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一章 坦途
西京城，通天阁。
数日前，肃王林严凭借风齐给他留下的那串名单，号称青芃为伦王林岚所害，鼓动五州之地同时举旗造反，打着勤王的旗号，掀起了一场大乱，同时，北疆军也立刻改旗易帜，响应林严之命，奉“先帝遗诏”，作乱北疆，兵锋动处，直指西京！
而各州不少大家族也纷纷参与进了这场叛乱，几乎每一日，都有数十份紧急军情递到林岚案头。
头两日，林岚每天派人跑一趟通天阁，同屠九之流谋划镇压叛乱之事，只是后来……
西桓通天阁的反应很快，快到每一处为保林岚帝位的通天之众刚刚露头，叛乱便很快平息了下去。正如阎书预料，甚至远远快于他的预计，通天阁，只用了不到五日，便平了这场大乱。
快到……屠九不敢相信……
看着手中属下递来的战报，屠九的心忽然慌了。这一切，匪夷所思，透着莫名的诡异！
“黔州分舵，通天众出，一日乃平，叛逆城守不知所踪；陌州，通天众出，一日乃平，叛逆宣家、胡家，举家迁出……北疆军……一日乃平……”
“阎书，今日……”屠九眼神之中似在诉说他此刻摇曳不定的心神，他颤声问道，“今日……宫中可有来人？”
“不曾！”阎书应道。
“这……这……”屠九语塞心乱，他联想起肃王同林岚这一路抗争的种种，只觉心头寒意愈盛！
“噔噔噔……”
这时，阁下响起了声声急促的脚步声，阎书抬头看时，却发现来的是自己的手下。
“阎先生！阁主！不好了！”来人慌慌张张地跑到两人面前，跪着喊叫道。<>
“混账！”阎书厉声喝道，“何事如此慌张？”
“阎书！”屠九拦住了见势便要发作的阎书，道，“什么事，说吧！”
“是！小的……”来人道，“小的得信，有人在城外林岚名下皇庄，见到……见到了……”
“见到什么了，你说啊！”阎书猛地一跺脚，那人伏地不起，颤声道：“见到了青芃帝和那个前几日同肃王一起消失的通天必问之人，风齐！”
“你说什么？”屠九和阎书不约而同地上前一步，屠九更是直接将此人从地上揪了起来，“青芃帝？你胡说什么！你知不知道，青芃帝已经死了，就死在本阁的眼前！”
那人慌得脸色都变了：“小的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当着阁主和阎先生的面胡说啊……真的，真的是青芃帝！”
“蓬！”屠九一屁股坐了回去，他那魁梧的身躯瞬间萎顿了半截……
“青芃，青芃。青芃！”屠九忽然仰天狂笑道，“哈哈哈哈……好个青芃，好个风齐，好个伦王！我……我……”
阎书也似失了神，他挥手示意那人下去，自己却似再也支撑不下去了，他瘫倒在地上，愣愣地瞧着屠九如疯似狂般地笑着。
“阁、阁主，这难道……”
“你还看不出么？”屠九缓缓转头，萎靡的神色里透着无比渗人的恨意，“林岚要的，从来都不是皇位，是我西桓通天阁啊！”
“……”眼见屠九目中光彩渐消，阎书却猛地伸手抓住了屠九的双肩，“阁主！”
屠九低垂着脑袋，缓缓抬头，无神地看着阎书。
“阁主，我们还没输！”阎书喝道，“林岚未动，说明……说明，他还在等！”
“等？”屠九眼中神采似被唤起了，只听阎书继续道：“林岚所谋，乃我通天阁于西桓之地上的势力，但……他现在未曾出手，说明他的人手尚未真正把控住那五州之地！”
“五州之地的通天之众？”屠九恍然大悟，但随即，他猛地一锤书案，道，“该死，我通天阁于此五州之地的势力，正是西桓之地上最大的，就连……就连勾陈殿也在黔州！”
“阁主！”阎书沉声道，“他不知我通天阁于西桓是否有至境，自己却也无力驱使本朝至境。<>阁主同万木刀有盟约在先，况我通天之众历朝身处西京皆不虞刀斧加身，正是因为我通天阁势力遍布天下，西桓至境若是伤及我等，西桓必会遭受无数通天之众的疯狂报复！所以，西桓不会轻易破坏规矩，除非……！”
“除非，林岚有办法逼他西桓至境就范……”屠九惊道，“林岚所图，不仅仅是那五州之地，他第一个要下手的，便是我西京分阁！”
“不错，林岚能做的，只有杀尽我西京通天阁，而后逼西桓至境不得不默许他的所作所为，这样，他才使唤得动西桓宗上下并各州府之人，同时灭杀我通天阁于西桓之地上的所有势力！现在，只要我们在林岚动手前撤出西京，他的阴谋便绝不会得逞！”
“到时候，只要我等逃出生天，林岚之谋败露，西桓至境必定会选择息事宁人，毕竟，阁主手中，有那几位看重的东西！”
“好，”屠九恢复了沉静，他吩咐道，“快，通知我西桓分阁上下，撤出西京！”
“不够！”阎书道，“这些时日，我等助林岚谋帝位，其人恐怕早已掌握了朝野上下我通天阁所属的身份，若是杀了这些人，即便我等愿意妥协，阁中那几大家族，也绝不会任凭自家子弟为人屠戮而无作为，我们同西桓之间，仍有一战！”
“千年基业……”屠九犹豫了，这西桓一朝上下所埋的通天阁线人，乃是通天阁千年来的基业，上至一二品大员，下至一个城卫官，无不倾注了通天阁无数心血而成，如今要他们随同自己撤出西京，不等于告诉西桓至境，这些……都是我通天阁的人么？到时候，历代西桓分阁阁主的心血和他屠九苦心经营数十年的基业便当真要毁于一旦了。<>
“阁主，速做决定啊，若是晚了，待林岚反应过来，似他这般心狠手辣之辈，我西桓分阁上下，必死无疑啊！”
“我……唉，罢了！”屠九翻手取出一卷书册，道，“阎书，这上面，是我西桓通天阁于西京所属的名册，你速速派人通知他们，一起撤出西京！”
“遵命！”阎书接过书册，蹭蹭地跑下楼去了。
“来人，”屠九喝道，“速招吴烬、黎瑛、雷护法前来。”
“是，阁主！”
……
西桓王朝青岚元年三月五日，午时六刻，西京城，西城门。
宽阔的城门大道，行人往来进出西京，避让着行于路中央的车队，这车队统共百多人，携着十余车马，缓缓驶向大开的西城门，其中既有安坐轿马、身批绫罗的商贾，也有驱车赶马的脚夫、仆役，车上装的是无数麻袋堆起的货物，用粗麻绳绑得很是结实。
屠九挥舞着手中那根细长的马鞭，赶着马儿拉着货物。走在车队前列的他同勾陈殿护法雷麒麟等人，已经步出西城，进了瓮城之中，眼前数十丈开外，便是城门了。
把头上的斗笠压得低一些，帽檐下的一双眼睛却仍在打量着周围。
四十丈……三十丈……城门愈来愈近了。
但……越靠近城门，屠九便愈觉胸口压抑气闷。
“屠阁主！”带着笑意的声音从城头传来，屠九霎时愣住了，“如此心急，是要去往何地啊？”
当通天阁的整个车队都为此停下脚步，原本，他们身旁的“百姓”，竟都转过身，冷冷地望着他们！屠九没有想到，对方来人，竟有数百之众！
他于是抬头，看到的，却是那张探出城头的笑脸。
“啧啧啧，”这书生模样的人摇着头，伸手点着城下黑压压的人头，道，“西桓通天阁，竟是举阁偕行，莫非是朕招待不周所致？”
“林——岚——”屠九除去头上斗笠，一脚将车舆上的货物踹下车，而后站直了身子，仰头直视着城墙上的林岚。
此刻，通天之众都取出了各自的兵刃，但无数不知修为，气息收敛如同凡俗的人围着他们，便没人敢擅动！屠九注意到，此刻的西城门，再无一个多余的行人，看来……林岚早就设好了局，等着他踏入这天罗地网之中。
只是……通天所属皆已入瓮城之中，但身前身后的两扇城门，只是被人堵住了去路，竟不曾关闭！
“屠阁主，”林岚皱着眉头，疑惑道，“你既然要走，何以驻足不前，敢是舍不得这里么？”
“哈哈哈哈……”屠九放声笑道，“我是有些舍不得这西京城啊，但……我西桓分阁上下百余归元，数十天行，若是当真‘舍不得’，这西京城，说不得还要受些苦楚啊！”
“不错的威胁，”林岚抚掌笑道，“既如此，来人，为屠阁主同西桓通天阁的朋友们让开道路。”
“是！”城下响起一片呼喝声，挡在雷麒麟等人面前的数十人竟纷纷朝两旁退开，虽仍聚在城门边，却已让出了出城的路。
城门大开，一览无余，西桓通天阁众人的生路，就在眼前！
屠九的眼睛眯了起来，即便隔着数十丈远，他也能看清林岚脸上的微笑，这般淡然的微笑，如春风拂面，却让他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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