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小鱼和小落

看着秦涟和姜忘困惑不解的眼神，周清漪兴奋地解释：“既然她没有主观动机，我们这个时候就要考虑一种情况，她是被胁迫的。有人发现了她，并且要挟她一定要杀掉姜忘，否则……”

        秦涟也站了起来，目光坚定：“否则就要带她回村，这是她最恐惧的事情。”

        周清漪兴奋地亲了秦涟一口：“对，我的直觉告诉我，幕后凶手另有他人。”

        两人一起看向姜忘，两双眼里是相似的热忱：“你觉得呢？”

        姜忘看着她们俩高兴的样子，忍不住扶额，知道你们俩厉害，但是能不能照顾下病人的心情，不要给我撒狗粮呀。

        “我身边恰好有这样一个人”

        周清漪：“喔嚯，这个凶手胆子有点大的。”

        姜忘摇了摇头，暂时还不能确定是她，她皱着眉沉思，就内心的真实想法来看，她也不希望是那个女孩。

        深夜

        单人病房内，万籁俱寂，一片漆黑，只听“吱呀”一声，走廊的光从门缝透入，一道影子轻手轻脚地摸进了病房。

        房内，病床上的女孩闭着眼睡得安详，来人脚步轻盈地走到她床前，静静地伫立着，不知在想什么。

        过了不知多久，那人抬手触上姜忘受伤的颈项，脖子裹着厚厚的纱布，她躺在床上的样子看着羸弱又无助。

        我明明亲手杀死过她，可她怎么还活着，眼前这个人究竟是人是鬼。她坐在床边，掏出怀里的水果刀，出刃，银白的金属光泽反射在瞳孔里。

        闭着眼的姜忘还在等，她特意让周清漪把她目前的地点位置消息透过网络传了出去，林家的舆论机关也被她通知林渊叫停了。

        说起来她才和林渊他们吵过，转眼又吩咐她们做事，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也挺厉害。

        她就是为了等杀人凶手过来，毕竟在人来人往的医院对落单的她下手可算得上一个极好的机会了。

        谁知道人来是来了，可一直不动手算怎么回事，她都快睡着了，好不容易等到她一点动静，估计是拿刀，这会儿又停滞下来了，干嘛啊？

        可能是凶手听到了她的呼唤，她感觉冰凉的触感在手腕划过，割腕？这个方法不对吧，会把我弄醒的呀。

        她听到一声笑声，声似春日柳树枝头那一只黄莺的莺莺啼鸣，女孩娇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两位在厕所里呆这么久了，还不想出来吗？”

        黑漆漆的厕所里，忽然亮起灯，周清漪和秦涟顺着门缝推开门走了出来，顺手点亮了病房内的灯。

        周清漪：“你一开始就知道我们在等你？”

        床前的凶手，一身黑色衣裤的李落：“我想姐姐总不至于迷糊至此，被我杀了一次之后还如此没有戒心。”

        姜忘睁眼看着她在自己手腕系上的珍珠手链，坐起身来，晃了晃手链：“这是？”

        李落垂着眼，神色有些落寞：“你是真不记得我，不记得我们曾说再见面的时候你要送我一串珍珠项链。”

        那是两个被困在落后农村里的小女孩天真的盼望，李落没有见过海，她只见过村长老婆的脖子上挂着的一根珍珠项链，妈妈偶尔不打骂她的时候也会说出对珍珠项链的向往。

        “妹伢，你看别个那根项链好不好看咯？哎哟，我这一辈子不晓得有没得机会带那么一根项链，比金项链还好看。我这一辈子就指望你哥要是有出息能跟我买那么一根就好。”

        从此在她脑海里根深蒂固的想法，就是要拥有一串珍珠项链。

        某日，她跟着村里的小孩一起去割猪草，回来的路上，无意间听到了小声的哀鸣，那声音极其细微弱不可闻。幸好她听到了发现了邻居家废弃的猪窝里藏着的大姐姐，从此那里就成了她的秘密花园。

        她会给大姐姐带自己从家里偷出来的煮熟了的玉米、山间最大的黄澄澄的橘子、池塘里的莲蓬等等，只要是能从山里找来的食物她都会分享一份给大姐姐。

        她会告诉大姐姐自己的不开心和愤怒，她整天整天做事，可父母眼里还是只有弟弟，明明弟弟只比她小一岁，可父母还是会用姐姐要让着弟弟的借口，把所有好吃的好玩的都留给弟弟，弟弟可以在学校里学习，她只能在大山里跑来跑去，做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有尽头的农活。

        当时还叫林羡鱼的小林望会安慰这个才七岁的女孩，会说：“我把我的哥哥让给你，他很疼妹妹的。”可是后来，小林望不仅失去了自己的哥哥，连名字都一并被人替代。

        她们称呼彼此为小鱼、小落，小鱼也会告诉李落村外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她看过的书、她见过的人、她去过的景点。

        她们约定好要一起逃出去，一起去看外面的世界，如果只有小鱼一个人逃出去了，也一定要记得回来看小落、给她写信、送一串珍珠项链给她。

        后来，李落亲眼看着小鱼被人带上车救走，她用力奔跑，使劲呼喊，希望小鱼能记得带上自己，可她跑啊跑啊，怎么跑也追不上车子，只能眼睁睁看着车子开上蜿蜒的公路，彻底从自己眼前消失。

        她怨了小鱼很久，久到池塘的开得娇艳的莲花一朵朵凋谢在淤泥里沉沦，久到黄澄澄的橘子落到地上开始腐烂发臭，久到翠绿的山林覆上白霜。

        后来她就舍不得怨小鱼了，她只有这样一个朋友，她的世界里除了鲜妍的充满生机的不屈服的小鱼，剩余的都是黑暗都是打骂都是身上一道道结痂的伤痕。

        后来她开始盼望着小鱼会回来看她，如果不回来，写封信给她也好啊，可是她一直等一直等，什么都没有等到。

        后来她终于忍受不了家人企图把她嫁给一个中年男人来换取彩礼。她学着自己逃离，逃跑的路上，她胆战心惊，偶然有农村人出现在她面前都会让她胆颤，她以为父母已经追上来了。

        一路到了沪市，她以为已经解脱了，可她偶然撞见了正在找她的父母，幸好她及时逃跑才没有被发现。

        可是那个男人认出了她，那个男人带她见到了现在的小鱼，她从小鱼身边擦身而过，可小鱼没有认出她。小鱼追着一个年轻老师的脚步，在讨论着她完全不熟知的话题。

        她试着喊了声：“小鱼”，但她完全没有回应。

        后来李落就死心了，小鱼大概是真的不记得自己了，不记得曾经的约定，不记得她们的友谊，不记得盼楠村里那段时光，也是，被拐卖的经历谁会希望再想起来呢？

        她不想杀小鱼的，她虽然怨恨不满小鱼忘了自己过上了天真浪漫的生活，但她也不想小鱼去死啊。可是那个男人威胁她，如果她不杀了小鱼，他就会告诉村里人自己现在的地点，她会被带回去嫁人生子，过着猪狗不如的奴隶生活。

        她杀了小鱼，可小鱼没死，再见到小鱼，她说了自己的名字说了“盼楠村”，可小鱼眼里一点波动都没有，她有的只是善良的人对于弱者的同情而已。

        她一瞬间觉得自己像个笑话，你珍藏着的宝藏在别人眼里不过是随手扔掉的垃圾。

        李落嘴角带笑，泪盈满眼眶，她低下头来额头抵着姜忘手腕上那串珍珠手链，喃喃道：“我不想杀了你的，我只是想要像个人一样活下去。”

        姜忘抚摸着李落柔软的发丝，她想起自己曾在原主笔记本里看到的那些文件夹，其中有一个命名为书信，她打开看过全都是一些已经贴上邮票准备寄出去的书信照片内页。

        毕竟是原主的隐私，她没有仔细看过，现在想来有没有可能就是寄给李落的。

        姜忘沉吟了一会儿，让周清漪和秦涟先回去了，毕竟她们明天还要上班，也不能一直呆在医院，她们已经守了自己好久了。

        周清漪看她态度坚决，只是提醒她还是要多加防备，谁知道李落那番话是不是为了让她放松戒心，另有所图才讲的呢？

        秦涟倒没有说什么，只是帮她们安置好了床铺，才拉着周清漪一同离开。

        病床虽不大，睡两个女孩正正好，李落蜷缩在她怀里，小小一只，分外可怜，指腹绕着她手腕打转：“是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吗？我看你纠结好久了。”

        姜忘揽住她肩膀，下巴抵着她毛茸茸的脑袋：“落落，不带自卑自哀的心理，用正常的逻辑推算，你觉得小鱼会忘了小落吗？”

        李落慢慢停止了手指的动作，脸埋进她怀里，沉默着不说话，直到困意朝姜忘袭来，她睡意朦胧之中听见一句

        “谁知道呢？李落这种人有什么值得别人记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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