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永夜(1)
天不绝天愿,但使侬见郎。
然而见郎又若何,两年可以有足够伸展的时间与空间让这场曾经刻骨铭心的爱恋熔化成生命中一场最灿烂的幻觉。日思夜想的人就在眼前,却连看也不看你一眼,话也不和你说一句的时候,你的心,只怕和这日益寒冷的天气一样,渐渐地冰冷。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天涯海角,而是就样的,咫尺天涯!相见只怕,不如怀念。
金国的中都,九曲黄河之北的城市。繁华三千,罗绮遍地,商铺林立,行人如织,各色服饰与面容的行人昭示着这座边陲之都的包容与宽和。人群熙熙攘攘的拥挤,南来北往的各色口音中夹杂着一声声短长不定的汉语与蒙古语,倒是比早已破落倾颓的开封城更像了三分《清明上河图》的真实。
金太宗完颜晟似乎不屑于挤出自己日理万机的时间接见我这样一个没落敌国的公主,人未走,茶已凉,花未展,颜已凋。来到中都已有二月,他并没有在富丽的皇宫中召见于我,并未把我这和亲公主纳入后宫,也没有将我许给任何一位皇子,兀术就算再不见待我,也不会眼睁睁看与自己有着肌肤之亲的人成为别人的宠妾与禁脔,多少让我紧绷的神经微微有了些许的放松。
忘记了他一路上冷淡如水的容颜,心底那一点小小的渴望,便又如池水中的涟漪在春风的微抚下渐渐地荡漾,野草般茂盛地蔓延,隐隐地希翼。
自我到达中都,车驾一路将我送进了兀术的府邸——梁王府。华丽壮美的梁王府,有着不输于凤凰皇宫的雕梁画栋。只是车如流水马如龙,聚散苦匆匆,我才惊觉自己对兀术一点也不了解,或者根本没有尝试去了解。我不知道他的封号是梁王,不知道他在金国的职位是太师都元帅,更不知道他还官拜行台尚书,更不清楚他除了我之外的任何生活,我的潜意识里,他只是完颜兀术,以至于看到金光灿灿的“梁王府”三字牌匾,我楞是傻傻地问身旁的四儿这是哪里,招来左右一顿诧异迷离的目光。
然而我的希翼并没有带着我迎风飞翔,而是直接用一盆冰凉的水将这星星之火彻底熄灭。
两个月内,兀术只来过陶然居一次。
陶然居是兀术安排我在梁王府的住所,位于偌大梁王府后花园西南一隅,亦是一个镶金嵌银冷冰冰的金丝笼。
“为什么?”他鲜衣努马地踏进我的院子,两年的光阴,已经磨平了他嘴角最后一朵温暖的笑容,萧索的身影冷冷在映在紫藤花架下的一角,一如院子后面初晴湖冬日的清水般旖旎与寒冷。
“?”我的眼睛貌似无辜地注视着他,那张往昔一夜一夜浮现在梦里的脸此时这样的真实,可是又是这么的遥远。心里面一层一层的波涛暗涌,两年颠沛流离的苦涩,竟然无从开口。
“那日从马背上摔下来,我恨恨地想了一夜又一夜,你究竟有没有爱过我?你在走之前给了我,究竟是为什么?”他不理会我的无语,仰着倔强英挺的脸,缓缓地叙述,像是对一个无关的陌生看客。
“……”
“可终究还是和那岳飞走了!”他的目光一瞪,眼睛里锐利的光芒一盛,有一种陌生的寒冷,刺穿我被他的话语浸的清凉的肌肤,不由地浑身一抖。
“你要我说什么。”我闭上眼睛,生怕我的目光让自己的委屈、伤心、痛苦一一地泄露。他已经认定了我的背叛和无情,那么,我的任何解释都将会是那样苍白和无力。
“我终是打动不了你的心。”他突然仰天大笑起来,“亏我做了这么多,终究还是比不上一个吉青,甚至是岳飞。你说走,就一声不吭地走了,那样绝情。”
他转身,不再理睬我,晴朗的月光挥洒下来,将他的影子在地上拉得颀长。
“为什么?”喉咙似乎被一团团莫名的东西塞住,蓦然发出声响的时候,惊觉它突然如狂风中咿呀声声的破布,凄厉的嘶哑。
“即然这样的恨,为什么找我回来?”我死死地盯着眼前即将离去的背影,蹦出来这样一句话。
“为什么?”他没有回头,只是哀哀地放低声音,“当我每一个夜晚醒来,惊觉你已经不再的时候,当我的脑海里一直抹不去你临别的决然时,当我将美艳于你十倍的女子压在身下时,脑子里晃过的都是你的影子,你告诉我,我为什么要找你回来?”
他终究是开始恨着我吧,那样高贵温暖的男子,那样身份显赫的男子,他与我,本身就是云与泥的差别,而我,偏偏放着富贵青云不要,将他的一片柔情踩在脚下。呵呵,我望着空无一人的小院突然咧嘴,白悠然啊白悠然,你以为你是谁,在当年这样伤害他之后,还指望他依旧对你,死心塌地,无怨无悔。这样的局面,你活该,你自作孽,不可活。
这一夜,陶然居月华清冷的院子里,迎风绽放的紫藤萝花架下,突然传出一阵又一阵无比尖锐的叫声,苦涩凄厉的笑声以及撕心裂肺的痛哭。那一刻,月儿都钻进乌黑晦涩的云层里,天空开始变得昏暗无比,枝头的三两只寒鸦,扑棱棱地绕树三砸,发出几声难听的低叫,转而回归夜色的昏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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