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五章 天心难测,人心难防
蓝大人很乖觉地没再出头，而是转头望向了身边的兵部尚书李大人，却只看见他将双手笼在袖中，微闭双目，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而那厢兵部郎中的话还在继续……
“平南侯风懋勋部下多为此人一手提拔，大帅镇南将军步成荣、烈云将军领宣城城守楚才、振威将军领镇南关城守秦南，明威将军领沥阳城守董剑南等皆形同其家将，南疆诸城之中，手掌兵权之人无一不出自其门下，而各地守军之中调去南疆之人十有七八皆被夺去军权，将领派遣升迁从未向京都上报，战报之上也多有作假，如今平南军暴动，便是其结党营私之果，其罪当斩，此为其三！”
“风懋勋卸任平南大将军军职之后，不仅向朝廷推举继任之人只问亲疏不问才干，更是纵容子嗣作乱南疆！臣听闻，步成荣于南疆为将数年，寸功未立，故其为大帅后引得部下不满，于幽山城与麾下众将持械斗殴，几乎引发内乱！而平南侯长子风齐于朝堂无一官半职，竟以白身参见步成荣，楚才、秦南等人见之皆称少帅，堂下终将皆和！其更是于步成荣手中取得幽山榷场军需采买之权，两人狼狈为奸，贪赃枉法！试问，其子尚且如此，臣且不知若是平南侯亲至南疆，可会有三军跪伏，口呼万岁之景？可会有万民供奉之举？此——”
“够了！”
炎朔帝一声暴喝，原本因为这兵部郎中历数平南侯罪状而默不作声的众人似乎一下子被唤醒了，每个人都能感受到炎朔帝的愤怒……
“着令，遣吏部左侍郎为使至南疆，宣诏，再言复起风懋勋者，形同反叛，夷、三、族！”
阶下的兵部郎中听到这句话，深深地吁了一口气。这道旨意虽于平南侯风懋勋无甚交代，但等于给了天下一个讯息——平南侯再无出头之日！
方才，他可是冒了天大的险才说出了那一番话，要知道，如果平南侯大难不死，听闻了他这番话，这家伙的官路也就到头了，但只要皇帝被鼓动，那平南侯就是万劫不复，自己，也能官运亨通了！
兵部郎中望向了身侧的本部尚书，却发现老人家对皇帝方才的决定似乎充耳不闻，只面无表情地站着，无喜无悲……
……
“大人！”走在出宫的路上，兵部郎中迫不及待地靠近了本部尚书李大人，“大人妙计！”
“唔……”李大人耷拉着眼皮回道。
“多亏大人妙笔生花——”他话没说完，便被李大人打断了。
“蠢货，”老人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以为是我的奏章打动了皇上还是你舌绽莲花说动了皇上？”
这话让他只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却听李大人又道：
“若是皇上信得过风懋勋，你便是说破了天他也就一道罚俸的旨意，若是皇上信不过风懋勋，你不用说，也自会有人说……圣上啊……”李大人说着，从袖笼中拿出手来，翘起了一根拇指，朝上比了比。
“那大人之前为何要阻我……”感觉到了其中玄机，这兵部郎中却有些心慌了，“莫非皇上心中……”
“哼！这种事情，还是先让皇上起个头的好！”李大人淡淡地道，“你且安心吧，这次赌对了，平南侯……不，风懋勋的气数，尽了！”
远远地望着两人交头接耳，蓝大人却低声感慨道：“姓李的也够狠啊，当初圣上要他召集三十万大军，若不是平南侯相助，这老家伙多半官位不保，如今却反咬一口……”
蓝大人的声音虽轻，身后两位侍郎却听得清楚，其中一人走上前去，道：“大人，圣上本无意责难平南侯，我们要不要帮他一帮？”
“不妥，不妥……”蓝大人摇摇头，仍似在自语，“如今我却是吃不准圣上的意思了，莫非，圣上也是举棋不定？那这道旨意却真成了那小子的晋身之阶了？天心难测啊……”
蓝大人细细思索，而后轻叹一声，侧过头道：“你去南疆还需小心，那些兵汉可不会和你讲道理，尤其是现在的平南军大帅步成荣，我听闻，此人性子极是暴躁，其人追随平南侯多年，又得平南侯推举为帅，说不定……唉，万事小心！”
“是！”身后一人道，“多谢大人提点！”
蓝大人点点头，自顾往宫外走去：“不对，平南侯于朝中势力虽不大，和御史台、礼部的关系都还不错，姓李的和他之前也没过节，究竟是谁要参他？能让吏部听其指挥……唉，人心难防啊……”
……
当辰府遣人告知平南侯南疆平南军暴动的消息，风懋勋只觉一股寒意从脊梁骨窜上了后脑，于是天灵震颤，几乎心神失守……
暴动……请命……这无论哪一项，都够他死一回了！
皇家最忌讳什么？不是贪赃枉法、鱼肉百姓；也不是尸位素餐、临敌惧战，而是功高震主，尾大不掉！
在一国至境还在的时候，想改朝换代无异天方夜谭，即使六大王朝这数千万年来不乏宫变、篡位之举，但其中要不是得到了至境的支持，便是至境强者听之任之，放手不管，但只要至境愿意，王朝之内任何意义上的反叛都能在眨眼间被抹灭！
而这些反叛者的下场，恐怕只能在千刀万剐和五马分尸里面选一个了……平南军虽然只是暴动，未曾真正改旗易帜明言反叛，但对于炎朔帝来说，这样的举动已然触到了身为一国之君的他心中那根看不见的底线！
风懋勋也知道自己在南疆威望过盛，所以当初借风齐之事急流勇退，且推举了步成荣接任。他没想到，时隔两年，自己罢官之事竟还能在南疆引起这般轰动……
“不对！南疆兵将除了十余万乃是常驻，其余每年都有调动，而今的场面……绝非盲从者众如此简单……是谁，是谁要害我？”平南侯只觉口干舌燥，接连的意外和打击已经让他有些承受不住了，特别是如今身在离京，只能等待审判却无力改变什么……
……
此时的风齐对南疆之事一无所知，他正一心想着此战的对手呢！就在几位内门执事安排抓阄时，穆月和当初云汐点评过的手持“风剑”的炼体修士也一起来了。风齐当初只知此人能以天行大成之身走到这一步，便是至境之徒也需有超凡之志！
不过就在方才和穆贤两人讨论这六人之中的对手时，风齐才知道，自己和云汐都猜错了，此人名唤萧然，却并非至境弟子……
“你说的那个‘剑囚’呢？”穆贤的声音阴阳怪气，“真个恼人，到了这时候还不来，哼！别是怕了吧！”
风齐心道，人家眼里只有那剑痴能做自己的对手，根本没把自己几个放在眼里呢，岂会怕了？
“几位，抽签吧！”那红袍少年道。
此刻，围观的东离门弟子聚了不少，尤其是使剑的，自然关注这场夺剑比试的结果！众人都围向了这红袍的少年，少年身为至境弟子，又是归元境巅峰，却是不常在门中现身，众人自然不识得，也便多了几分好奇。
不过，穆青潇的心思似乎只在风齐身上：“独孤妹妹呢？怎么没见她来？”
“没来呢，待会儿再说，”风齐、穆贤两人和那严昆迫不及待地一拥而上，各自从执事手中拈起个阄儿，而穆月自从来了此地，便一直待在他大哥穆闻身边，就连自己前几日刚刚认识的风师兄都不要了，乖巧地垂着手、低着脑袋，站在穆闻身后半步的地方。
等风齐三人抓了阄，穆闻三人还未上前，却有两道身影走了过来。人群中分开了一条路来。
那是一玄一靛两道身影，他们走得不快，其中黑袍的人走在前，另一人却跟在此人身后寸步不离。
“穆闻兄，许久不见！”那微胖的黑袍少年人笑意满满，张口也是朗声粗气。
穆闻看着他点点头，却不曾说一个字。倒是穆闻身边的穆月拉了拉自己兄长的袖子，似乎在提醒他。
穆闻只顾自己走到了内门执事身前，伸手取过一个阄儿。剩下四人也很快各自抽了签儿。
“喂，那家伙不是你师兄宿扬么！怎么跟在那剑囚的身后？狗腿子似的……”风齐对穆贤低声道。
“嘿嘿，你是看我尚明剑宫两人入围，心里不舒服吧？”
“穆月还是我滴血剑宫的人呢！”
风齐说着，打开了手中的阄儿，却见其上写了个“三”字。这时，只见那红袍男子手一挥，众人手中的签便飘了起来，风齐这时才看到，自己和那萧然的签上……都是个“三”字！
“第一轮，穆贤对严昆；穆月对贺文达；风齐对萧然；穆闻对宿扬！”
“夺剑比试，现在开始！”
“原来那家伙叫贺文达！倒是真没听说过！”风齐点头念叨着，却发现穆贤满脸苦笑：“没想到一上来就碰到这位手剑兄，本公子的运气真不怎么样！”
“你不是说你的柔剑正好克制此人么？”
“我也就是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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