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文化祭筹备中
“抱歉，少爷。”
男仆细心地将红酒换掉，同时换上一杯橙汁，明亮的颜色看上去是刚榨出来的，靠近杯口能闻见香橙特有的香味。
望着长条桌上的琳琅的晚餐，上鹤玉道反而没有食欲，他夹起一朵辅菜的西兰花，又看向坐在对面的源平姬。
视线顺着餐桌布延伸，源平姬正优雅地品尝着一条鲷鱼烧，里面深红的红豆馅被金黄的外表皮包裹着，轻轻一咬便能感受到鱼肉香和红豆甜味。
源平姬丝毫没有受到影响，除却他，其余的三人都很享受晚餐。
“吃啊，玉道君。”源木雄笑着说，“别紧张，这里有金鱼寿司，厨师做得还是很美味的。”
上鹤玉道夹起一块寿司。
他怀念起家里的蛋包饭和章鱼香肠，比起眼前这些奢侈的食物，突然觉得少了一种食物该承载的意味。
就像“故乡”一样，提起就会让人感到不一样。
结束就餐。
原本打算告辞的上鹤玉道被拉住，源木雄带着他进一步参观，他们走出府邸，去向不算宽广却很漂亮的花园。
“今天的星星真亮。”源木雄抬头看着灿烂的星空，“夏夜的星星总很浪漫，莎士比亚和我都这么说。”
上鹤玉道立马浮现有关的诗句：
“难道不该是‘尽管怀疑星星是火焰，尽管怀疑太阳会移动，尽管真理是谎言，但绝不要怀疑我爱你’吗？”（注1）
源木雄赞赏的看着他，他对这位“女婿”的文学素养感到满意：
“希望你也能做到这样，就像莎士比亚的笔下那么坚贞不渝。”
两人走过树影婆娑的小径，穿过月色层层笼罩的道路，这位源家家主就像大叔，回忆着说道：
“玉道君，平姬其实以前，性格很淡薄冰冷，从来不和其他人做朋友，那些想打好关系的人连一句话都说不上。”
“作为父亲，我希望她能快乐长大，拥有一个治愈一生的童年；但是作为家主，我要为族群的延续考虑，也许这种性格更能帮助她继承源家。”
说到这里，他浮现出一抹父亲的欣慰：“她也没有辜负我们的希望，在同龄人变得很优秀，她按照预定轨迹成长，脚下的路已经为她铺好，读国中读高中读东京大学，然后继承家业，寻找一个自己喜欢的男孩，再结婚生子……”
“可是，一切的变化都发生在她十二岁的暑假，她变了。”
上鹤玉道低头沉思，隐约间有些触动，就像是散落的线索，他尝试用一根线把它们给串在一起，但是却找不到这根线的线头。
他们走到一处水池旁，里面养着的鲤鱼正游在水面上歇凉，微微张开的小嘴呼吸着凉爽的晚风。
坐在旁边的长椅上，源木雄继续说道：
“重复的片段我就不说了，她和玉道君在一个国中，高中也特意转到那里来，难道这不奇怪吗？更何况你们两人现在开始交往，于是，我就叫人调查了一下。”
“答案给了我很多猜测，但没有侵犯玉道君隐私的意思，你可以猜一下答案。”源木雄期待地看着他。
上鹤玉道分析了一下情况。
如果对方只是因为中二病而揪着他不放，那没什么好猜测的，但源平姬的变化却在升上国中的暑假……也就是他中二病结业的那一年。
刚好也是从大阪搬来东京的那一年。
两点的线索没有关联性，但是上鹤玉道仿佛把握到了什么关键信息，他试探着开口说道：
“是因为那一年刚好我从大阪搬到东京？”
“正确！”
源木雄抬头看着繁华的星空，他带着轻松的口吻说道：“这保不齐会让人产生联想，我看了一下那个暑假的学习流程，根据当时专属的司机的路程描述，发现下午钢琴课结束是会经过上鹤玉道家的附近。”
“并且，去参加宴会或者其他活动时，她会吩咐司机绕远路，刻意从上鹤玉道的家附近经过。”
“您的意思是……”上鹤玉道等待着下文。
“玉道君，我们不妨假设一下。”源木雄神情专注，两人的面前仿若还原出上完钢琴课的场景：
“坐在车上的平姬看着街道上玩耍的玉道，这里我们假设为感兴趣，她每一天都会从那里经过，她看着开心快乐的别人，再反观自己，会有什么反应？”
上鹤玉道代入里面，思索着说：“羡慕，憧憬，自卑，厌烦……”
“很好！”源木雄完成推理，情绪有些激动，“她开始厌烦这样的生活，向往着玉道君的生活，所以她才会暗中调查玉道，擅自选择和你一样的平民学校，然后开始就之前那样。”
逻辑基本没有错误，但是最大的疑点是当时源平姬的心情是什么样的，上鹤玉道想起那条街道，他忽然想起那时候的自己。
中二病还没有结业，每天会拿着木棍在街上扮演魔王，同时还会拿着那本“死亡笔记”。
“不过也只是假设，事实的真相谁又能百分百确定。”源木雄起身向后走去，“能把这些事情说给你听，希望你能对平姬更了解一些，一定要好好对她啊，千万不要辜负她的心意。”
夏日的夜空，少年无法入睡。
……
星期六，下午。
樱井酒子穿着白色体恤，下面穿着黑色半身裙，她站在人潮涌动的街头，许多人也不禁投来惊艳的目光。
上鹤玉道扛着摄影机，充当苦力角色，其他的物品都联系快递公司送到公寓里。
肩膀上的摄影机并不算重，但搭配着它它的固定架比较麻烦，走起路来碍手碍脚。
旁边站在空闲的源平姬和桐生安。
桐生安今天穿着白色碎花裙，双腿较细，所以看起来有些赏心悦目，再加上很可爱的脸庞，带着初恋的纯真和美好。
源平姬则穿着西装五分裤，上身穿着黑色T恤，有种大小姐的利落气派，搭配上束起的高马尾，相当的“A”。
“今天的勇者大人意外很帅气。”经历过昨天的事情，上鹤玉道选择了夸赞一下对方。
“魔王别想用花言巧语蛊惑我。”源平姬骄傲地抱胸，脸上既浮现出得意的笑容，又有些被夸赞的羞红。
穿过江东区，上鹤玉道他们来到公共开放的海滩，踩在细沙碎石上，享受着海滩难得的宁静。
还没有到下午涨潮的时候。
架好摄影机，调整好对焦，上鹤玉道他们开始第一次的拍摄，这是一场只有“上鹤君”的独戏。
樱井酒子准备把这一个片段放在开头，作为少年的开场白，直接用来代替进电影里的故事里。
确认好这一段的台本，上鹤玉道开始走到摄影机前，脚下是被海水打湿的沙地，他正准备开始，却被樱井酒子叫停。
“我想等有海风的时候，感觉就这样过于平淡，再等一下，上鹤同学。”
上鹤玉道只能无奈地等待，蹲下身去，他看着远处的海平线，湛蓝色和深蓝色分辨的如此清晰。
摄像机外的三人无聊的发呆，挂着单反相机的樱井酒子观察着天空，看见形状奇特的云朵便拍照下来。
良久，海风终于吹动少年的发丝，先是额前的刘海摆动，接着海风蓦然变大，上鹤玉道的头发便凌乱下来。
“开工！”
倒数三秒，按下录制按钮，站在摄像机镜头上的少年便瞬间进入状态。
他的脸上挂着深邃神色，深深望着远处的大海，他孤独地站在海岸边，海风将他头发衣角吹得凌乱。
踩在湿沙地上，“上鹤君”向着旁边走上几步，但眼睛还是望着极远的海平线，仿佛在等待着什么人的到来。
“NG！”
樱井酒子点击“停止”，后期会补上一段旁白，用来更为渲染故事氛围。
上鹤玉道立马解除伪装出来的“深邃”神色。
“明天拍摄结尾的婚礼。”樱井酒子说道，“地点在明治神宫，但是由于‘生活研讨会’的经费紧张，所以源平姬同学……”
这是赤裸裸的索要资金。
“没想到樱井同学也有求我的一天。”源平姬得意，“要是喊我一句‘勇者大人’，也不是不能当一次赞助商。”
“算了。”
樱井酒子立马打消这个想法，头也不回地往后走：“我觉得源平姬同学不适合拍电影，还是由我来充当女主角，你来演我现在的位置。”
“真卑鄙！”源平姬有些不甘，“那好，我投一个亿，不许有角色变动。”
“成交！”樱井酒子早有预料地转身。
上鹤玉道望了对方一眼，源平姬同样对视过来，她顿时脸红说道：
“才不是因为你，我只是对这个角色感兴趣而已，你千万别想多了。”
上鹤玉道没有反驳，在明治神宫举行婚礼是一件很浪漫的事情，只有拥有名气的人才行，普通人基本上只有观赏的份。
……
次日。
肃穆的明治神宫前，外面的古树茂密而森然，今天的天气很明媚，朗朗晴空万里无云。
神官和巫女安静地站在鸟居前，今天来的客人很重要，直接包场了明治神宫的半天时间。
朱红色的柱子刷上崭新的颜料，它昂然等待着少年少女的到来；传说鸟居是用来区分人间和神国的界限，黄昏之时，便是界限模糊之时。
“生活研讨会”的众人沿着阶梯一级一级向上，在这被树影剪得稀碎的阳光里穿行，到达鸟居前。
简单问候后，众人进入神宫内苑的神社内，摄影设备已经架好，温和的神父拿着圣经，安静地在等待众人到来。
请来的背景角色也已就绪，神色内部两边放着座椅，中间一条红毯从神社外延伸到神像前。
“先选婚纱吧。”樱井酒子坐在摄影机前，她微调了调对焦，确保镜头能跟住两人的脚步移动。
源平姬有些紧张地去衣架前。
而上鹤玉道换上西式新婚礼服，将他修长的身材衬的挺拔，他站在那里发呆，恍惚间真有要结婚的错觉。
之前的幻想现在似乎成为事实，一切都是那么不真实。
这次拍摄的，是“上鹤君”小时候幻想和“源桑”结婚的场景，两人选择西式婚礼，然后彼此约定对方共入爱河。
源平姬换好婚纱出来。
上鹤玉道转过身去，原本还打算调侃一下对方，但当对方的模样映入眼帘，便顿时呆愣在原地。
源平姬穿着蛋糕裙式婚纱，像是一位贵族的公主，头纱戴在笼罩在头上，她慢慢走到上鹤玉道的身边，缓缓转上一个身，期待地问：
“好算好看吗？魔王。”
上鹤玉道从震惊神色恢复过来，他轻轻握住对方戴着白纱手套的左手，一脸认真：“您的模样真是美极了，不愧是能击败魔王的勇者大人。”
“只知道哄骗勇者，狡猾的魔王。”源平姬小脸羞红，但心里却升起一股窃喜，“要不是为了微电影，我才不会和你这样。”
“可我们不都是见过家长了吗？”
万事准备就绪，桐生安拿着拍子，在拍下拍子后，樱井酒子开始拍摄。
之前的片段比较简单，现在的才显得更有挑战性。
拍摄开始。
“上鹤君”牵着“源桑”的小手，两人庄严地走到神像前，神父站在中间，此时台下的群众演员开始鼓掌。
樱井酒子挥挥手，鼓掌声立马停歇，两人在彼此的注视下，神父开始进行婚礼仪式，翻开手中圣经，开始诵读。
上鹤玉道看着源平姬，那一刻，周围仿若幻化成高耸的教堂，两边的彩色玻璃投来炫目的光芒。
在神父庄严的询问声中，带着白纱的源平姬缓缓点头，她真挚且热烈的说‘我愿意’。
神父接着询问上鹤玉道。
最后一个单词发音结束，轮到上鹤玉道回答；他想也说‘我愿意’，但是舌头拼命抵住上颚，连第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在人们着急的等待下，上鹤玉道流下了最歉意的两行泪水，他轻轻摩挲对方的精致小脸，满脸深情地说道：
“抱歉，我无法答应‘只爱一个人’，但我同样深爱你。”
注1：出自威廉·莎士比亚的《哈姆雷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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