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0章 家的样子

两个孩子抵达江家时，江老爷子早已拄着拐杖等在门口，远远看见汽车的影子，便吩咐管家让厨房加快速度，自己的曾外孙女儿们饿了。

        管家应下，急匆匆的跑进别墅，心里却忍不住嘀咕：之前小姐要收养希望的时候，老爷还横加阻拦，摆事实讲道理，说不通就甩脸子，现在倒好，曾外孙女叫的相当顺口。

        其实江老爷子的变化，希望也能感受出来。

        记得刚住进老宅，一日三餐是她最煎熬的时刻，不敢说话或乱动，每次夹菜前都要选择很久，生怕用不惯象牙筷子，弄掉了食物被教训。

        可是渐渐的，她发现江老爷子好像很平易近人，在家里从不摆架子，偶尔忘记吃降压药被俞烯和思茉教育，还甩锅给管家，实在躲不过，又故意沉下脸考问江绍寒近期的股票行情。

        本以为高门大户，必定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处处勾心斗角，没有半点温情，可这栋老宅里发生的故事，却让她感受到满满的属于家庭的温暖。

        人与人的关系很微妙，当她尝试着向江老爷子靠近时，江老爷子也被她的乖巧和懂事打动，虽然思茉的位置无法撼动，但也把她当成了自己的曾孙辈。

        老少三人围坐在餐桌边，江老爷子事无巨细的询问思茉和希望这几天的经历，说最近降温严重，担心她们感冒。

        “我们穿得超级多，一点都不冷。”思茉心不在焉的扒饭，脑子里还想着盛以北。

        江老爷子又看向希望，见俩孩子一个比一个瘦，还是不放心，转头吩咐佣人煮姜汤，给她们祛祛寒，再炖点滋补的汤送去医院，免得俞烯太过劳累，身体撑不住。

        “谢谢曾祖父，您对我们真好。”希望有些腼腆的道谢。

        一到冬天，身子骨总不爽利，江老爷子放下筷子，有意无意的按摩膝盖：“唉，人老了，早些年在乎声名利禄，现在只希望你们这些孩子平平安安，就算哪天驾鹤归西，也能安心喽。”

        奶奶刚去世，江老爷子的话像一根针，准确刺入希望心底最软弱的地方。

        泪水不受控制的涌出来，希望低下头掩饰，强撑笑意恳求道：“您一定要保重身体，多陪我们些年头，长辈在，才有家的样子。”

        衰老的生命如即将凋零的花，失去美好的外表也不再芬芳，甚至会被各种老年病折磨的苦不堪言，但他们的存在却将家庭的每一个成员凝聚起来。让子女们在外奔波时，能找到归家的方向；痛苦迷茫时，相信有一盏灯火永远为自己点亮；幸福喜悦时，也总有人可以分享。

        江老爷子明白希望的意思，不由得泪眼婆娑，坚定的承诺：“曾祖父努力，争取亲眼看着玄孙出生！”

        思茉缩在椅子里，也默默擦眼泪，不知是为了曾祖父和姐姐的谈话，还是因为父亲，抑或是两者皆有吧。

        而另一边，已经回到医院的俞烯，却没有时间用来伤情。

        得知导师正代替自己为患者手术，她本想去监控台观摩，值班护士却急匆匆的打来内线，称导师的一位患者病危，几分钟前陷入昏迷。

        在急诊科的这段时间，奔跑已成为本能反应。俞烯飞快冲进病房，检查患者的生命体征。

        躺在病床上的中年人很眼熟，她一眼就认了出来。

        当时中年人因胸口不适被送进急诊，拍过光片才发现距心脏六公分处有一颗良性肿瘤，而在此之前，他每年参加单位体检，竟都没被查出。

        肿瘤科医生不够，确认肿瘤呈良性后，便把人留在了急诊，交由导师继续处理，可谁知还未到敲定的手术日期，肿瘤竟扩大压迫肺部血管。

        “必须立刻手术！”俞烯给出结论，随后问身边的小护士：“导师怎么说？”

        小护士刚工作不久，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急得泪水在眼眶打转：“没人接……医生还在手术台上，手机肯定在柜子里，打不通啊……”

        “内线呢？还有监控台的广播，都联系过么？”

        无菌室外间有一部内线，紧急情况下可以用此联络，但也无人接听。至于监控台广播，只有副主任级以上的医生才能用，她们没权利动用。

        说话间，其他实习生也闻讯赶来，病房内吵吵嚷嚷乱成一团。

        俞烯稳住心神，让护士去联系肿瘤科医生。

        没想到屋漏偏逢连夜雨，肿瘤科的值班医生也都在手术上。

        患者已经出现休克的迹象，再不尽快手术，等待他的只有死亡。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俞烯只得背水一战。

        “准备手术，我来主刀！”

        此言一出，周围反对声四起。

        实习生们纷纷指责她太冲动，两个与她关系不错的，则劝她不要做傻事，万一手术出危险，没人会记她的好，反而会让她承担全责。

        视线在一位位同事脸上扫过，他们皆群情激奋，为的却并非学医时承诺的救死扶伤，而是担心殃及自身。

        饶是俞烯想手术，也要有助手和护士从旁协助，照这样看，他们是宁愿眼睁睁看着患者死去，也不肯冒险救人了。

        此时此刻，她忽然明白过来，之所以她在急诊做得风生水起，并非能力多强，而是傻乎乎的被这群明哲保身的人耍了。同样的知识点，大家都记得，却只有她说出来，并应用在患者身上，仅此而已。

        场面正胶着，护士长打出一通电话，与对面交流片刻，随后对俞烯点点头：“肿瘤科有个和你同期的实习医生刚结束了一场主刀，愿意来帮忙，走，快去消毒吧。”

        俞烯面露喜色，可她走了，病人的术前准备谁来做？

        见她犹豫着不肯迈步，护士长皱起眉头埋怨：“整家医院就你一个有手脚的？快忙你的去吧，这里交给我！”

        又是这句话，每次听到护士长这样说，总会格外安心。

        “好，我去了！”

        俞烯转过身，再次飞奔起来，这一次她肩上背负着护士长的支持、导师的教诲、患者的生命，每一步都沉重扎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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