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答案
1939年3月柏林
夏福尔家的生活也并非凯瑟琳原先想的那般有趣
这些天来，她仍会时不时地想到他
那些记忆如针扎一样直直地往她的心里去了
好在关于他的消息却是停了
就像是这个人彻底从她的世界里销声匿迹了一般…
伊迪斯总是在害怕她一个人的时候又开始见异思迁
因此只要她每每安静下来那么几秒，她就又忙不迭地把她拉走了
茶艺，插花，写生，打网球
真是一刻都不消停
她有些头疼地捂了捂脸，叹了口气
不过，谢谢你，伊迪斯
我确实需要快些好起来
柏林的生活安静的可怕
慕尼黑没来过电话，就连科赫家对他们未来的女主人也没来过消息
仿佛那天关于订婚的消息都是戏言
难道是出了什么差错吗
但若是真的这样可就好了，她垂下眸子
用温水擦拭着自己的面庞，她抬起头来看着镜中的自己
不到一周，花儿又重新绽放了
那些泪痕和疲态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慢慢抚摸着自己光洁的皮肤
原来变化竟真会是如此之大
“卡特，早安”，夏福尔夫人正坐在桌前享用着早餐
而夏福尔先生则读着报纸，紧皱的眉头在看到她的出现时微微化开
“早安，夫人，老爷”，她熟练地一一向两位长辈致意，“早安，伊迪”
她撩起裙摆在桌前坐下，执起刀叉
可刚吃了没几口，便听到夏福尔夫人的低呼
“哦瞧我这记性，伊迪你怎么也不提醒我和卡特说说这件事”
“母亲您能别这样一惊一乍的吗”，伊迪斯不满地嘟了嘟嘴
凯瑟琳看着她这幼态的样子，扑哧一声笑出了声，“夫人，是何事啊”
“一场舞会，日子是早就定下来了的，都怪我，没提前和你说”
她执刀的手顿了顿
聚会…
自从来了夏福尔家，自己就鲜少与陌生人打照面，更别提接触社交圈了
她不想知道现在盛传的会是什么
弗雷德里希的离开？冯·巴尔曼小姐无情抛弃恋人？
她统统都不想知道，更别提看到玛丽那张盛气凌人的脸了
让她心焦
只是自己似乎是忘了，伊迪仍活跃在柏林的社交圈里
看来这下自己是要名正言顺地陪着她出席了…
她装作没事，低头喝了一口热牛奶，“不碍事的”，暖暖地笑着
“这就太好了，卡特你真是太懂事了，不像伊迪，每天只想着逃避”
“母亲！”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
逃避吗…这正是她最擅长的啊
啊，为什么她竟有一种欺骗了天真的夏福尔夫人之后的狼狈呢
逃避父母，逃避老宅，逃避约亨，逃避他…弗里茨
她的睫毛猛地一颤
不管过去了多久，在念到他的名字时，她仍是会这幅作态吗
往后她还能逃到哪里去呢
在知晓舞会的不久后，凯瑟琳终于下定决心，踏出重新掌控生活的第一步了
夏福尔夫人和伊迪斯为此很是欣慰，仿佛那是她作为新生儿的第一步似的
她需要适应，适应自己曾经的生活
至少尝试着让自己重新回到那种轨迹之中
推开柏克曼街上那家书店的门，清脆的风铃声回荡在她耳边
扑面而来的淡淡花香混着木质书柜的味道，还有那些陈旧的书页味
什么都没有变
“欢迎光临”，老者的声音从书柜后传来，伴随着有些急促的脚步声
却在看到她的那一瞬停了下来
“卡特？”，斯坦先生的脸上充满疑惑，“你回柏林了”
“抱歉没有再早些来看您”，她走上前去紧紧抱住了他，“让您担心了，一切都还好吗”
“回来了就好”，他轻抚她的背脊，松开了这个拥抱，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看着她在位置上坐下，他慢慢走回走到收银台倒着茶水
他垂着眸子，眼神几分躲闪
“我要向你说一声对不起，卡特”，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他抬起头来朝她快速一笑
“您这是做什么”，凯瑟琳的眼中几分惊讶和不解，顺手接过他递来的茶杯
“之前是我妄自评价你和中尉的事，是我不了解他才妄下的定义”，他叹了口气，“为此我要向你道歉”
她的脑袋在听到‘中尉’二字时嗡的一声，突然就僵住了
嘴里下意识想说些什么否认的话，却只是顿在了那儿
“你不在的这些天，他帮了很多忙，也经常来店里照看”，他真诚地望着少女垂着的眸子，“他是个好人，种族和身份不代表一切”
“你愿意接受我的歉意吗，卡特”
望着斯坦先生有些迟缓的样子，她咬了咬下唇
自己定然不愿辜负导师这番真心
只是，现在的她，又有什么资格和立场替他接受这份歉意呢
难道她还是他的谁吗
早就毫无瓜葛了
一阵冗长的沉默
“我…和他已经分开了”，她好不容易扯出一个勉强的笑，“但我很高兴您能对他有改观”
他的确是个好人…
“抱歉提到你的伤心事了”
分开了么…怪不得方才她会是那样子
“不碍事的，不如我们聊些别的吧”
等凯瑟琳回到夏福尔家时，已经过了晚饭的饭点
她独自一人坐在餐厅的长桌旁，搅动着碗里热好的奶油蘑菇汤
她不会因为无辜的斯坦先生透露了他一星半点的消息而置气，导师本就是个局外人
可在知道他为书店所做的那些事后，她却无法释怀了
自己远在慕尼黑，仅是临行前那短短一句“照看好书店”，他就这样的尽心尽力
即便他的身份和心理对这一切有多么的抗拒
而自己却在回来的第一天，亲手把一切都打碎了…
不对，得停下来，这种念想
关于他的任何念想
给我停下来
持调羹的手停了下来
望着被搅得过于稀烂的奶油汤，她提不起半分食欲，便提裙站了起来
路过客厅，她扭头看到伊迪斯正读着杂志，便走到她身旁坐下
顺手抄起一本被闲置在茶几上的杂志，是关于夏季女装的
只可惜她对时尚这方面总是兴致缺缺，远不及一旁的闺蜜读得那般孜孜不倦
“伊迪，这次的舞会还是在阿德隆吗”，在读到当季的第五套搭配时，她终于看不下去了
“啊，不是的，是在奥尔洛夫家”，伊迪斯微微放下杂志，“你还记得吗，瓦西里·奥尔洛夫？”
凯瑟琳木讷地点了点头
啊，是那个月下独酌的黑发灰眸男子
依稀记得自己曾对他说过，“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瓦西里”
所以到底会吗
她自己现在都不知道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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