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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骂架


无及山马上要举行秋祭,户户为此而忙碌,倒显得山上更清冷。

        司空见躺在树下,手枕着头,眯着眼看着树叶间隙漏下的点点光芒。在光芒间偶有松鼠调皮地跳过、追逐。光芒散去,秋风肃肃,沉默了许久的司空见突然开口:“你看,这树好聪明,一颗树上的枝丫树叶都紧密靠在一起,与旁边树上的树叶却有一段空隙。”燕寻曲膝靠坐在树旁,手里拨着段树枝,闻言抬头,果然见头顶上的树枝与旁边树枝之间都空出一段,风一停,树叶停止摆动,树枝间隙就露了天际出来,风起时树枝与树枝又扭结成团。

        燕寻看了一会,浅笑道:“你再看,树叶与树叶的间隙,风吹来,这棵树叶全部往那边倒,可是那边本来也有一颗树呢,再要倒过去就过不去了,久了,树就会知道,那边不能再长过去,所以树与树之间都留了这么点间隙。”司空见又看了会儿,道:“这就是舒适的距离吧。连树都知道。”

        风起时一起起舞,平静时各自相守。

        连植物都知道的相处之道,司空见不知道。

        她来这儿多久了?除了爰爰告诉她名字叫晏击外,一无所知。哦,还打听了点八卦,怎么说来着?忘了。她从来凭喜好活着,活了三十多年,突然到了这么个陌生的地方,也无所谓啊,反正在哪儿都一样。她怀念她的那个世界吗?好像没什么可怀念的,原来还能回去啊?那么她也就借这个身体用一下而已嘛···她还直接将这个身体当成自己的,这么说也不对,她其实什么都没想,一醒来,就接受了一切。若再一醒来就换回去呢?也没差别。

        阴差阳错,司空见成了晏爰。她躺在无及山腰,第一次想到这个。这个世界原本就是晏爰的,她只是来旅游的。

        旅游啊····她想那么多干嘛?

        司空见平躺着,手放在小腹上,侧过脸,一扫先前的郁结,笑若灿阳:“燕兄啊,你知不知道我为了讨好你花了多少心思啊,有多憋屈啊,步步小心,时时在意。不单单是我忘了点事,还因为我从小有个毛病,记不得人脸,稀里糊涂的也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你堂堂一个郡王,再把你得罪了我就得活的更艰难了。所以啊,那真是摧眉折腰、谄媚奉承。”她说着曲臂撑起上半身,眼角悉堆着春风:“你被我这么舔着脸的巴结,很不爽吧?”

        燕寻脸色淡漠,语气不屑:“你也知道,我堂堂一郡王,从小皇帝伯伯护着,太后奶奶宠着,想见我一面的人能从皇宫门口排到护城河外,你这点伎俩还上不了我的眼。”他实在郁闷的很,眼前这人什么时候讨好他了?哪次不是他自己巴巴的送上门去?快马狂奔去宛城救她,太后寿宴隔一日他连谢恩都不去连夜追来寻她,她什么时候讨好他了?

        当他与吕厚翱对上时,她站出来跟他一块骂么?还是他去宛城带她时毫不犹豫地站到他的身边?再甚者,之前在洞穴,他让她自己走,她却选择一起死,这也是讨好?

        ‘啪!’手中树枝一折两段,燕寻随手甩出去,站起来,也不拍衣袍上的尘土:“走吧。”

        司空见也一骨碌翻身,道:“走喽。”

        山下跑来一名中年男子,见司空见穿着无及山弟子的衣服,皱眉道:“大长老在山下传无及山所有弟子,你们怎么还没下去?”边斥责了两句,边继续往山上跑。

        司空见与燕寻拾级而下,走到山脚时天已黑得彻底。山脚下平坦的空旷处,原是给弟子授武的演武场,被灯火围绕。两人在高处时已瞧见这景象,司空见充当解说:“这是他们的秋祭,无及山最重视这一节。”

        燕寻不搭理她,司空见越发说的高兴:“我还从没见过这种大型的祭祀礼,我们去瞧瞧。”

        守着山脚的弟子见司空见就道:“你们怎么才来,赶紧进去吧,长老座下师兄们都已到了。”一边拦了去路一边让两人进去。司空见于是顺着边溜进去,燕寻虽黑着脸,也跟了进去。

        演武场里却不是在举行祭祀礼。除了最前面站着的几人偶有低头交谈的举动,其他人都屏气凝神,周围只有火把发出的噼噼啪啪声,显得肃穆而压抑。

        司空见凑到旁边一个跟她一样装束的小姑娘旁,悄声问:“这么晚了把大家召集起来是出了什么事吗?”那小姑娘撇了司空见一眼,耷个嘴角,低声回道:“你还没听说吗?整个无及山都传遍了,有人扮成傻子混进来,伤了好多人。”

        司空见秒懂,抓奸细。

        前面一个留着大胡子的五十岁左右男人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道:“这么迟了,召集众师弟师妹过来,是有个事情要告知大家。大家想必已知道有山外的人冒充傻子进来我们无及山,伤了我们好几位师兄弟,现在这个人还躲藏在暗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司空见问小姑娘:“这是哪位?”小姑娘甚是不屑,狠狠白了她一眼,不情愿地回答:“这位是三长老座下二师兄。”

        旁边几个少年男女听她们在讲话,都投来不满的眼神,小姑娘又狠狠白了司空见一眼,不再开口。几个表达不满的少年都转回去列队站好,只一个站得较远的的少女拧着眉望着司空见,只一会,开口喊:“那个傻子在这儿!”

        原本列队而站的少年男女窸窣窣瞬间成圆包围了司空见与燕寻。开口喊话的少女咬着唇,憋着眼睛有点红,大声责问司空见:“你伤了十九师兄,伤了阿千,又害阿琈思过,现在还混到这里来到底是何居心!阿琈他们一家对你这么好,你这么能这样忘恩负义···”这位站出来指责司空见的少女是阿桃,与阿琈是朋友,两人一同在寒地巡逻,是以见过司空见。

        闹嚣了整整两日的‘傻子’竟然就混迹在无及山弟子间,肯定存了什么不为人知的阴谋!

        不知谁喊了声:“别让她跑了!”少男少女们四人一组,各自抽出一根绳索,往中一套,就结成网,朝司空见与燕寻兜去。燕寻拉着司空见的手臂左右闪开,她抽空回头:“这是抓土灰鼠的法子,我在寒地见过。”想到自己与燕寻比土灰鼠还小些,只怕更好抓。

        无及山的弟子几次兜不住两人,快速变化阵法,变成八人一组,手中的网也大了一倍,四组八人小队,从四个方位继续朝两人兜去。

        燕寻自是熟知无及山的八卦其止阵,原是用来对付山上猛兽所创,依照八卦方位而设,人多人少都是同一个理,踩虚位补离位,让艮位退坤位。他拉着司空见总能在上一个弟子避开离位下一个弟子还没补上的空档先踩了离位,又在下一个弟子踩上离位时避走艮位,所以,阵外的人看去倒像弟子们给两人让位一般,任由两人在八卦其止阵中闲庭散步。

        几个长老座下弟子自然看出其中门道,四师兄刚要喝止,二师兄拦下道:“看来这人对我无及山一派所知甚多,再看看。”

        那些使阵的弟子却是心浮气躁起来,在这么多人前,反反复复兜不住这两人,实在有些下脸面。阵眼里举起一枚小绿旗的少女,娇俏地喊:“摆上阵!”四组八人小队再往中结,直接织成一张巨网,如天罗地网般朝两人兜去。

        燕寻对无及山并没有敌意,不管他有没有拜师,至少算半个师门,要不也不会收留月引。他来无及山是为了带回司空见,不过是在寒地洞穴里待久了受了点寒气,所以到阳面缓一缓,也没打算认个路走个亲什么的,中途被拦进来非他所愿。对方要抓司空见他当然不能袖手旁观,但也没打算动手,不过就是避开,找个时机把司空见带走了事。对方摆上阵是不好避了,只得抽手边游走边夺了绳,转个圈的功夫将三十二个包括指挥的弟子都给兜进了他们织的网里,变成一个巨大的球。

        演武场里顿时空旷了许多,其他弟子的眼神登时戒备起来,各自或守路口、或握上兵器,三五成群、四八成队,看似不成规章,实则暗藏门道。

        燕寻高傲惯了,既已惊动了人,便也不再停留,只对司空见道了句:“走吧,”其他客套虚词半点也无。

        被唤二师兄的老者道声“且慢,”快步拦下燕寻道,“敢问这位兄弟师承何人?”燕寻边绕过他边答:“于你无干。”二师兄又上前一步,道:“适才承你手下留情,代我这群不成器的师弟妹道个谢,你既不愿意透露师门,这就请便。”他一边说一边走,恰恰跟在燕寻旁边:“只是这位姑娘还请留下。”

        燕寻止步,抬眉:“噢?”二师兄道:“这位姑娘混进我无及山,伤了我几位师弟,解释清楚原委,我自当亲自送出去。”燕寻冷声道:“她伤了你师弟?”

        司空见脚步空乏沉重,呼吸如常,一听就是不曾习武,要说伤了无及山弟子确实牵强。二师兄道:“若有隐情自然也还姑娘清白。”

        司空见不识人的毛病最大的问题就在这。挨了打,打了人,统统说不清,当面对质?谁知道这人见没见过?反正,怎么说都是一笔糊涂账。不过,上了无及山,她肯定没打过人,都打不过啊!

        燕寻拉住司空见的手臂,继续走:“她清不清白无需你们佐证。”

        帅!

        司空见双眼冒金光,就跟见了唐僧的诸般妖怪,恨不得扑上去咬两口。这气势,无敌了!

        四师兄忍了许久,见燕寻这样张狂,再按捺不下,大吼一声:“无礼小儿,偷学了几招竟敢上无及山招摇!”边吼边扑将过去,一招拜观音朝他后背劈去。‘拜观音’名字恭敬,却是招阴险的偷袭之式,一击中取人琵琶骨,平常不轻易用。他心里存了燕寻偷学无及山武功的念头,是以手下不留情。

        二师兄口内呼喝:“四师弟不可,”人却向后让去,这人退走前行分明都是无及山的招式,细看又颇多古怪,似是而非,又不肯认师门,实在古怪,这个节骨眼上,不弄清楚底细绝不能让他出了无及山。是以他面上叫不可,实际却任由四师兄逼他出手,认真观察他的一招一式。

        燕寻听风辨位,招未到他已避,犹如背后长了双眼睛,反而顺着他的招式借力快走,一转眼就到了演武场的入口。

        四师兄原是个骁勇之人,被燕寻轻蔑的态度一击,几番下来连对方的衣角都没摸到,盛怒之中又觉下了脸面,突然十层十的劲力使了一招‘来而无往’,到半路偏了力道朝司空见去。

        ‘来而无往’只攻不守,乃无退路下两败俱伤的打法。四师兄原就暴躁,在一次师兄弟切磋时打红了眼曾用过这招,当时幸好三长老在场,出手化解,否者当时已是跟那位师弟同归于尽。三长老由此罚他思过三个月,并不准再用此招,不想这时又用了出来,且是冲着没有武功的司空见而去。

        二长老与其他几位也是惊住,同时喊“师弟,不可!”“师兄,不可!”可为时已晚,距离又远,不能制止。

        燕寻一直都没正面动手,一来自己跟无及山关系说不清道不明的,二来,这些人都是老头子的徒子徒孙,正经拜见起来都得给他磕头,是以一直避让不曾出手。可是这老头死缠烂打,知道动不了他直接对司空见下狠手,歹毒至此!他突然顿步,拦在司空见后面,跟着一招‘来而无往’,与之一模一样,后发先至,与四师兄掌对掌,毫无取巧,内力相撞。‘砰!’地一声,两人脚下波及之地砸出个深坑,周围一圈龟裂蔓延。

        四师兄瞪眼凝力,不退半步硬生生接下这一掌。他出手极快,燕寻又一直避开,是以这招只顾得加功力,没想过对方会还手。结果对方比他更快,他要避让已是不及,是以明知此时自己门户大开也只得硬着头皮接下来。心里还有个念头:瞧岁数哪能有自己的功力?一直躲避无非仗着轻功,既然要正面拼斗,就给你点颜色瞧瞧!下一刻,喉头腥甜,他粗着脖子咽下去,牙根松动,无法开口,身体剧痛使得他强撑着神志不至于晕倒。一掌之力震得他瞬时闭气才留下一条命,也是万万料不到的。

        燕寻没有理会这个怒目愤恨的老头,侧头问司空见:“没事吧?”司空见一声‘哇’忍回肚里,用手掌捂住口鼻,摇头。

        整个演武场鸦雀无声,连被绑成一个球的三十三人都停止挣扎。这是多么恐怖的内力?人人瞧见四师兄追着燕寻穷追猛打,燕寻避让,最后他使出‘来而不往’。惹怒燕寻,燕寻众目睽睽下以同一招回手,虽快,但每一步都瞧得清清楚楚,后来居上,以内力相撞胜得轻轻松松。更可怖的在于,出手前,燕寻先护住了司空见!换言之,四师兄以十层功力先出手,燕寻分出一部分内力护住司空见,再用同一招打得四师兄跪地不起,没人知道他用了几层内力。

        三长老座下弟子比旁人惊讶更甚,因为他们师兄弟常年一块练武,最是明白对方身手。四师兄资质不算突出,但他是三长老一位故友之子,三长老对他颇为偏爱,加之他自身勤学苦练,虽莽撞但心纯,一心习武,从这点来说他是最像师父的一位,平时与师兄弟们比武,不下百招不能分出胜负。这样一招打得他猝不及防,连他们的师父,武痴三长老也不能。

        燕寻回身,对司空见道:“我们走吧。”

        二师兄快步走上前扶住四师兄,道:“且慢,你若不是我无及山弟子,何以会我无及山武学!你若是我无及山弟子,如何能目无尊长,下手如此狠毒!”他已认定燕寻是无及山弟子,无及山许多弟子学成出山,但有山规,出山的弟子不得私收弟子,无及山武学只能在无及山传授。必定是有弟子违反了山规在外教授弟子。

        司空见回头,问:“你们无及山是只能自己放火,不许别人点灯?三句不离无及山,你一把年纪见识浅薄有什么可得意的?你们会喝水吃饭,我也会喝水吃饭,我这就是跟你学的?井底之蛙,恬不知耻。”

        秋风萧瑟,吹地人脑脖子疼,那疼痛沿着耳朵根子往太阳穴上爬。二师兄德高望重了几十年,临到花甲,被人骂得瞠目结舌,左顾右盼,天旋地转,混似在梦中。

        中华传统‘敬老’,向来是教育子孙的一大章节,不管你会不会读书,尊老敬老肯定是挂在耳边伴随着长大。作为老者,‘不服老’也是一项传统,可是在教育后辈这件伟业上,又很是要端着老者的架势。‘挟泰山以超北海,此不能也,非不为也,为老人折枝,是不为也,非不能也。’尊重老人就像折根树枝一样简单,你不做就是不想做,不是君子,不是读书人,不是习武之人,道理就是这么简单!这是受过教育的老人的思想。想想也对,从小到大都用君子之风约束自己,老吾老,以及人之老,自己好不容易熬出资历了,自然要享受自己几十年加注在别人身上的敬重,我不管呵斥你们什么,都得乖乖听着,‘我’就像我曾经敬重的老者,你们就像曾经的我。

        可惜,司空见眼里,众生平等。

        司空见口才不算好,见自己两句话就震慑住整个演武场,自觉得这才是以理服人,又道:“以众凌寡,恃强凌弱,车轮之战,歪门邪道,这是我愿意来的吗?一个一个喊我进来,来了喊打喊杀,关门放狗,你们这是被害妄想症!是病!得治!张嘴闭嘴我们无及山,这山乃开天辟地之存在,怎么就成你们了?这是你先祖堆的还是你爷爷挖的?愚公后代还是怎么地?”

        二师兄涨紫了一张脸,只觉浑浑噩噩,突然‘哇’地张嘴喷出一口黑血,花白胡子上粘合着黑红色血迹甚是吓人。无及山众人这才纷纷回神,忙扶住他,对司空见破口大骂。

        司空见一个激灵,往后跳。她来了这儿后,见过几次吐血,却没见过这种被气吐血的。喃喃道:“竟然是真的,他妈的竟然是真的。”她一直不信张飞一句‘三姓家奴’能让吕布那样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人仓皇逃窜,也不信林黛玉什么事儿都没有,关想想就能把自己想得郁郁而亡,这些不相信,使她对所有小说类读物抱着怀疑的心态,看了两本就再看不下去了,这就影响了她的语文成绩,不爱看书啊,为什么呢书上都是骗人的。

        这边二师兄被其他师弟们按人中的按人中,把脉的把脉,闹闹哄哄。那边司空见颠覆认知魂不守舍,摇头不能相信。

        这架吵的那叫一个两败俱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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