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话 那是朕的衣服
料想张老爷定是为昨晚之事而来,秦云深便疾步前往府门。
张老爷带着几个下人在外头站着,还有一段距离,就看见张老爷脸上腆着笑。
“张老爷。”
“云深啊,昨天晚上,我回去仔细问过了,犬子着实没有把那什么,那,哦,萧诚,带回我们府上。您看,会不会是误会?”
老人家脸上的皱纹堆积,笑中有八九分客套。
照理说,若是误会,便不该是张老爷来秦府与他分辨,倒该是秦云深该上门赔个不是。但眼下,秦云深手上和张家还有不少大交易,若是两人就此闹掰,对谁都没有好处。
张老爷是个久经商场的生意人,自然知道用脸皮来换这好处有多值。
“误会?”
秦云深则不这么想,他知道萧诚就是被张弋阳掳走的,从张弋阳昨天那小人得志的态度,便可窥见端倪。
但他也不好和张老爷争执,毕竟张弋阳此事瞒着他爹也是大有可能。此番老人家亲自上门求和,若是再板着脸将人赶走,便是自己不占理了。
和张老爷周旋了一番,客客气气将人送走,秦云深又陷入了沉思。
此事若张弋阳若是连对他爹都矢口否认,怕是铁了心要将萧诚私藏起来了。
他的脑中浮现出少年冠玉般的面庞,暗自担忧。
张弋阳早就对萧诚有所图谋,此次将他掳回府中,也不知,会怎样待他……
……
沐虞醒时,已日上三竿。
他胡乱擦了擦嘴角的湿润,蓦然起身,却发现皇帝佬儿已经不在自己身边了。
他愣了愣,随即释然。
也是,皇帝佬儿日理万机,哪有时间睡这么久。
他舒展开腰身,伸着懒腰,突然想起什么般将手停在了半空,不出意料地抽了筋。
完了,怎么把答应秦云深的事给忘了。
他哎呦呦叫唤了两声,匆匆伸手去够床头的暗色长袍,摸了半天,却怎么也没摸到。
他回头,看着空无一物的床头,不禁皱眉。
奇怪,昨晚明明放这的。
来不及多想,他披上中衣,匆匆穿了鞋,就要往外赶。不想在卧房门口,与刚下早朝的皇帝佬儿装了个满怀。
“醒了?”
头上,传来男人低沉而冰冷的声音。
眼前是金丝银线勾成的朝服,沐虞急忙退了两步,与男人拉开距离。
身着朝服的皇帝比平日里身着便服时更要威严不少,只是背着手站在那,便令人心生敬畏之情。
“主子。”他看着男人,讪讪笑了笑。
虽然这男人生得好看,但眼下萧诚的事更为急迫,还是不要在此多作停留为好。
沐虞正要从男人身侧绕出房门,却被男人横跨一步拦住。
他抬头,对上男人情绪不明的双眸,又讪笑两声,要从另外一边过去,却又被男人有意无意堵住了路。
“那个,主子啊~”
见是躲不过,沐虞只好干笑两声,老实巴交地站在原地,讨好般去够男人背于身后的手,却被男人侧身躲过,
“小的要出去,您别拦着小的,成么~”
“出去?”
皇帝微微皱眉,上下打量过眼前这个长相妩媚的男子,似乎有些不满。
“穿这样出去,丢的是谁的脸。”
沐虞听罢,本是不解,随后低头看了看自己素白的中衣,顿时明白了男人的意思。
穿成这样,白花花的直接出去,的确不太合规矩。
可难道他想么。
“小的那件长袍不见了。”
沐虞见皇帝佬儿神色不悦,急忙解释,
“……就是小的昨晚放在床头的那件,暗红色的那件。”
男人看着沐虞指手画脚,着急忙慌地解释,一时也不知该气或是该叹,最终,缓缓怒叹出几个字:
“那是朕的衣服!”
“啊,啊——对,对对对~”
沐虞这才想起来,那件衣服是他之前到皇帝寝宫午休顺回来的。当时见到这长袍低调好看,觉得十分适合自己,就偷偷揣怀里带了回来。本来见男人多日也未曾提起,以为他忘了这回事。
毕竟皇帝那么多衣服,多一件不多,少一件不少。
见男人脸色不好,他又讪讪笑道,
“主子您也知道,小的不过,就只是爱屋及乌——您看小的对您的敬佩之情难以用言语来形容,当时见到您的衣服,就想将它取回来,天天见着它,就像见到主子您——”
“荒唐!”
男人声色俱厉,出言训斥。
“沐子虚,你在外偷盗朕不管你,可这是什么地方,由得你这般胡来?”
沐虞被男人凶了两句,自知理亏,撇撇嘴不敢吱声。
虽然那衣服确实好看,但毕竟是皇帝佬儿的东西,说偷就偷的确是自己不对,该骂。
下次还是偷朝廷命官的来穿的好,丢东西,总不能查到天子头上。
想到这,他还有些沾沾自喜。
见沐虞垂首不语,男人也不愿再与他计较,默然将背后的手抽了出来。
沐虞正在思考,突然间,怀中被塞了一团鼓鼓囊囊的东西。
“穿上再出去,莫要给朕丢人。”
眼前,男人声音冰冷,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沐虞偷着看了一眼男人,眉头一皱,心中嘀咕着奇怪,将怀中之物抖开,却发现是一件酒红烫金的丝制长衣,奢华而轻柔。
这,莫不是……
沐虞抬眼,看着男人神色自若,似乎没有丝毫波动一般:“前几日给妃嫔做新衣的布料剩得多,扔了可惜,我便让绣娘随便给你做了件长衣。”
男人虽是冷着神色,眼睛却隐约看向别处,
“免得你这奴才没衣服穿,成日偷朕衣服。”
沐虞看着眼前的男人,一时间只觉得心中发暖,感动得昏天黑地,呜的一声竟激动得不顾其他,上前一把抱住了皇帝佬儿,瞬间将计划偷朝廷命官衣服的事也忘到了九霄云外。
“主子你对小的真是太好了!!!!!!!”
“……沐子虚你给朕放开。”
“小的来生!不!这辈子给您做牛做马生猪仔都在所不辞!!!!!”
“给朕放开!”
……
萧诚在那昏暗的草料间,浑浑噩噩,又过了一天。
白天,张弋阳来过,无非就是耀武扬威,宣誓主权般跟萧诚说教了一番,又添油加醋描述了秦云深前日如何夹着尾巴溜走,将男人的狼狈描绘得淋漓尽致。
萧诚没有搭理他,只是默默盯着散落着草屑的地面不语。
张弋阳今日本来好像打算对他下手,但将萧诚压下,摸至他身后,又听得少年痛呼。张弋阳似是顾忌萧诚身上有伤,最终还是讪讪停了手。
“等你养好,小爷再来。”
当时,张弋阳这么说着,又在萧诚腿侧摸了一把,惹得他咬着下唇微微战栗。
他不是不想反抗,只是这铁链锁得死,身上又带着伤。
面对张弋阳这厮,竟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耻辱。
想着白天发生的事,萧诚不自觉心头涌上苦闷。
到了傍晚,草料间的光线逐渐变得昏暗,萧诚的心绪,也似这落了灰的枯草般沉寂了下来。
表嫂的脚步声响起,由远及近,又在门口止住。萧诚抬眼,见着女人打开门,端着饭菜进来。
“萧诚?”
草料间光线昏暗,女人看不清屋内的情形,试探着唤了一声。
“表嫂。”
“张弋阳白天是不是来过,他没为难你吧?”
女人循声望去,在黑暗中摸索着蹲下,对上少年微微泛光的双眸。
“没有,我没事。”
萧诚轻声道。
女人在昏暗中端详过萧诚,见他衣物还算齐整,轻轻叹了口气,将饭菜摆了出来。
她一碟一碟摆放着,身子随着动作轻轻摇晃。
“明天张弋阳好像要出去,据说要出去一段时间,我听他吩咐,说明天中午不用给他准备午膳。”
萧诚似听出女人话中有话,小心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表嫂你打算……”
“我明天打算出去,去秦府。”
说着,女人从简陋的袖子中掏出一张布来,将它小心展开。
借着从高窗透进来的熹微光线,能看到那张方方正正的布上,潦草地画着什么。仔细一看,好像是路线示意图。
“这是……”
“这是我画的路线图,从张府门口,到这里来的线路。”
女人说着,用手在上面轻轻描过,
“这是府门,这是院子,厨房……我都写好了。这个草料间挨着别院和马厩,面朝北边,又十分隐蔽,要是没有这个,外边的人怕是怎么都找不到这来。”
萧诚也伸手摸上那块布,摩挲过时,只觉得粗糙扎手。
“要是让张弋阳知道……”
“我明天想办法,偷偷用什么装着带出去。放心,你表嫂不笨,不至于传个信恨不得昭告天下,不会被发现的。”
女人笑了笑,将那布收起,塞回袖中。
……
萧诚已经失踪了两天了。
秦府上下,人人自危。
识眼色的秦府下人都知道那清冷如玉的小先生于自家公子而言,非同寻常。此番小先生一出去就没了踪影,两天下来都没有音讯……
连平日只想着玩的秦雨轩似乎都注意到,自己平日里和蔼可亲的小叔,脸色越发难看了。
昨日沐虞来过,说是白天又去张府绕了一圈,但依旧没有任何收获。
难不成真的不在张府……
秦云深抓着茶杯的手越攥越紧,最终却还是松了松手,将茶杯放回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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