三表哥以后在四表哥面前如何抬得起头?姑母在冷宫里待了那么久,受尽非人的苛待,还能够韬光养晦地忍下来,足可见她野心之高,若如此,以后姑母就更加没有半点儿心思用在三表哥身上了。你我都心知肚明。”

        君至臻擦拭兵刃的手微微一顿,背影岿然,只侧过半边眸。

        “你想说什么?”

        桑榆晚仿佛忽略了那疼痛,唇角上牵:“三表哥,难道不想拆了这桩姻缘吗?”

        “我可以帮你的,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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