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这一次那鲲龙依旧未能如愿将二人吞入口中，全因牧黎与鲁道夫均是贴着墙壁悬挂着，它凌空跃起，庞大的身躯很难找准角度吞噬二人，但是鲲龙撞击在了墙壁之上，轰然巨响之中，墙壁剧烈震动，牧黎和鲁道夫挂在绳上摇摇欲坠，墙壁上撞落的碎石混合着鲲龙带起的水雾击打在二人身上，生疼，瞬间将二人浑身淋湿，沾染得一身泥泞。

        那鲲龙误打误撞，似乎找到了新的办法，于是落入水中后，又再度跃起，撞向墙壁，它知道牧黎和鲁道夫全凭那根绳子吊着，它只需将那绳子另一头撞落，这两人必然会落入水中，成为它的腹中餐。

        牧黎也知道鲲龙的打算，她明白上方的阻物在这种猛烈的撞击下坚持不了多久，一旦洞窟被撞出裂缝，绳索绑缚的钢管滑落，就是她的死期。下方的鲁道夫已经收了剑，开始拼了命地抓着绳子往上爬。牧黎也收了刀。幸亏她一直斜背着新寒月刀鞘上的背带，否则一手抓绳子一手抓刀，她的刀鞘怕是要保不住了。那可不是一般的刀鞘，丢了就算了，可以再配一副。那可是独一无二的蓄能刀鞘，少了刀鞘，新寒月的攻击力将减去大半。

        但是，往上爬又岂是那么容易的？鲲龙的撞击与巨吼给他们增添了巨大的压力，绳索晃荡不已，饶是二人握力强劲，臂力如渊，也感到了十分吃力。那绳子更是给他们一种摇摇欲坠的感觉，仿佛下一刻就将断去，害得两人拽绳子的动作都不敢太大。

        鲁道夫到底是臂力比牧黎强，又比牧黎抢先发力攀爬，渐渐缩短了与牧黎之间的距离，手一伸就抓住了牧黎的脚踝，狠狠用力，试图把牧黎扯下去。牧黎怎么会让他如愿，脚步顺势一蹬，踹向鲁道夫面门。鲁道夫迅速收回手一格，挡住了这一脚。牧黎却不饶他，继续伸脚猛踹，鲁道夫居于下风，被牧黎占据了高位，一时之间只能疲于应付，颇为狼狈。

        但牧黎的目的却也不是要把他踹下去，他身上还有ibm5100的主板芯片，真要把他踹下去了，牧黎还得自己跳下去抓他，她可不想给自己添这么多麻烦。

        踹了他几脚后，牧黎开始奋力向上爬，瞬间和鲁道夫拉开了一定的距离。鲁道夫咬牙，一时在原地有些犹豫。他是上？还是下？往上，被牧黎占据高位，到时候自己在下方，双腿悬空，仅仅凭借单手，如何与这个野蛮如远古猛兽的女人对抗？高手胜负只在一瞬间，他与牧黎的能力不分伯仲，但是一旦被抓住破绽，局面就会被逆转，他辛辛苦苦抢夺到的ibm5100，瞬间就会成了他人的东西。

        但是下去，他也不能。倒不是因为主板芯片有可能会被毁，他的腰包坚固防水，只要他自己不出事，包里面的东西就不会出事。只是那巨兽虎视眈眈，一旦他跳下去，必然会率先遭受巨兽的攻击。他并无把握能顺利从巨兽口中逃生。

        思来想去，一向果决的大元帅竟然迟迟不能断。如此一来，时间更加被耽误了。牧黎已经彻底与他拉开了距离，即将爬到洞口。大元帅头盔面罩下的面目狰狞起来，一咬牙居然松开了拽着绳子的手，向下方深潭纵身跳去。牧黎只感觉到身后绳子一荡，她扭身向下一看，就看到鲁道夫飞身跳出去的画面。她大吃一惊，没想到鲁道夫居然狠厉到如此地步，竟然不惜亲身铤而走险，也要搏一搏那微弱的脱身机会。

        这一刻，牧黎竟有些佩服此人了。不愧是枭雄，对人对己都极其狠辣，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不过，上天似乎在向鲁道夫开一个恶劣的玩笑。在他纵身一跃，坠落七八米之后，忽的，水面再度炸裂，鲲龙第三度出水，向他们飞扑而来。鲁道夫飞身跳跃的轨迹正好冲着鲲龙的血盆大口。那鲲龙见有活物自投罗网向它飞来，登时张开腥臭大嘴，等待着鲁道夫自动落入它口中。

        半空之中，鲁道夫双眼闪烁出厉芒。急速下坠中，他迅速抽出腰间黑剑，黑剑在半空之中刷拉化作长索，他瞅准时机，一拧身，将长索甩了出去。那长索好似一道黑色的匹练，稳稳扎进了鲲龙的头颅顶上的大肉瘤之中。那里似乎是鲲龙的痛点，这大家伙吃痛之下愤然怒吼，半空中抽搐般甩动身躯，鲁道夫借着这股力道，拽着长索偏离了鲲龙巨口，一跃就上了它的后背。

        牧黎见他居然用这种方法脱险，立时皱起眉来。这要是真给鲁道夫逃了，她还不得后悔死。不行，她也得搏一搏了。

        如此想着，立刻就付诸行动。她看准那鲲龙再次翻身往下落的时机，一蹬墙壁，同时松手，也飞身跃出。跳出去的瞬间，立刻拔刀，双目精光暴起，落到鲲龙身上时，立刻就将新寒月奋力扎进了鲲龙的皮肉之中。锋利的刀刃也被鲲龙身上粗糙无比的皮甲所阻，一下子就夹在了肉中，使得牧黎能够稳稳地挂在鲲龙身上。

        对于鲲龙来说，这就好比被针扎了一下，虽然刺痛，但很快就过去了。这大家伙的仇恨都集中在盘踞于它头顶的鲁道夫，此刻倒是无心管住是不是有另一个人跳到自己的身上来了。

        然而这只是开始，鲲龙下落深潭，其冲击力绝不是开玩笑的。跟随鲲龙落入水中的两人，将要承受惊涛骇浪的席卷，一个坚持不住，就是落入水中被拍晕过去的结局，说不定会就此送命。

        落水的那一刻，牧黎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觉得耳畔“轰”的一声，然后全身都被水淹没。五脏六腑像是被放进了滚筒洗衣机，天旋地转。她成了案板上的鱼肉，任浪涛捏扁搓圆，窒息的感觉附加着全身的酸麻，瞬间占据了她的脑海。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绝不能放手！双手死死抓住刀柄，身子全不受自己控制，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身子是不是完整的。

        防毒面具被打坏了，后面的绷带已经断了，随着浪涛被冲刷而去。牧黎漂亮的面容在水底似乎变形了，猛地灌了一口水，她吐出一连串的泡泡。一开始，双眼根本睁不开，肺里的氧气像是被一只大手捏住，几乎全部挤了出去。待到一切平息下来，她才能勉励睁眼。只觉得眼前一片浑浊漆黑，什么也看不清。潭中的水冰冷刺骨，刺激着她的神经，双目被水浸得生疼，也不知这水中是否含有什么有害物质。

        这潭水真是深不见底，牧黎趴伏在鲲龙的侧腹，抬头望了望水面，目测大概距离有七八米，她不能确定。而往下望，只觉得一片幽深，根本看不见底。

        曾经的cern地底居然会形成这么一个可怖的深潭？牧黎只觉得大自然的力量真的是太可怕，根本无法揣度。

        糟糕，氧气不够了……牧黎心底有些发紧，她顶多还能支撑两三分钟，就必须要上浮呼吸氧气。而鲁道夫那里比她情况要好，至少他是有氧气装备的。不知道他佩戴的供氧头盔以及背后的氧气瓶有没有在刚刚的浪涛拍击之中损毁丢失。如果没有，那牧黎就得靠自己的肺活量与鲁道夫拼斗了。

        牧黎尝试着往鲲龙的背脊之上爬，现在这个角度，她的视线被鲲龙的身体遮蔽了，看不清鲁道夫的状况。她必须要掌握鲁道夫的状况，才能决定自己下一步的行动。可在水中行动，谈何容易。鲲龙一直在急速地游动，深潭方圆不大，鲲龙只能打着圈游动，但是速度很快，似乎非常急躁。牧黎猜测，鲲龙正在尝试着把鲁道夫甩下来，这说明鲁道夫还在鲲龙身上。而她身在鲲龙外侧，水流阻力非常大，每每她尝试着往上爬，都会被冲击到一侧去。

        如此转了不知多久，牧黎不敢再挣扎，因为她肺中的氧气含量越来越少，已经快要憋不住了。再剧烈运动，耗氧量更大，到时她非得被鲲鹏拖死在水中。

        怎么办，必须想办法！她心中焦急万分，偏偏脑子就像被冰冷的潭水冻住了似的，完全木了，没法思考。放弃当然很简单，她只需要松开手，就能脱离困局，然后浮上去喘气。但是要再度抓住鲲龙，并去接近鲁道夫，难度就要比现在还要大上无数倍。这其中还包括被鲲龙发现后攻击的危险成分，鲁道夫很有可能还会趁机给自己捅刀。而眼下的局势是最好的，鲁道夫看不到自己，自己也看不到鲁道夫，但是他们俩同样都挂在鲲龙的身上，她就机会接近鲁道夫。

        大家伙，你可争点气，出水吧！牧黎在内心祈祷。她没想太多，只是下意识地如此期望。却没想到，那鲲龙似乎是听到了她的祈愿。忽的一摆尾，猛地窜出水面。“吼！！！”的震天巨响发出来，牧黎只觉得手底下的新寒月都在震动，它在半空中剧烈地甩动身子，试图将身上的“附缀物”全部甩脱。

        鲁道夫与牧黎全部被带着飞跃出水面。牧黎猛烈地喘息，浑身湿透，面颊紫红，不知是冻得还是憋得，但她活过来了，麻木的双手似乎又有力道恢复。从来没有如此觉得空气是这样的好闻，肺部尽情舒张的感觉让她感觉自己每个毛孔都在贪婪地呼吸。

        鲲龙在半空中扭转身躯，牧黎被它带着转到了一个角度，惊鸿一瞥，看到洞口出现了一个人影，分明是吉尔，就在她身后，还有许多人跟着出现。但是牧黎很快就被带着转到另一侧去，并且开始下落，后来的人她没看清。

        “搭索桥！”牧黎一面下坠，一面大声呼喊，让上面隧道洞口的人能听见她的声音。

        “阿黎！！”是兰妮的喊声，牧黎听到了。她想回答，但是鲲龙已经落入水中，牧黎再度遭遇强烈的水浪拍击，几乎要将她拍晕过去。水全部呛进她鼻腔喉管，她又被迫吞下好几口水。一时之间，没有办法再有所动作。

        上方，一行人匆匆逃命而来，一到洞口就看到如此惊人的景象，皆震惊得难以言喻。听牧黎大喊：“搭索桥”。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罗宾。他放下背上的索纳，开始在所有人向携带的行李中寻找可用的工具。

        随即，众人也开始行动起来。之前180师团士兵搭起来的那条绳索已经不能用了。克丽丝单膝跪在洞口的地面上，头上戴着一个捡来的180师团士兵的头盔，开启了夜视望远功能，仔细观察对面洞口的情况。那几张叠在一起的拦截网在风中飘扬，中间横亘着的钢管已经滑落，消失不见。瀑布在哗哗流泻，拦截网勉强挂住了堆积在洞口的数只充气皮筏，眼看着充气皮筏就要顺着水流冲破拦截网的束缚，全部坠落下去了。克丽丝看到最外头那个皮筏上有一个金属把手，立时道：

        “看能不能勾住那个皮筏上的把手，把皮筏拽过来！”最后一艘皮筏的尾端是固定在洞窟内的，且一艘连着一艘，全部彼此挂着。若是拖拽过来，或许长度足够横渡洞窟，可以作为索桥。

        罗宾、琼、吉尔、贝利等人迅速行动。绳子和钩子是有的，但是现在根本没有绳索发射器，只有靠人力甩过去，可是这太难了，那么长的距离，那个皮筏上的把手又那么小，环境如此漆黑，即便神明降世，也几乎无法完成这样的事情。

        正当众人准备搏一把时，后方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仇争的大喊声响起：“快跳！那黑猫追上来了！”

        什么？！刚准备搭渡索，就让他们跳！

        “不能跳！鲁道夫、牧黎和那大怪物都在下面，我们能力不及他们，下去是送死！还会给牧黎添麻烦。咱们得搭索桥过去，还得想办法救牧黎。”兰妮连声道。

        仇争和林钊已经几步赶上前来，仇争跑得急了，停下来后猛喘气，顿时咳嗽不已，咳出一大团血，吓得贺樱宁脸都白了，连忙上前给她顺气。之前仇争偷袭鲁道夫不成，被踢得断了三四根肋骨，伤了肺。之后拼着大意志力，咬牙坚持着爬起来继续战斗，一直到现在都没停歇过，饶是她身体素质超越常人，眼下也吃不住。

        “我来！”仇争果决接过克丽丝手中的钩锁，“我来抛，没时间搭索桥了，若是能勾上，咱们就所有人抓住绳索，荡过去！若是够不上，也是天注定，所有人不要犹豫，都给我往下跳！”

        说罢，让众人让开一定的空间，她荡起钩锁，身子旋转，两个漂亮的鹞子翻身，眼中精光绽放，顺势将钩索大力甩出，钩索仿若天神之手，直直飞向对面洞窟。很多人都不抱希望，认为根本勾不住。身后黑猫越来越接近，它体型太大，在隧道内行走反而不便，带来了巨大的震动，因而限制住了速度。但是那凄厉的猫叫声越来越响，直逼众人的后背。所有人汗毛倒立，眼瞅着必须得跳了，仇争一句话忽的响起，仿若上帝的低语，让人不敢置信：

        “勾上了！所有人抓住绳索！”

        一行人排成长队，能自己行动的都牢牢抓住了绳索，不能自己行动也都被牢牢束缚在队友的背上。拉缇雅、井上明彦和佩尔也被松绑，生死关头，自身难保，也没那个功夫去管他们，就让他们自求多福吧。

        “三！”

        “二！”

        “一！”

        “跳！”

        仇争打头，一个接着一个，所有人有如奔赴战场的勇士，拽紧绳索，迈开大步向外起跳。漆黑的洞窟中，一道长长的绳索带着十来个人滑过一道壮观的抛物线，向对面的墙壁上斜斜撞去。

        当最后一个林钊跃出时，一只黑色的猫爪猛然从洞口探出，堪堪扫过林钊长发尾端。

        数人的惊恐尖叫交叠，伴随黑猫愤怒的嘶吼，响彻整个洞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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