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劫匪(1)
“哼!原来是老情人相会,肉麻兮兮!还不放了老子!”一个粗声粗气的声音带着一点点轻蔑,突然从我的前方响起,犹如一颗突然爆裂的炸弹,让我们措手不及。
我和李延都不自觉地朝那少年望去,那是个十三、四岁的男孩子,身上一件破烂的百衲衣,满脸污垢,两只晶亮的眼睛透着一丝嘲讽的味道,嘴唇微微地上扬,似是不屑,又似挑衅。
李延向他挑了挑眉毛,并不搭话,却将手上的力道加大了几分,疼得那少年哇哇直叫,虽把李延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但却并不求饶。
倒是和云儿一样的硬气。看着他因强忍着痛苦而狰狞变形的小脸,我忽想起初见岳云的那天,身为大哥的他带着弟妹偷包子给生病的奶奶,结果被抓挨了打,挨打时护犊与硬气的隐忍,与之一样。细看时,他们有着一样倔强而不服输的眼神,桀骜孤高的气势以及夺人心魄的眼神,然命运却给予他们并不一样的道路。云儿幸有父亲找来,给予温暖与爱护,从此成为植入温室的花朵,受人呵护,磨砺成名,千古传诵。而他却只能生活在社会最阴暗的角落里,偷盗为生,冷暖自知。
想到这,再回头看到少年时,眼睛里不由自主地泛滥起一拨一拨的母爱,想来也是个在生活线上挣扎的苦命孩子,必是被抓的次数也多了,并不见少年的眼中有丝毫的害怕与恐惧,只有不屑与麻木。若不是风雨飘摇,金戈铁马摧残了一个又一个幸福的家庭,他应该也是在父母怀中承欢撒娇的孩子。
见李延伸手要打,我忙一个上前,用手搁住他举在空中的手:“李大哥,放了他吧。他也怪可怜的。”
李延皱了皱眉头,有点迟疑地说:“白姑娘,他抢了你的东西,又出言不逊,就这样放了他?还是送去官府如何?”
我知李延想为我出气的好意,大抵宋代用三从四德教育出来的闺阁女子,对名誉这种事总看得比生命还重要,当街被人这样辱骂,有损姑娘家清誉。我的反映似乎应该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才解恨,可我不是那样的人,我的思想飞跃过千年,早已得到文明的进化。虽少年口出不逊,但我并未生气,反到是很欣赏他的硬气,若是这一块璞玉,能加以雕琢,是否也会如岳云般折射出眩人的光芒。我细看了他的眼睛,不屑与愤怒之中并没有暴戾与乖张之气,反而让人觉得隐藏了一丝透明的澄澈,眼睛是最不会说谎的器官。
我冲李延点了点头:“李大哥不必客气,叫我悠悠就可。你想这孩子本质也不坏,只是在外面野惯了,才染了这恶习。我想若是有人能教他读书做人,或许这孩子也能成为一个有用的人。”
“悠悠的意思……”李延沉默了下来,用不可思议的表情盯了我半天。
“我想把他带回家,好好调教!”我冲着少年灿烂一笑,掏出怀中的手帕,轻轻擦拭少年的脸庞。那少年身子一僵,望着我的脸,面部的表情突然柔和了起来,眼睛里的不屑与冷酷渐渐隐去,透出一点难以言说的迷离,虽没有搭理我,却也收了满嘴的粗话,不再言语。
李延依言放手,双目微瞪着那少年,似要防他逃跑。那少年却不逃,也不再出手行凶,只静静地凝视着我,由着我在他的脸上擦拭。
我仔细地将他脸擦净,一张刚毅硬挺的小脸呈现在了我的面前,剑眉星目,轮廓分明,眉宇间朗朗有冷俊的神情,一脸的冷若冰霜反衬得这张小脸清秀中带点邪邪的英气,若是他日长大,还不知怎样地迷死人不偿命。一念至此,突又想起那日在汾州兀术带我上街,掷果盈车的热闹,不觉心下黯然。
我缓缓将手怕收回,正待放入怀中,那少年却忽地伸出手,将手怕抢了过去,以最快的速度塞在自己的怀中,不等我反映过来,又伸出一只手,向我鬓边探来,而我犹楞楞的,不知他此举的含义。
李延见他伸手,大惊失色,忙出手,一把将他的手制住,朝他怒目而视:“做什么?”
那少年斜眼瞟了他一眼,冷哼了一声,由着他制着,也不挣扎,也不答话,只饱含深意地凝视着我。我忽感那少年正在试探我的反映,忙向李延一使眼色,要他放手,李延无奈地松手,眼睛却警惕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再不分神。
那少年见他在我的示意下松手,朝我一咧嘴,脸上复现出一丝淡淡的温柔,伸着的那只手并没有收回,而是继续向我鬓边探来,仔细地撩起我鬓边落下的头发,将它们挽在髻上。
李延一楞,显然没想到少年有此动作,手抬了一下想阻止,却终究碍于我的无动于衷而放弃。而我亦颇感意外,转念一想,这何尝不是他向我敞开心扉的前奏。想是落井下石多,雪中送炭少,我对他的温言软语,是他除父母的关爱之外听到最好的天籁,少年终被我的善心所打动,我冲他浅浅一笑,由着他抢了我的帕子,又替我笨拙地整理发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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