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约定
有了乔轩少带路,走到益州便容易许多,刚踏进城门,叶珞绪就惊呆了,四岁起就待在烟霞谷五年的她第一次见到大都城,而且是如此繁华喧闹的大都城。
看到她这般惊愕地站在城门之下,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乔轩少觉得甚是滑稽,偷笑道:“看你的样子也是快饿坏了,我这随身也没带干粮,就买点吃的给你吧。”
此时的她也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城内小摊小店里飘出来的各种食物香味又馋得她直流口水,一听到乔轩少说要买吃的,忙点头如捣蒜,跟着他继续城里走。
“我想吃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啊,这个也想吃!”
“那个好有意思呀,我可以拿一样吗?”
“乔轩少,你说这个看上去好吃吗?”
……
不一会儿,叶珞绪的怀里已经塞满了各色小吃和零嘴,回头瞥见乔轩少一直跟在她身后,给小摊贩或是铺主铜板,好奇道:“你给他们的是什么的呢?”
乔轩少付完钱后,见她已经负重不堪,快步走上前,将她怀里的食物都揽入自己怀中,道:“是铜钱。”
“铜钱?”叶珞绪想了想,有些不好意思道,“听樊西说起过,在谷外想要什么东西都得用这些圆圆的铜钱换……不像在谷里,只要和师父说一声就行……所以……我没有……”
“无妨,”乔轩少在这些小吃中选了选,挑出些能填饱肚子的先递给她,轻轻一笑,道,“你想吃什么我来买就行,我既然答应陪你来益州了,总不能让你饿着肚子吧,这些呀全是给你吃的,我可不想带个随时会打鼓的小话唠在我身边呢。”
“真的?”叶珞绪从他的脸上得到了肯定后,原本还苦恼的小脸立马喜形于色,道,“谢谢你!”
她红扑扑的脸蛋笑起来甜甜的,弯弯的眉眼中散发着孩童无邪的光彩,甚是可爱,乔轩少忍不住想捏她粉嫩的脸颊,却又觉欠妥,便只道:“不用。”
半日匆匆,他俩虽只逛了益州城内的一小部分,叶珞绪也极为兴奋,一刻不停歇,遇到新奇的玩意儿就会驻足看个究竟,乔轩少渐渐地受她的感染,不再淡漠寡言,开始陪她嬉笑玩闹,耐心地给她解释那些她在谷里从未见过的东西。
可是当叶珞绪听说夜市也非常有趣,提议要继续留下时,却被拒绝了。
“太阳快下山了,我得送你回去,否则你师父、师兄找不到你肯定着急。”
“呃……”她压根还没玩尽兴,哪里肯回谷,随意往前方一指,道,“喏,那里都还没去过呢,我想去看看。”
乔轩少见她分明是故意拖延时间,还想赖在益州不肯走,摇了摇头,耐心劝道:“我们从这儿到竹海尚还有一段距离,更何况还要送你回谷,若再拖延恐怕不妥。”
“好吧……”叶珞绪有些失望,但又无可奈何,道,“你以后还能来陪我玩吗?”
“不行了。”他道。
“为什么?我们不是好朋友吗?”
今天才刚认识呀,怎么就是已经是好朋友了呢,果然是小孩子,如此单纯地以为只要认识就都是朋友……但看着眼前这个单纯的小女孩失落的眼神,又有些不忍,乔轩少只好道:“因为我明天就要离开这里了。”
“这样啊……”叶珞绪耷拉着脑袋,愈发伤心。
乔轩少微笑着揉了揉她头顶的青丝,目光如水般清澈温和,柔声道,“别难过,如果你想找我,可以飞鸽传书呀。”
“嗯!那你可不许不回信,”叶珞绪伸出小指,道,“答应我。”
乔轩少也伸出小指,勾住,道:“好,我答应你。”
叶珞绪虽是对烟霞谷的具体位置也不太清楚,只知得往西走,但不知为何,回谷的路比出谷去益州的路要好走得多,不用多久便已到了藤蔓丛生之处。
乔轩少将她未吃完的小食和给她喜欢的小玩意儿都装进一块青布内,系在她身上,道:“珞绪,以后可不要再偷跑出来了,如果再迷路的时候遇到坏人怎么办?”
“好吧,那等我出师了就找你玩。”珞绪答应道。
“嗯。走吧。”他面色又如最初的沉静,朝她摆了摆手,道。
叶珞绪刚要转身去抓藤蔓,却眼光一亮,双手将挂在颈上的龙石种取下,递给乔轩少,道:“送给你。”
这翡翠光滑细腻,温润且不掺丝毫杂质,在这入暮时刻的竹海之中散发出璀璨的荧光,他一眼便知定非寻常之物,忙推辞道:“不行。”
她并不知道这块龙石种的价值和意义,只是纯粹地觉得乔轩少对她好,陪她玩,给她买了这么多东西,而她不能白白的收下这些。因此并不理会他的拒绝,直接将这块从小随身携带的龙石种放在他手心,冲他做了个鬼脸,道:“再会。”
乔轩少正要疾步上前,将手中之物还给她时,她已单手抓住藤蔓,轻功而下——他便只能将龙石种紧拽手中,看着她的身影愈来愈小,最后消失在视线中才反身离去。
“师父!”
叶珞绪本以为自己只是溜出去半日,并不会被发现,况且,师父往常出谷云游至少三四个月才会回来,可谁知她刚踏出杂物房,就见肃武长老站在门外,怒目而视。
樊西则垂手而立在其身后,见到她时表情从惊讶到放心又到担忧……
她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想要俯身请罪,却见肃武已经往星云殿方向走去,只得快步走上前,跟在他身后。
路上,樊西故意放慢脚步,待低头无言的叶珞绪行至他身旁时,贴耳低语道:“一会儿师父若问起来,你就把责任推在我身上,说是我教你溜出去的,可记住了?”
樊西虽总爱欺负自己,但平日里,她犯下的大错小错,总被他拦下不少,每每师父生气,有所体罚,也都是被他挡下,可如今自己所触犯的是头等门规,又怎能再让他替自己受罚呢?
叶珞绪抬起头,他面上的表情还是一如从前的笃定,似乎在他心里,保护她,替她挡下责罚是理所当然的事。
可她决定这次不再像以前一样,躲在樊西的背后了,因为每次就算免于受罚,心里仍会愧疚不已——她没有答话,只是又低下头,不语,在心中默默祈祷师父不要太生气,不要把自己赶出谷。
但是,往往越害怕,就越快发生。
走入星云殿内,肃武退下了殿内的其他人,站定。
叶珞绪忐忑着俯身上前,战战兢兢道:“师……师父……”
“哼!”肃武已然怒不可遏,疾言厉色道,“你还知道回来!且先说说你是怎么跑出去的?”
“弟子……弟子……”叶珞绪感觉此时此刻的自己的内心焦虑不安,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不能出卖樊西,却更无法对着师父撒谎,只能结结巴巴地说道。
肃武愤然拂袖,怒目圆睁,道:“既然你不肯说,那我问你,本派门规第一条可记得?”
“弟子……弟子记得……本门弟子出师前严禁踏出本谷……违者……违者当逐出师门……”叶珞绪言至此,恐惧感灌满全身,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滚落下来,噗咚跪倒在地,道,“师父,弟子错了……不要赶弟子走……”
樊西见肃武怒容不改,也忙跪在叶珞绪身侧,抱拳俯身,道:“师父,师妹会犯此大错,弟子亦是罪不可赦,师父若要责罚,也请惩罚弟子,只求师傅不要将师妹逐出师门!”
“放肆!本派门规可是你求情就能改的?!”
叶珞绪听到这句话时,张着嘴怔怔地望着素日里那如父般疼她的师父,可他的表情完全不像是开玩笑,她顿时瘫坐在地,泣不成声。
樊西见状,心如刀割般绞痛,恳求道:“我们幼时就被师父领进烟霞谷,早已把这里当成了我们的家,此时师父若将师妹赶出谷,她定是无处可归,这与放她自生自灭有何区别?”
他见师父不做声,面色却有所缓和,便定了定神,继续道:“师妹年岁尚小,自幼听话懂事,从未惹师父生气,这次师妹的无心之过也全赖弟子,是弟子平日的怂恿才会让师妹生了出谷玩耍之心,而且她已知道触犯门规是头等大忌,定然不会再犯——此事不论师父如何罚我都行,只求师父再给师妹一次机会!”
“既然她知道此事的严重性了,那你呢?”肃武正色问道。
“弟子也知错,求师傅责罚!”
肃武看着他俩,沉默许久才厉声道:“为师之所以在此责问你们,而非在外,就是不想让其他弟子知道你们这番胡闹,藐视门规!”
“师父?”
叶珞绪和樊西听他这么说,便知师父待他俩还是甚为宽容,都仰面齐齐地看着他。
“唉……”肃武摇着头,喟然长叹,而后道,“将你们逐出谷,为师也不舍,但也绝不能再纵容你们,绪儿……为师命你即日起在思返池思过百日,你可有异议?”
“谢师傅,弟子一定不会再犯门规……”叶珞绪听后急忙正跪着作揖道。
肃武明白,樊西并不会唆使叶珞绪出谷,他也明白,樊西常常将叶珞绪的过失都揽在自己身上,但他却不得不一同罚下,让他俩都知道事态的严重性,只好说道:“樊儿,你平日自由散漫,为师尚且不论,这次你又全无作为师兄样子,竟还教唆师妹出谷,实在让为师失望,罚你在思返池思过两个月!”
“弟子谢师傅!”樊西道。
思返池曾是叶珞绪最怕去的地方,因为那儿是烟霞谷惩戒弟子之处,寂静、阴寒,若非受罚弟子,其他人都不得靠近——可现在,她却宁可去思返池,只要师父能消气,只要不赶她出谷。
听闻思返池的池水随日月交替而涨落,日间,受惩弟子必须运用轻功点足于池水之上,再以指尖之力在气墙上书写门派心法,若有不慎或是偷懒,便会掉入冰冷的池水之中,蚀心刺骨。
太阳落山时,池水就会慢慢退去,直至完全消散,露出池底,以供弟子用餐和休息。到次日拂晓,池水再次涨起。日复一日。
这一百天,对于她而言,远没有想象的难熬,最初的两个月,因樊西同她一起受罚,有欢笑、有吵闹,却没有寂寞。
之后的四十天,樊西总会找机会来陪她,有时候趁师父和长老不注意,偷偷地跑来,隔着气墙与她聊天;有时候假扮送饭弟子,给她送饭,陪她用餐。
因为在樊西心中,那时的叶珞绪还只是个小孩子,会怕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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