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要读书
天生的富贵命，这句话听上去好像是在夸韩旭的命格富贵，但听在韩老太太耳中，却突然感到莫名的刺耳。在大明朝，只有饱读圣贤书的人才有可能高中皇榜获得荣华富贵，老四媳妇儿这番话岂不是在说旭哥儿和老大一样都有读书的天赋？
念及至此。
韩老太太偷偷地瞥了一眼二儿媳妇，暗自思忖着，是不是老二家的贼心不死，还想让家里出钱供旭哥儿蒙学。
“弟妹说的是，旭哥儿自从病了一回后，确实愈发的懂事了，天天洗脸洗手，也不闹腾，比起别人家的孩子确实强的太多了。”四婶子话音刚落，三婶子立即跟着表扬起来，她是个心善的，奈何老天爷对她太残忍，结婚五六年了依然没有生下一个儿子，所以平常很疼爱韩旭，把自己对儿子的喜欢都投注在了韩旭身上。
三婶子的这番话倒是没有说错，自从大病初愈后，韩旭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也不闹腾捣乱了，安静的有些过分，经常一个人皱眉沉思，像个小大人一样。
他还把前世的生活习惯带了过来，逢人就问好，温和的像个谦谦君子。
素日里也整洁的过分，天天洗脸洗手，把自己拾掇的非常干净，与村里同龄那群经常流着鼻涕滚泥潭的熊孩子相比较，简直有种鹤立鸡群的突兀感。村里都有人把他的名扬了出去，现在只要是灵溪村的人都知道韩家的旭哥儿自从病了一场后，就变成了一个懂事的乖孩子。
“嗯，旭哥儿自从病好了之后，确实像变了个人似的，不会是中邪了吧？”三婶子话音一落，韩老太太立刻把话头接了过来，一双满是皱纹的眼睛上下打量着韩旭这个在她心里印象不佳的孙儿。
中邪？
韩旭明显被老太太的话吓了一跳，暗道糟糕，藏来藏去还是露出了马脚，怎么办？不会被当成妖孽烧死吧。
经过这一个月的初步融合，他对灵溪村的背景情况也有了了解，十分清楚在这种落后封建的农村，被人怀疑成中邪是非常麻烦的，甚至被当成妖孽烧死都是很正常的！君不见，隔壁的老王叔就被村民当成失心疯给狠狠灌了一肚子香灰水，直至目前还像个大肚婆一样躺在床上不能动弹么。
就在韩旭的小心脏噗噗直跳之时，母亲李氏突然眉毛一挑反驳起来，像只老母鸡一样护着韩旭。
“娘，您这话可不对，旭哥儿讲究干净那是学了好，也是咱们长辈平日里教育的好，怎么又跟中邪扯上关系了。”顿了一顿后，她转过头来，伸手拉着韩旭凝声问道：“臭小子，你自己说，为啥突然之间爱干净了？”
韩旭眨了眨大眼睛，突然奶声奶气的道：“我在学大伯啊！娘，您不是说过么，大伯是秀才相公，还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将来是要中状元的，所以要我好生跟大伯学，若能沾上几分他身上的文气，将来长大了就能变得聪慧么？”
这番话说完，满座的人都停下了筷子，神色复杂的看着韩旭和李氏母子二人。
这一刻，就算是素日里与李氏颇为不对付的四婶子看向李氏的目光里也多了几分钦佩敬服，默默感慨道：二嫂大贤啊！
其中大伯作为秀才公，且此事又是给他的脸上添了金光，闻言只觉得浑身舒爽，激动之余，他突然猛地放下碗筷，拍掌爽朗的大笑道：“善！二弟妹果不愧为吾韩门贤妇。”
说实话，李氏是完全没有想到韩旭这只小兔崽子能说出这番情理动人的话的，她原先想的，也不过是不想让“中邪”的坏名声落在自己儿子头上罢了，但是没有想到，这个小兔崽子却给她大大的露了脸。
尤其是听到作为秀才相公的大哥亲口称赞自己“韩门贤妇”的时候，李氏激动的眼眶都红了。这可是韩家长子，又是秀才相公亲口称赞的啊，别的不论，光是这四个字，就能让她在妯娌姐妹之间大大的长脸了，甚至以后连说话都能挺胸昂头大声些了。
“哎呀，这都是弟妹应该做的，大哥您过誉了。”这时，老妈李氏忽然露出了一副娇羞的模样，起身福了一礼，红着脸低声谦虚道。
大伯见状愈加满意了，颌首点头微笑，心道：二弟是个有福的，此妇得赞誉而不骄不躁，确实是个好媳妇。
“老二家的是个好媳妇。”就在这时，韩老太爷也笑眯眯的表扬了一句，在他看来，能把自家子孙教育的如此懂理晓事，那就是个好媳妇。
当家老太爷一开口，满座的诸人便纷纷响应号召，面露笑容，不吝言辞的称赞起了李氏贤良和韩旭乖巧懂事，饭桌上的气氛顿时和睦了。
饭桌上这一幕妻贤子孝、兄良弟恭的圆满局面，看在一旁的韩老太太眼里，却是更加的刺眼，只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憋闷。在她看来，这都是老二媳妇使得手段，连旭哥儿这个乖孙方才说的话都是事先排练好的，其行为目的，就是为了让她同意出钱供旭哥儿蒙学。
韩老太太会这么想，并非说明是她不慈，反而她执掌韩家数十年，深深的知道家里能有一个功名在身的读书人是多么的重要。别的不论，就说老大有一个正经的秀才功名，韩家人在村里县里就有面子就有光，走起路来也能昂头挺胸的，而且还能实实在在的免了一家的徭役赋税，简直不要太美。
家里若是能多出几个读书种子，谁会不愿意？但是你不能使手段逼我老太太呀！
我是长辈，是这个家里执掌内堂的当家人，你老二家的不过是个儿媳妇，你若是敢刷手段来逼我老太太，那就是对我权威的挑衅，是大不孝，我又怎么能容你？
性格刚硬的韩老太太把这一幕看在眼里，一双满是皱纹的眼睛里闪烁着智慧的光芒，静静的沉默着……
过了一会，待饭桌上的气氛稍稍冷却了几分后，她忽然流露出一副慈祥的笑容道：“旭哥儿是个好孩子，就是性子有些顽劣，前些日子竟敢偷偷溜进老大屋里偷着用纸来出恭，这可不对，老二媳妇，你以后可得多管管……”
此时饭桌上的气氛正热，韩老太太突然冒出了这么句话，顿时使得满座的诸人神情一怔，在下一瞬时脸色稍变，沉默了下来。
“娘，您这是……”老妈李氏脸上的血色瞬时仿佛被人抽了去，刷一下变得惨白如金纸，抿着双唇，目露凄然，连声音都带上了一丝颤音。
挨着她坐在一旁的老爹韩仲，面色一变，目光炯炯，抿着双唇有心帮着媳妇儿子说句好话，却又是个木讷性子，根本不敢出声反驳老母亲的话。
于是在这一瞬，他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数息后，陷入了沉默……
看到这一幕，一直安静的大口大口扒着碗里饭食的韩旭在这会儿忽然微微皱了皱眉，在心里叹息一声后，深吸一口气，猛地直起身子，神情恭敬的对着韩老太太拱手一礼道：“祖母大人，孙儿顽劣，竟做出了如此有悖圣道的错事，真是罪大恶极！”
“不过经过母亲的教训，孙儿已然悔悟，故时时刻刻以大伯为榜样，以言堂兄为榜样，就是想弥补自己的过失，如此日久，竟然喜爱上了大伯和言堂兄这种胸怀正气的读书人风姿，真是不该……”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韩旭这一番话，动情动理，不仅为自己形态举止的改变做了辩解，而且讲得同时，他的神情容态又是极为刻板有礼，就像个小书生一般，只把满座众人都震惊了。
“旭哥儿，你想读书？”大伯立刻露出笑容，这一刻眼神清亮的问着。
韩旭毫不迟疑的点了点头，目露希冀道：“是的，我想读书……”
见状，大伯转头望向了老母亲，一双眼眸中闪烁着明亮的光芒，意思很明白：娘，这事儿您拿个主意吧。
韩老太太也被韩旭说得动了舔犊之情，奈何一想到老二媳妇方才的言谈举止，她就又是一阵不痛快，沉默了数息后，她忽然叹息一声，抬起头来，目光惋惜的看着旭哥儿这个乖孙道：“唉，旭哥儿是个好孩子，不过家里已经供着两个读书种子，老太太实在是拿不出余钱再供一个娃娃了……”
这话说的很明白，韩旭闻言也是脸色一阵黯淡，但接着他又忽然双眼一亮，目露希冀的脆生道：“祖母大人，您的意思是不是说，只要孙儿能攒够给先生的束脩，孙儿就能去读书了？”
闻言，韩老太太心一软，沉默数息后，道：“若只是蒙学去认几个字，自然可以的，但是像你言堂兄一样去社学读四书五经准备考取功名，那家里就真的供不起了，祖母的意思你能明白么？”
韩旭高兴的点了点头，道：“孙儿晓得了。我先攒够蒙学的束脩，蒙学之后再去攒去社学的钱……”
屋内众人闻言，自是呵呵一笑，都把韩旭的话当成了孩童天真的玩笑之语，却都不晓得，韩旭还真是这么打算的。
他暗暗想道：不就是钱么？还能难倒一个伟大的穿越者？实在不行，我就去搞发明，怎么着还弄不到供我读书的银子？我就不信了！这一刻，韩旭心怀大志，信心满满，目光闪烁着希望的光芒，对未来充满了美好的幻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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