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镇南真难
“咳咳！”步成荣清咳两声，堂下却没几个人理他，仍是一片嘈杂。
他于是尴尬地望了眼身边的这位，穆若尘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然后他睁开了双目。
以他的身份，很少需要亲自到前线，只是这次，东离门却派了他出来，自然是有大事。毕竟，能够支使穆若尘的，整个东离门都没几个。
面对穆若尘这样的大人物，知晓他身份的步成荣自然奉为上宾。
穆若尘回望了步成荣一眼，见他眼中似有讨好之色，便摇摇头道：“自己来！”
步成荣神情不变，仍是满脸谄媚：“那……如果在下……”
“你是大帅！”
“好！”步成荣笑了，得了穆若尘这句话，他整个人的气势都不一样了，他缓缓地站了起来，然后走下了帅位，走到了诸将之间。
楚才在诸将之中位列第一，从开始就没说什么话，和身旁的秦南一样，两人俱是闭目养神，不闻不问……
步成荣走至楚才身边，轻声道：“楚将军，能否借宝剑一用？”
楚才右手一摁绷簧，“噌”的一声，利剑出鞘半截，步成荣笑嘻嘻地拔剑在手，场下便立刻安静了下来。
“我做大帅，有谁不服？”步成荣的声音不大，好在由于他一拔剑，此间鸦雀无声，众将方才听明白了。
但这句话由步成荣这个书生模样的大帅说出来，稍显气势不足，当即便有人哈哈大笑起来，帐下几位镇南关的将领都不禁为自家将军感到脸红。
步成荣走到笑得最欢的几人面前，猛地抬起手中宝剑。
“啊！”几人顿时脸色煞白，他们没想到，步成荣竟真的敢……等等……
出人意料的，步成荣没有挥剑砍向他们，而是用双手平举此剑，送到了这几人的面前：“你们若是不服，用它杀了我！”
这几名将军面面相觑，俱是愣住了：他想干嘛？
步成荣当然是想彻底收付这些个桀骜不驯的家伙！
自从平南侯离了南境回京都颐养天年，这些边关守将和从各地守军中调来的家伙们便不安分了起来。
京都一道旨意命原镇南关守将步成荣任镇南将军，一体节制东离南疆大军与南泽开战，边关立刻一片哗然。
当夜，数十名将军连夜赶到了楚才与秦南两个平南侯心腹大将的府上，个个捶胸顿足，为两位将军鸣不平。
秦南是老将了，他跟随平南侯三十余年，在风懋勋还不是平南侯爷的时候就是他的心腹左右，论资历，堂下他是第一。
而楚才从军十几年来也一直跟着平南侯和无双将军，屡立战功，就连炎朔帝都曾下旨赏赐。
所以，无论是按资历还是按军功，平南侯的军职，怎么轮也轮不到步成荣这个书生的身上。众人当然不服，于是吵上了本该最有希望接替平南侯的两位将军府上。只要楚才和秦南，或者两人之中任何一人牵头，众将一同联名上书京都，即便是皇上都不得不考虑考虑他们的意见。
但秦南是个明白人，他混迹军旅三十多年，虽远离朝堂，却也明白，联名之事最为皇家忌讳，他当然不愿意；而楚才虽然愣了点，却也不傻，他知道平南侯有多欣赏步成荣。
同一个晚上，两人在各自府邸看着眼前群情激奋，个个吵着嚷着要为“楚大哥”、“秦老将军”出气的人，心里却跟明镜似的：他们哪个没有私心？步成荣在军中算是少壮派的代表，他如果上位，难保一朝天子一朝臣，秦南、楚才乃是举足轻重之人，步成荣动不得，但其他人可就说不定了……
面对这么多人，不少还是出生入死过的兄弟，秦南和楚才说了一句同样的话，来府上鸣不平的将军便都只好暂时退去了。
因为两人说：
“这是侯爷的意思！”
简单明了，这是侯爷的意思——这，指的自然是步成荣任镇南将军之事，侯爷，自然是平南侯爷，侯爷的意思，便是说，步成荣任镇南将军之事乃是侯爷首肯甚至是侯爷推荐给朝廷的。
众人于是焉了。
朝廷圣旨他们都没放在眼里，难道平南侯的意思比朝廷的意思更管用？
平南侯的意思就是比朝廷的意思管用！
除了每次“练兵所需”，要从各地调守军来，这些将领中有一半是常年戍边的，他们在平南侯手底下混了半辈子，都知道一件事，在东离南疆，平南侯的意思，就是天！
即使现在平南侯远在京都，可在他们南疆，平南侯的意思，还是天！
这个真理，是平南侯和无双将军用南泽王朝两位侯爷的脑袋告诉他们的，也是宋渊用十战九败的战绩告诉他们的。
于是这帮人拍着自己的脑袋：怎么就没想到呢，要不是侯爷的意思，那小子会当上镇南将军？
他们虽然明白，可他们之中也不乏野心勃勃之辈，几番鼓动，再加上从各地守军中调来的将领本就不大相信“侯爷的意思”，所以众将决定，他们要在今天的幽山城给步成荣一个下马威。
至于坐在步成荣身边的那人，他们不认识，也不想认识，只要这书生认怂了，这次和南泽的大战，功劳就还得落在他们的身上！
步成荣眼前的彪形大汉，俨然是这群人的头头，此刻站在步成荣面前，比他高了整整一个脑袋！
这人名叫胡高，乃是幽山诸城中庆岭关的守将，是炎朔十八年大战之时从北方调来的，自从宋渊败走，庆岭关便被交到了他手里，当初听闻过平南侯威名的他还算老实，可现在平南侯走了，换了个镇南关的书生来统领大军，他如何能服？平南侯的意思？谁知道是不是楚才和秦南瞎编的……
步成荣是镇南关的守将，跟这些各地守军中调来的将军还有不少幽山诸城的将领不怎么熟悉。
在他们眼中，缩在镇南关的步成荣算什么？不过是个躲在他们身后的书生小白脸儿，有什么资格做他们的大帅？军中对此早有非议，这胡高就是头一个不服他的。
步成荣有些无奈，他也应该无奈，因为当初平南侯把他放在镇南关，而不是第一线的幽山诸城，就是因为怕他杀得太狠，引起一场大战来，可现在，却被当作是怂人的表现。
“你们若是不服，用它杀了我！”
步成荣此刻敢这么对他和他身后的几位大将这么说，胡高觉得步成荣是活腻了！
知道步成荣的也都明白，这人虽号称儒将，但性子急躁，胆大包天，如今这么做，估计是真要玩命……
胡高犹豫着，他知道身后的人都在等他，他也看到此间所有人几乎都望着他……是服软还是和他硬碰硬？
胡高脑子转了没几下，便猛地从步成荣手中一把拿过利剑，朝他砍去。
“靠！你玩真的！”步成荣大惊失色，身子一矮，躲过一剑。
“你给老子去死吧！”胡高大喝一声，一剑削去步成荣半截袖子，接着剑剑往他要害招呼，胡高乃是炼体流归元境，虽然在这里修为算是不错了，却还不及步成荣，只是步成荣乃是炼气流，在这么近的距离与炼体高手一战，自然吃亏，便只好手忙脚乱地左闪右避……
这下，整个议事厅都乱了，置身事外的有，叫好的有，想上去阻拦却差点被殃及的也有……
穆若尘看着这一幕，轻轻摇了摇头，他拿起摆在身旁小几上的茶盏，轻啜一小口，却发现眼前茶水上飘着的都是茶梗，于是皱了皱眉头，把茶盏放下。
穆若尘站起身，正要开口一语定乾坤，却只听“蓬”的一声，议事厅的大门猛得被人推开：“大……大帅……”
一阵冷风贯入，打架的，劝架的，叫好的都停了下来，他们转头望去，看见门口站着一个侍卫……
这个侍卫也愣住了，他什么时候见过在城守府里大摆全武行的？瞧步大帅那狼狈的模样！要不是自己到了，下一刻，架在他脖子上的那柄剑怕不要削了他的脑袋去？
“什么事！”穆若尘的眉头蹙得更紧了，他正要在众人面前摆出自己的身份，然后结束这场闹剧，谁知竟被这小小一个侍卫抢了活……
“哦！”侍卫反应过来，向衣衫不整的步成荣抱拳一礼，道，“大帅，城外有一个年轻人，自称是大帅的公子，要见大帅！”
“什么？”步成荣把胡高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剑一指弹开，全然不顾胡高也是一副茫然之色，他揉了揉自己的手指，纳罕道，“我尚未娶亲，哪来的儿子？”
“这个小的也不知道，只是北城门的李将军说，那位公子对我们东离军的情况知根知底，应当做不得假，若非大帅公子，还是绑了的好，以免走漏我军的消息……”
步成荣整了整衣冠，道：“那好，我去看看！”
这时，穆若尘也走了过来：“我也去！”
“二十来岁的少年人……二十年前，嘶……莫非是对门的王家小姐？不对啊……王小姐前两年嫁人了，也没听说……难不成是四季馆的容儿姑娘？啧啧……”走在去北城门的路上，步成荣愈发觉得此事匪夷所思，便一路走一路嘀咕，丝毫不顾一旁脸色古怪的穆若尘，“啊……刚上任两天就这么多事！这镇南将军真难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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