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狐假虎威
这位敢与燕小霸王争长短的不是别个,正是当今皇后娘娘的嫡亲侄子,上将军吕厚翱。吕厚翱长的虎背熊腰,自幼得名师教导,一次御前比武,一柄长刀使得飒飒生风,皇帝大赞其有乃父之风,特封‘上将军’。此人本也含着金汤匙出生,少年得意,只一件是他生平大忌,就是发少,识得他的人都识趣地避开他这个痛脚,像燕寻之类,虽然平素互相看不顺眼,但吵架不揭人短是君子的处世之道,是以这般被人当众调侃秃顶实在是生平第一次,是以好半天愣的回不过神。
司空见一看吕厚翱的脸从白转红到双眼充血,就知道‘完了’,这人受不了刺激,自己要遭殃了!所以在他大吼一声,红着眼呲着牙手作五爪冲过来时,司空见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猫下腰连滚带爬从人群的衣摆边窜楼上去了。这边燕寻与滕沣已堪堪拦住吕厚翱,憋着笑生硬拉扯住他,其他几人也怕出事,毕竟那人是小郡王带来的,直接在这弄出事来也交代不过去,是以都来宽慰劝解。
司空见险险吐出一口气,在她的意识里,不过是吵两句嘴,有什么呢?现看了对方架势,才想起来,这不是她熟悉的世界,在这儿,她认为的吵嘴会害死她。话虽如此,她却没有要挽回的意思,只是站在楼上,有些居高临下,甚至有些轻蔑,就那么冷眼看着下面拦的拦,劝的劝,待燕寻与滕沣上楼,她抬脚就走。
燕寻依旧是那副痞笑,看了她一眼,滕沣眼底的吃惊藏都藏不住。听着楼梯上吕厚翱森森道:“十日之后北山脚的击鞠大赛,你只要在那日赢了我,我便饶过你,若你敢不来~~~”他虽跟司空见讲双眼却如鹰般直钩钩瞪着燕寻,“我就让你遁地无门!”燕寻将折扇一收,道:“上将军就对自己的球技如此自负?”吕厚翱推开拉扯着他的几个人,上前一步,霸气道:“在大燕,能在击鞠上打败我的人还未出世!你整日躲在女人裙子底下未曾耳闻怪不得你!”燕寻倒不生气,自顾自摇了摇头,道:“既如此,我便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罢!”吕厚翱却摇了摇头,指着司空见道:“我要找的是他,与你无干!”这就分明是要借着错杀燕寻的人来灭燕寻的威风了。
燕寻眼一眯,刚要开口,司空见已扭头接道:“既如此,我便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众人惊愕,皆觉这小子别不是个傻子吧!司空见已拍了下燕寻的肩膀,笑道:“放狠话的感觉果然很爽。”燕寻哈哈大笑,当先领着走了。留下吕厚翱等人面面觑视,半晌,旁边一个才道:“翱兄,这小子若不是真痴傻,必是小郡王的诡计,你可不能轻敌啊!”吕厚翱咬牙切齿道:“我只需逼那小子下场,只要进了赛场,就是太后娘娘来了也护不住他!至于那不知哪冒出来的小子,毛都没长出来,能翻什么浪?不过是口舌之能讨燕寻那小子的好罢了!看我如何一箭双雕!”
三人刚坐下,滕沣已抓过茶碗‘咕咚咕咚’喝下去一碗,道:“看不出来你够能耐啊!对着那小子不止没尿裤子,还敢应他的局!谁给你的胆啊,你知道他是谁吗你就敢得罪他!那小子虽跋扈,击鞠确实从未输过,且从不手下留情,你啊你!叫你逞能,到时候怎么死都不知道。”司空见端起茶碗,吹开茶叶,轻抿了口,问:“击鞠是什么?”滕沣正端着碗喝第二碗,闻言‘扑哧’将一口茶尽数喷了出来,咳嗽不已。燕寻眼疾手快拉起桌布拦掉大半茶水,骂了声:“你家不给你喝茶么?”司空见放下茶碗,用袖子抹了把脸,看着滕沣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道:“不是还有小半个月呢,我挺聪明的,可以学。”滕沣闻言恨不得将肺给咳出来。
司空见这才知道,所谓‘击鞠’就是马球,通俗点就是马上曲棍球,她从小与马为伍,虽然曲棍球没玩过,但网球打得不错,也不过多理会,在她看来不过一个运动,放在以前就是一场比赛,根本不放心上,该吃吃,该喝喝,好不愉快。餐毕,司空见将下巴抵在桌子上,手抚着肚子,满足地将眼眯成一条缝,对外喊了声:“小二,结帐!”马上进来一个侍从,半新的蓝色短褂很是精神,笑着弯腰:“公子还有什么需要?”司空见道:“结帐。”侍从一呆,看了一眼燕寻,道:“咱们店没有现结的规矩,都是月底去府上统一结。”司空见睁了下眼睛,道:“你们老板不怕收不来帐?”侍从道:“能来咱们店吃饭的都是有身份的人,哪能发生这种事呢?”司空见摸出银子道:“我就是赖帐赖习惯了的,等月底定要赖,你现在拿来我结了。”侍从眼角瞥了眼燕寻,答应了,不一会儿拿进来一张帐单,道:“公子,一共52两。”
司空见有点懵,虽来不久,52两是笔大数目还是知道的,回忆了下刚吃了什么,完全想不起来,只记得都很好吃,从没吃这么满足过。于是她往燕寻处挪了挪,凑过去,用手挡住,悄声问:“这店是不是看我脸生,讹我呢?”燕寻也学着她的样子,悄悄回答:“他们虽不识得你,却识得我,应该不敢讹。”司空见点头表示有理,为难地看着自己放桌子上那定25两的银锭子,继续低声道:“你看,我原本还想找开了钱还你萝卜饼的,不想今儿还得再借点。”燕寻瞧她一脸诚恳的模样,‘扑哧’一声乐了,还未开口,那头滕沣见着这边的眉眼官司已猜到几分,跟侍从道:“记我帐上,你下去吧。”司空见赶忙喊下来,道:“说了我请客的,记你帐上干什么?”边说边从燕寻手上接过一张银票,“你们老板实在精明,这样的价格若当场就付别说一时付不出来丢了脸面,就是付出来了也该肉痛,你这到人府上结,银子不从手上过就没了概念,牛!实在牛。”一眼见银票是张一千两的,着实一惊,递给侍从,道:“说错了,只我付不出”自己就先乐了,捂着肚子笑。
滕沣左右不自在,道:“我这辈子还没吃过女人的,这~这~”司空见摆摆手,道:“我债多不愁,可巧我还有个事儿呢,一并说了吧,”说着朝两人轮番看了看,“你们谁借我匹马呗?”滕沣皱眉:“你真要去?你可知上场就任何意外都可能发生,且概不追究,是先帝爷亲颁的旨意。”司空见道:“我不是应了么?君子一言,自然要去。”滕沣道:“你算什么君子?他以为你是个男子,到时候也找不着你,别去了。”司空见翻了个白眼,听燕寻道:“吕厚翱那小子是找我的麻烦呢,她不过顺搭,”又对司空见道:“你若不怕明儿我让石砚去接你,我那有几匹良驹,尽让你选。”司空见乐的眉开眼笑,就差搓手讨巧了,道:“那可多谢了”。
滕沣自行回去,行前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又让燕寻取笑了一番。送司空见回去后,石砚很是不解,问燕寻:“公子为何如此相帮晏姑娘?”燕寻望着浮云楼的后门,那人影儿刚转过门,走的那叫一个大摇大摆,瞥了眼石砚,道:“你这就看出我帮她了?你道姓吕那小子骂的是晏击?他骂的是我!”他抿着薄唇沉吟道,“晏击连反应都未来得及就骂了回去,你可曾见第二人有这样的胆识?那小子多次找我麻烦,我懒得跟他计较,他还当真我怕了他,越发来劲了,你瞧这两年,我跟他对上时可有人站出来顶他一句?就是滕沣,跟我那样儿的关系,却也惧着他不是?今儿竟有个女人跳出来要护我,你说可笑不可笑?”石砚愣住,道:“他~他分明骂晏姑娘,骂她~~~~”燕寻道:“晏击起的挺早,你明儿早些过来,将她直接带去马场,把府里那两匹也带过去,随她选,我总不能让她真被欺负了去。”
司空见回到小院,爰爰已一切收拾妥当对着窗发呆,不知想什么想的出神,司空见靠在门边看她许久才回过神,站起来拿盆给司空见打水边问:“怎么不出声?这都挺迟了,你不是习惯早睡?”司空见接过盆自己到院子里打水,边说:“看你发呆的样子让我想起一个词‘岁月静好’,不忍打扰。”爰爰笑道:“知道你是大才女,这词用我身上却不合适,我不过一介婢女,只求能在小姐身边伺候着,最是卑微不过,哪里能用的上这样的好词。”
已近端午,白日已是闷热难挡,夜晚却还有些凉风,风吹过湿润的肌肤,引的司空见一阵颤嗦,关门回身,看着爰爰,认真道:“若你有想去的地方,你就去,若有想做的事,就去做,如果你能告诉我,我会非常高兴,若你不愿意告诉我,只要让我知道你平安,我一样很高兴。爰爰,你还很年轻,你可以去更远,更好的地方,如果你需要我的帮助,我会因能帮上你的忙而感到荣幸。”爰爰抬头看着她,用一种奇怪的、隐藏不了的错愕神情,甚至想伸手摸摸她的脸,终究化成一阵叹息,点了点头。
夜已深,爰爰在外间辗转,司空见因想着晚上的事一时也睡不着,于是干脆又起来,坐到爰爰床沿,按住她的肩膀没让她起来,问“上将军是很大的官吗?比小郡王大?”司空见对官职了解有限,问爰爰。爰爰问:“上将军吕厚翱?”司空见点头。爰爰虽然奇怪她突然的问题,回答却是细致:“要说吕厚翱先要说一说皇后娘娘,”她压低的声线在寂静里越发好听,“皇后娘娘出身将门,是威虎将军的幺女,年轻时也随老将军上过战场,巾帼不让须眉,后来成了皇后,先后诞下两位公主,”她靠过来,声音更是低不可闻,“奇怪的是,自这两位公主后后宫其他娘娘竟一直都无所出,”她靠回去,“朝臣逐渐不满,但谁也说不出所以然来。皇后娘娘瞥开一国之母的身份不说,在军中也很有威信,且,她的亲哥哥是骠骑大将军,手握天下兵马,”她缓缓叹出一口气,“这大燕,能将‘权贵’二字形容贴切的只怕只有吕家了,说句大不敬的话,连皇上也是要看他家三分脸面。皇后本有三位哥哥,大哥已故,二哥在战场上断了条腿,去了江南当盐运,三哥骠骑大将军一直固守边疆已有十来年不曾回京,”她边说边看了眼司空见,“这位吕厚翱就是骠骑大将军的嫡子。”
司空见竟自叹了口气,觉得夜深露重有些凉意,抱着自己的胳膊搓了两下,复又叹了口气。听爰爰继续说道:“皇上已不年轻,子嗣上~~~~于是朝臣上书希望皇上能过继一个宗室子弟,皇后娘娘拖了几年,但宫里一直没有皇子出生,这事再想拖下去怕是不能了。有句话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无人敢喧之于口,”她靠近司空见耳边,几乎是咬着她的耳垂,道:“这天下怕不是要姓吕了。”司空见咯噔一下,马上就想到吕厚翱与燕寻的敌意应该就是从这事上来的!只觉脊背一阵凉意,竟是出了一身薄汗。
最后,爰爰意味深长看了司空见一眼,道:“小郡王虽纨绔,但秉性正直,倒没听说欺男霸女的事情来,上将军却是个有名的眼里不容沙,但凡他看不过眼的必要除之而后快,好在他与小郡王不一样,他向来自视身份,从不出现在这烟花之地,是以不会有接触的机会~~~~若~~~倘若有机会见面,小姐还是要避着他些为好。”司空见又深深叹了口气,并不打算告诉爰爰她已是上将军眼里的‘沙’,瘪着个脸拖着步子上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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