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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情愫


草木间的灵智初开是无法预料的一件事,漫长时光的积累不说,苏醒的那一刻是无法预料的,某一天,某一刻,也许是一阵风吹过,突然就对世界有了感知,像凡人呱呱坠地的新生婴儿,在这一瞬间,妖精成精了。

        三百年前汤婆也曾是个懵懂无知的小女孩,初开灵智后慢慢地感知这个陌生的世界,她没有陈叶心这么幸运,会有人陪伴着长大,告诉她这个世界有许多不同的物种,教导她保护好自己。

        成长的路上是跌跌撞撞的,汤婆见过人类的恐慌、憎恶、敬畏、贪婪,还有爱意,然而一切都如镜花水月般消散了,她也曾为此挽回过,最终在一场大火中醒悟。

        火光吞噬着枝干,黑雾弥漫着,呼喊声、咒骂声,一切的一切都远去了,唯有怀中人冰冷的身躯,无声垂落的手,汤婆最后将他的脸篆刻在脑海,在漫天大火中闭上了眼睛。

        汤婆并没有死在那场大火中,因为路过的白树救了她,她本体只剩一副残躯,根却还活着,魂魄虚弱。白树将她带到了百松山,栽在山上的某一处,汤婆沉沉地睡着,直至两百年后再度睁开眼睛,她向白树道谢后辞别,数月后又回来了。

        如大梦终醒,汤婆明白缘法早已注定,寻寻觅觅不过是一场执念。从此,千叶庙出现了每年都会带来红绸带的白发婆婆,汤婆把自己栽在了百松山上,如画地为牢,她再没离开过。

        除了个人原因,汤婆留下来也是因为白树,了却了尘缘,自然要报救命之恩,而当白树困守在红叶树中时,汤婆就决定要守着他,无论多久。白树也曾劝诫汤婆,世界之大,她应该去寻找属于她自己的道,而不是为一恩一念如此执着。汤婆不以为然,她愿意执着情义,有恩报恩,有仇报仇,这就是她的道。

        陈叶心可以去追求她想要的,但是她必须还了阿宁留下的债,在此之后,才是属于她的人生,所以在那天没到来之时,汤婆不会心软。

        汤婆将陈叶心禁足的期间,即使双方都是互不退让,却也有过坐下来谈话的时刻。汤婆想要一个答案,陈叶心想要离开。

        “你很少有这样偏执的时刻,你喜欢那个凡人?”汤婆一般不会干涉陈叶心心里在想着什么,如今是问出来,是真的想要一个答案。

        然而等了许久,陈叶心只是沉默,没有答复。

        汤婆冷笑一声:“这就是你的答案?”

        陈叶心仍是沉默不说,抗拒的情绪充斥着内心,她乖巧了十七年,此刻却生出了逆反心理。其实也并非完全不想回答,而是陈叶心明白,对于已经下定论的询问,除了肯定的答案,她并没有第二个选择。

        这样的回答,她不愿意。

        在内心深处陈叶心自己也没弄明白自己对沈霄飏是何种情感,他的到来确实让她的心动摇,生出了莫名的渴望。

        她不知道这能不能称之为喜欢。

        汤婆又提起陈叶心的母亲阿宁,点醒陈叶心她们人妖相恋后阿宁悲惨的结局,说起无数个曾经发生在各个角落,或许是她们认识的,或许是听说来的,那些妖精与凡人相恋却不得善终的悲剧。

        “人妖殊途。”汤婆最终又提起这四个字,“人心易变,情爱本就是镜花水月,那些凡人许下的承诺,短短几年便就忘记了,只有妖还一遍又一遍的记着。”

        “你要拿自己去赌凡人这虚无缥缈的承诺,还是这短短不过须臾的百年一声?多是深情妖,难得有情郎,无数个例子摆在眼前,你凭什么认为自己会是那个例外?”

        “几十年一瞬之间,一个人就随着尘土流逝不再,他的人生就此掩盖,唯有你留在原地,就这么傻傻的守着,余生又该何以为继……”

        汤婆从质问到开始喃喃自语,或许是想到了什么,语气开始变得颤抖,带着她也没察觉的哀伤。

        最终由汤婆落寞离去而结束,汤婆已经不在乎陈叶心的答案,她只想要一个结果,无论陈叶心愿意与否。

        在禁足后的第五天,陈叶心再次对汤婆说出想离开的诉求,汤婆并没有答应,气性上来了,当天没有给陈叶心送饭。于是在晚上将夜宵端来的时候,屋中已经空无一人,陈叶心离开了,留下来一张字条,上面写着:

        “原谅我最后任性这一次,三天之后,我会回来。”

        汤婆在房间静坐了了一夜,天光乍破,她从窗口望着远外的天,空留一生叹息。

        最是情爱难自抑,人如此,妖也如此。

        汤婆一夜未眠,陈叶心也是如此,她发现沈霄飏早已经离开,曾经他居住的小屋已经空无一人,陈叶心落寞的走到千叶庙前院,还是同样的地方,静静地看了一夜的红叶树。

        随着晚风摇曳的红,风吹过树叶扬起沙沙的声,胸口一如往常传来微微的温热,像是传唤,犹如故人相识。

        陈叶心隐约知道些什么,从她每次靠近红叶树感知到的亲切气息,从白树再没出现的疑惑,从靠近红叶树胸口就会出现的温热。

        白树,红叶树,十八岁,这些或许都是同一件事情。

        “白树,我好想你……”

        小和尚告诉陈叶心沈霄飏临走前还给她留了一句话,让陈叶心等他回来,至于要等多久却没有明说。

        那一刻陈叶心并没有对等这件事有任何疑惑,反而是忧虑,没有期限的等待是需要时间来验证的,而陈叶心只有三天,三天能等来一个人吗?

        时间就这么一点一滴地过去,第三天很快就到来了,沈霄飏没有回来。离陈叶心对汤婆承诺的三日之期已到,陈叶心已经死心,她已经赴不了一个约,不能连汤婆的约也无法履行。

        然而一切就如同“相遇皆有缘法”所说,陈叶心大抵与沈霄飏有那么点缘分,在日暮之时,临经上山的路上,还是同样的小河,陈叶心见到了阔别半月的沈霄飏。

        他是一个人站在河边,不同于那几日总是素衣白布,他一身青衣,垂眸思索,是很俊郎的少年郎。

        陈叶心没见过几个男子,如果说皮相能看出一个人的内涵,白树就是皑皑白雪,清冷、缥缈,白树是陈叶心见过最好看的男子,但是他没有根,陈叶心看不到更深的地方。沈霄飏,他是翱翔在空中的飞鸟,是扎在百松山上的一棵松,自由、孤傲、坚韧。沈霄飏身上有诸多陈叶心向阳的东西。这样一个凡人,足以让陈叶心在记忆中刻下浓厚的一笔。

        而这些的情愫,这些不知道是否足以称之为喜欢的情愫,陈叶心得不出答案,于是在汤婆询问是否喜欢的时候,她选择了沉默。

        沈霄飏就站在对面,一身将军制度威风凛凛。岸边站着三四个人,堆着一些铠衣,河面水波浮动,想来是水中有人,好像在打捞什么东西。

        沈霄飏并没有看见陈叶心,他正与下属在商讨事情。

        青云山上的匪徒之事已经解决,内鬼姜蛟也已经关押,沈霄飏正在做善后工作,将姜蛟与山匪勾结敛财、杀人灭口的证据收集起来,待回到平都便向皇上告发。至于姜蛟背后牵扯出哪一股势力,就看皇上如何解决了。

        “重明,昨日我让你将青云山上的情况通知官府,今日官府可有什么消息?”

        严重明从身后走上前,如实相告:“回三哥,一刻钟前来人回话,说府衙已经带来一队人手到达青云山,是县令冯峥亲自带队的。只是见不到三哥本人,特派人前来听候三哥吩咐。”

        严重明是将军府里出来的,父亲是府里的大管事,母亲是公主身边从小的侍女。在发现了二人的心意后,公主将侍女许给了严管家,并给二人办了一场风光的婚礼。

        严重明年龄与沈霄飏相当,他比沈霄飏只小两个月,两人从小投缘,自小严重明就跟在沈霄飏身边,二人比起主仆更像兄弟,因此明面上严重明称呼沈霄飏将军,私下里仍是唤他三哥。

        沈霄飏点点头,“知道了”,又吩咐道:“让人回去回话,好好伺候冯峥,其他的事等我……。”

        话音一顿突然没了下文,沈霄飏像是看见了什么,突然神色怔愣,眼睛直看着对面,透着欣喜与错愕。

        严重明很少在见到沈霄飏脸上见到这么丰富的表情,顺着他的眼神望过去,河的对面站着一个人,也在看着这边。

        一个女子,还是个他没见过的生面孔,严重明有些意外,心里也难免好奇,但是沈霄飏却也只是看着,根本就不说话。严重明内心惴惴,有许多想问的,但是此刻他也不敢出声啊。

        陈叶心本来确认了沈霄飏平安后就打算离开,谁承想沈霄飏一个抬头,眼神就停在了这边,焦点聚集在她身上,沈霄飏看到了陈叶心,也认出了她。

        他看见我了,陈叶心内心浮现的第一个想法,随之浮上心头的是难以抑制的开心。

        陈叶心离开的脚步就此止住,不知道是否看得真切,沈霄飏脸上好像浮动着笑意。陈叶心想向沈霄飏打声招呼,嘴巴微张后又想到隔着一条河对喊好似不太妥当。

        就在这纠结的时刻,再望过去,沈霄飏脸上却没什么表情了,好像刚才的喜悦是陈叶心臆想出来的,想到这,陈叶心嘴巴合上了,她好似泄气的馒头,没了那份勇气。

        于是两人就隔着一条河对望,傍晚的晚霞红了半边天,是陈叶心很喜欢的夕阳。

        时间在一点点流逝,不知道为什么,陈叶心只觉得时间停滞了,她忘记了所有的约定,也不愿回头,隐约地竟开始怀疑遇见沈霄飏是否只是一场梦,她在这场不真切的梦境中,微微扬起了手。

        几乎是同一时刻,对面的沈霄飏笑着回应了陈叶心,他嘴巴微张好像在说什么,陈叶心没有听到,但是并不妨碍她开心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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