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复读机

顾安宁只是诺诺的，她从小到大，见着姐姐和父母吵过架，自己却是一贯都很乖的，就算心里不舒服，也都没有拒绝过长辈。

        所以即便现在她不是很想同意，但顾安宁还是点了点头，说道："等阿却回来了……我和他说一声吧。"

        她想补充一句--也许阿却不会愿意的，阿却有些讨厌李可丽--但顾安宁又怕父亲不喜欢傅却，所以还是没说出来。

        傅却和朋友见面，谈了不少事情，朋友和傅却同龄，也是个富二代，不过这位朋友想法比较新奇，跟傅却说想去当和尚修行。

        傅却："……"

        他看着朋友的眼神就像是在看智障一样。

        朋友笑嘻嘻的给傅却展示了下朋友圈，说道："我寻思我不回家做生意，要是能娶了袁家的那位千金，我就能踏踏实实的去开个寺庙了，真的，现在寺庙也很挣钱的。还清净……"

        朋友絮絮叨叨的，说着他的寺庙计划，傅却瞟了眼手机页面，他当然也刷到过袁芙的朋友圈，最近忙着接原和药企，天天发一些努力工作的图片，都是凌晨一两点钟的。

        她有些不懂的，有一次还来问过傅却，傅却也是经常忙到半夜的，索性就开了语音跟她说，指点完了，袁芙就问道："阿却，吃夜宵吗？"

        傅却说还没吃，然后袁芙就给他订了外卖，也就那一次，傅却知道她也不会睡，也给她订了外卖，算是回礼过去。

        朋友还在继续问："却哥，你新交的那个女朋友，怎么今天也不带来吃饭？光听说你交女朋友了，倒是没见到人呢。"

        傅却懒懒道："她没空。"

        朋友道："呦，多忙啊，家产怎么样啊？打听好了吗？玩玩儿还是冲着结婚去的啊？"

        傅却玩着手里的打火机，说道："别操心我了，你还是多言研究研究你的寺庙吧。"

        .

        傅却晚上去看顾安宁，给她带了些吃的，顾安宁一见到傅却就坐直了身体，眼神里还有些委屈，傅却揉揉她的头发，问道："怎么了？才半天不见。就想我了吗？"

        顾安宁点头："嗯。"

        傅却笑着坐在一边，看了眼旁边没吃完的柚子，说道："又怎么了？怎么情绪不太好？"

        顾安宁道："那个……"

        她张了张口，又觉得李可丽这件事，真的不方便跟傅却提，傅却毕竟是顾家的外人，实在不好。

        于是顾安宁牵强的扯了扯嘴角，说道："我从来没做过手术，有点害怕罢了，不过你现在在我旁边，我就好很多了。"

        傅却嗤笑，道："没什么好怕的，你别总是想就好了。"

        顾安宁的手机被她打发时间了一下午，早就没电了，傅却道："明天我去给你买点小说来，省得你七想八想的。"

        傅却陪了她一会儿，就有些困了，准备回酒店了，顾安宁很依赖她，她谈了恋爱就会很粘人。傅却也知道，亲了她一口，说道："你早点休息吧，我明天来陪你。"

        顾安宁闻着傅却身上清冽的香味，点点头。

        …

        顾安宁是自己出钱给李可丽换到了VIP病房，也没跟傅却说，跟父母的说法就是，傅却同意了。

        李可丽什么都没吱声，享受着突如其来的安逸舒服，快活开心。

        顾安宁心里的想法就是，移植骨髓结束后她就要回北城，以后和李可丽也只是节假日回家碰个面，就像是亲戚家的花落落一样，她不会把李可丽当成亲近之人对待了。

        她已经看明白这一次就是白白付出还被大家当成了理所应当，顾安宁看着银行卡余额，心里一抽一抽的，只能在心里骂自己蠢。

        实在心里堵，便跟顾泉说了。

        顾泉回了一串省略号："……"

        顾安宁道："人心真复杂。"

        顾泉道："你就不能跟爸妈说，傅却不愿意吗？你还那么无私给她换病房？人傻钱多吗？"

        顾安宁道："你又不是不知道爸爸那个脾气，我怕他找阿却提这事，干脆就吃点亏吧，我不想让阿却觉得我还没和他结婚呢，家里就开始占他便宜了。"

        顾泉道："你住了VIP，没两天李可丽也住进了VIP，你以为你不说这事，傅却会猜不到吗？"

        顾泉没和傅却打过交道，但也从袁野提到的只言片语猜出来，傅却是个心思很深的年轻人，他对顾安宁很好，但心里也都有数。

        顾泉道："傅却猜到了，可能不会心疼你，反倒觉得你拧巴。"

        顾安宁心慌了。

        //

        顾泉和袁野的冷战，其实也没维系太久。

        顾泉由于怀孕的妊娠反应，在公司里，眼尖的女同事都看出来了一些，有人自然就在领导面前提了。

        顾泉装作不知道，工作还是尽心尽力，下了班却也忍不住去规划未来孩子生下来怎么办。

        有了孩子以后，大人的世界必须要做出一些让步，必须要考虑到孩子的成长和未来。

        等到了双休。顾泉便买了些菜去了袁野的公寓，算是破冰的示好。

        她去的早，袁野还在睡觉，睡得沉都听不到开门关门的动静，顾泉轻手轻脚的进了卧室，空调开得温度太低了，袁野估计昨晚回来太累，洗完澡就睡在床上，直接就躺在了被子上，所以睡觉过程中觉得冷，伸手想拉被子却发现找不到，就只能缩在那儿睡。

        顾泉叹口气，上前将空调关了，又将窗户打开透透气，将冷气放出去，这天天气还是很好的，温度不高不低宜人得很。

        体感温度带来的变化使得袁野微微睁了眼，侧躺在那儿看着顾泉窈窕清丽的身影，以为是做梦，反应了一会儿彻底醒了，声音低哑道："稀客啊。"

        顾泉抱臂站在床边，垂眸看着袁野坚毅俊朗的脸，弯起眼笑道："这才多久没来，我都已经是客人了？看来是有女主人了是吧？给我介绍介绍？"

        袁野闷声笑了起来，伸手拍了拍床，说道："女主人要上来陪我睡会儿。"

        顾泉顺从的上了床，就躺在他旁边，她得头发蓬松又细软，袁野搂过她，就埋在她肩颈里闻着发香，顾泉被他搂着觉得挤，推了推他，说道："你还没刷牙洗脸呢。"

        袁野哼了一声，撑起身，故意亲了她一口，说道："怎么着，嫌弃我？"

        袁野是个爱干净的，即便还没刷牙，他凑过来也没什么味道，反倒带有一股子男性荷尔蒙的悸动感，顾泉脸有些红。

        袁野抱着顾泉就躺在床上，漆黑深邃的眼里净是沉甸甸的想念和缠绵，他沉声问道："是不是想我想的忍不了了，所以今天过来了？"

        顾泉侧过身，面对面，说道："不是我，是你崽子想你。"

        她清素的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但脸上的酡红还是证明了些什么，袁野仔细看她今天穿的一身小碎花裙，是成熟的温婉柔美。裙子有些长，袁野伸手拉住裙摆，撇撇嘴，说道："你腿那么好看，在外面遮一遮可以，都在我床上了，就撩起来给我饱饱眼福吧……"

        他语气里颇有股幽怨，顾泉轻笑，说道："你腿控啊？"

        袁野道："不，我是顾泉控。"

        顾泉："……"

        袁野将她的腿弯起来。握着小腿肚，像是豆腐一样滑嫩，手感很好，他眼神逐渐幽深起来。

        顾泉很喜欢躺在袁野胸膛，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就算不说话，心头也很踏实，时间都仿佛静止了，小腿上炙热又带有些粗糙的手掌却突然逐渐上移，顾泉及时握住他的手。故意咳了一声。

        袁野笑道："你放心，你怀孕到坐月子，我都不会动你。"

        顾泉道："那你随便乱摸什么。"

        袁野道："谁让你最近都不跟我说体重的，我只好手动测量下。"

        顾泉："……"

        顾泉身上比较藏肉，也属于不控制饮食就很容易长胖的体质，之前袁野知道她的体重是一百一，还乐呵了半天，顾泉有些被打击到，就励志要减肥，但没想到最近能怀上孕。

        怀上孕了以后，虽然吃东西犯恶心，但嘴巴多数情况下是馋的，小零食吃了不少，再加上健身房运动都停了，所以顾泉最近体重又长了，她算着日子，想着难不成到了生产后就一百三了吗？所以体重在她这里是个不能提的禁忌话题，一想到就闹心。

        但袁野就算不知道她的体重，之前趁着顾泉睡觉，有些无聊，就试着用手掌大概量了下她的腿围，刚才也量了下，没差太多，但好像是胖了一点点的。

        顾泉沉着脸，说道："等到我挺着大肚子了，坐月子了，我会变得很胖很丑的，你是不是已经开始嫌弃我了？"

        袁野道："那等我三四十岁了，我就没这么年轻了，我们当医生的。可能还会秃头，那你会不会开始喜欢比我年轻的小鲜肉呢？"

        顾泉翻了个白眼，又来了，说道："这个问题你都问我好几遍了，你一个大男人，作不作啊你？"

        袁野学着她的语气，道："那你刚才那个问题也问过我好几次了，不作吗？"

        顾泉："……"

        人类的本质就是复读机。

        关系越亲密，复读的次数就会越多。

        躺的时间久了就困，顾泉本来是想跟袁野说说工作想法的。结果由于有一搭没一搭的瞎聊给抛之脑后，不知不觉还睡着了。

        袁野倒是不困了，抱起她，将她塞到被子里，小声吐槽了一句："真能睡。"

        待会吃过午饭，她肯定还能睡。

        他洗漱好，就去厨房准备做饭，手机却接到傅却的消息，很突兀的问了一句："你是打算娶顾泉吗？"

        袁野回复："除了她还能有谁。"

        傅却："顾家这样的岳家，你认真的？"

        袁野想了想，有些明白傅却的意思了，故意回了句："我也不过是个医生罢了。"

        …

        傅却发了个表情包，关了手机屏，走出电梯，前往顾安宁的病房。

        顾安宁冲着他笑道："我上午刚打了采集剂，也不是很疼。"

        傅却点点头，将手里拎着的一些小说书放在她床头，说道："给你买的，这两天我有事，估计不能来陪你了。你要是想我，给我打视频电话就行。"

        他语气懒懒的，没什么精神，顾安宁问道："是工作上有什么难心事了吗？"

        傅却坐在椅子上，敲着二郎腿，他目光沉沉，说道："我不记得我给李可丽换了VIP病房。"

        顾安宁的笑容一僵，果然就如顾泉猜测的那样，傅却很快就知道了这事。

        顾安宁道："我给她换的，怕我爸说我乱花钱。就说是你出的钱。"

        傅却的表情讳莫至深，沉默良久，说道："我觉得这件事挺不值得一提的，但你这么做，虽说我是个外人……但我觉得你的做法有些欠缺。"

        方才在医院门口，碰到了顾父，顾父见着他就感谢客气一番，搞得傅却有些纳闷，话语间才晓得是怎么回事了。

        傅却知道肯定不是顾安宁主动提的，要么是李可丽撺掇的，要么是顾家二老来顾安宁这儿说了什么，顾安宁不好意思跟他提，所以就自己出钱将这事扛下来了。

        仿佛这个场景曾经出现过，顾安宁觉得很是熟悉，她直直的看着傅却，说道："你是不是接下来要说，我该怎么做才是最妥帖又不吃亏的。"

        傅却愣了愣。

        顾安宁喃喃道："阿却你总这样，我做的事情，你总是觉得我做的不够好，有时候你不说出来。但我能感觉出来。"

        傅却想了想，好像的确是这样，但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就是忍不住，就像是看合同的时候，会逐字逐句的挑出不利于自身的条款。

        傅却道："先不要扯到以前的事，就说这个事，今天是VIP病房，以后呢？你以后还会继续被李可丽占便宜，你的银行存款。能够支撑得住被占几次？"

        顾安宁不语，沉着脸不太高兴。

        傅却叹口气，说道："安宁，你是我的女朋友，我当然不喜欢看你吃亏。"

        顾安宁道："阿却，那你有没有想到，因为你是我的男朋友，所以我也不想让你被占便宜的，哪怕对你来说，这点钱不算什么。"

        她圆溜溜的眼珠子里是诚恳和真挚，傅却心头的异样瞬间消失了，他笑了笑，说道："嗯，这次是我的错，我不该说你做的欠妥。"

        他起身弯着腰，捏了捏顾安宁的脸，笑得宠溺，说道："你就不知道冲我撒撒娇哭哭穷吗？李可丽可还是要住一个月的院，你那点存款吃得消吗？你瞒也没瞒住我，所以，这笔钱还是我来出吧。"

        顾安宁笑了起来，立马放软了声音，说道："谢谢阿却。"

        "叫哥哥。"

        "唔……谢谢哥哥。"

        …

        …

        在袁野的预估之内，顾泉午饭吃过了，又在沙发上躺着睡了一个小时。

        等到顾泉睡饱了，坐在沙发上醒神，袁野给她倒了一杯牛奶，幽怨的说道："姐姐可真行，来我家，不睡我就睡床。"

        他嘴里永远都是乱七八糟的段子，顾泉无语的白了他一眼，说道："我又不是光在你这儿这么能睡。"

        于是想起了公司的事情，她淡淡的说起："我这周好几次在公司打瞌睡，被领导看到了。"

        她嗜睡很严重，九月初，公司的冷气打得还是很足，顾泉坐在工位上就会裹着毯子，温度很适宜，就直接能睡着，被领导看到好几次了。走过来敲了敲她的桌子，眼神不悦。

        袁野坐在一边，说道："我本来就建议你别为了产假强撑着了，我也不是养不起你。"

        顾泉道："从我大学毕业以后，我就笃定一点，拥有自己的收入来源，是所有关系里的底气和支柱，怀着孕我也不能丢掉这个。"

        袁野笑了笑，说道："我不反对。"他还是叹了口气，"我只是心疼你。"

        顾泉靠在他的肩膀。说道："不过我这两天的确在考虑辞职的事。"

        袁野有些意外，"怎么说？"

        顾泉明显有些兴奋，她说道："我还是想熬到休产假，等到休产假了，我也不能真闲着养胎，我要准备开店做生意了，等到我月子也做完，我就以跟不上工作进度为理由辞职。"

        袁野唇角含笑，很配合的问她："那你要开什么店？"

        顾泉道："我想开个自习室，上周末无聊去图书馆看书。发现人满为患，搜了下市内的付费自习室，也都是需要预约的，我就想也开一个。"

        袁野皱了皱眉："这个……不太挣钱吧。"袁野脑子转的很快，说道，"虽说只需要前期投入些资金，后续只要水电和房租，但回本到盈利的周期会长一些，你确定？"

        顾泉道："我当然知道，但是你考虑下宝宝啊，我生了孩子，就算请月嫂，也需要多和宝宝在一块，自习室就省心很多了，等到宝宝大一点，要读幼儿园了，上小学了，我都可以带着宝宝做生意，也不是很忙……"

        经营一家店铺，所需要涉及到的引流和稳固老客户，也是一门学问，顾泉已经三十一岁了，没有走上管理岗位，在互联网行业，要么就是等待被年轻人取代，要么就该考虑别的出路了,再加上孩子，该去考虑的太多了。

        袁野想了想，明白顾泉的意思，听着顾泉将宝宝划入人生轨道里，是一件很奇妙且感动的事，他想到那个场景，突然又回到了一个问题上--

        "这种自习室的受众都是年轻人吧，尤其是学生，你要是看上年轻小鲜肉怎么办？……你要不要考虑只收女顾客？"

        顾泉："……"

        人类的本质就是复读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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