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一点碧芒
“说说你吧！”云汐的眼睛盯着自己的一双脚，看着那伸出青石甬道，在虚空中一晃一晃的脚尖，似是随意地说道。
“我？”风齐纳罕道，“云小姐，在离开人世府的时候，你不把我的家底都打探清楚了么？”
“哦？那你那个雨姐又是怎么一回事？”云汐不再晃动双足，而是转头冲风齐恨恨地道，“明明说好的，把你这家伙的故事说来我听，我便传你道法，可你竟然还隐瞒我……”
“云小姐，你对我的事这么感兴趣做什么？”
云汐脸一红，争辩道：“谁——谁感兴趣了？既然……既然是朋友，就该坦诚相见，莫大哥对我就从不曾有所保留，偏偏你这家伙好不老实……”
“也罢，也罢，就冲你这句既然是朋友……”风齐虽然心中腹议云汐这“既然是朋友”的牵强理由和那永无休止的好奇心，但他还是选择了老实交代，“我本东离王朝平南侯府大公子风齐是也……”
“你说书呢？”云汐的语调一变，风齐便知道再也没办法避重就轻了。
“也罢，告诉你也没什么……”他双手抱着脑袋往后一仰，躺在了青石甬道之上，看向甬道上方那团似乎永恒不灭的光，语气却忽然变得轻柔低缓了起来，“东离京都有一座醉云山……”
这一次，风齐可算是把自己的经历掀了个底朝天，云汐一直没去看他，风齐也不知道自己说的话她听进去多少。
“就这样，萦琚师姐让莫源转告我说她恨死我了，叫我离开瀚海宫，于是我们就走了，想想也是，她没道理不恨我……”
“你这家伙，明明什么都不懂……”云汐似乎是为罗萦琚不忿，“好了，后面的事我都知道了，你可以闭嘴了！”
她说得很是轻快，也很轻盈地站起身，用脚尖捅了捅躺倒在地上的风齐：“走啦，莫大哥他们也该切磋好了……”
“也不知樊兄能不能给源兄些启发，照这状态，后面的两关源兄难过了啊……”
云汐看着风齐，眼中怒火骤起，危险的感觉让风齐一下子跳了起来：“你做什么？”
“你这混蛋怎么不问问本姑娘我的剑法如何了？”
从刚刚的对招来看，风齐自然清楚云汐的剑术并没多大进步，但面对云汐这莫名其妙的要求，他也只好乖乖地问道：“那好，云汐小姐，剑法修炼得如何了？”
“哼！本姑娘已有把握胜那剑壁之灵了！”
“什么？”风齐自是一万个不信，“你的剑法和那剑壁之灵大成平手已是不易，如何胜得过他？”
云汐将云纹剑拔出了鞘，风齐只觉扑面而来缕缕剑气，如同缠丝绕带一般！
风齐忙运气使出了滴血剑的剑意，却被这丝丝缕缕的柔剑克得死死地，他的滴血剑第一次在剑意之上被遏制了！
剑本就可刚、可柔，此刻的云汐，仿佛脱胎换骨，虽是柔剑，但剑意之强，竟远胜过了方才过招之时。
“看好了！”
……
剑壁之前，风齐、云汐、樊朝三人站成一排，看着那幕墙之内茫茫一片，却根本瞧不见听不见里面的打斗……
他们三人都已有了十足把握通过剑壁之关，只是还在等莫源罢了。
“莫大哥能打过他么？”云汐用胳膊轻轻捅了捅风齐。
“难啊……”风齐叹道，“滴血剑法再厉害，这么短的时间，源兄他……”
樊朝默默不语，和莫源拆招了这么些天，他自然清楚这黑袍剑壁之灵的剑法仍远胜于莫源……
“奉吾主残剑神君之命，尔等天行境以剑法败我，便可通过此剑壁！如若失败，退回十丈之外！”
莫源紧了紧手中的碧水，双膝委屈，随后猛地蹬地而起，杀向这黑袍男子。
连他自己都记不清这是第几次挑战了，但每一次都以失败告终，这一次，莫源不断告诉自己，一定要赢！
碧水剑化作一道绿光，疾刺向前，引动了惊人的威势。
黑袍人嘴角闪过一丝轻蔑的笑，脚下八字站立，手中之剑轻轻一划，这道碧色便被截流了……
黑袍人的剑神出鬼没，在莫源的碧水剑光之中来去自如，虽然一时伤不着他，可也让莫源忙得彼于奔命。
“封剑——无门！”碧水化作一道绿色的光幕，瞬间将对方的剑势抑制住了，但即使如此，莫源也只能保持不败而无力反击……
那黑袍人似是有用不完的气道功力，每一剑都让莫源不得不全力抵抗，这样的情况还是第一次，因为……之前他封剑无门这一式尚未有所成时，就连和那黑袍人相持莫源都做不到。
虽然对于从前来说，他已经进步了不小了，可这样的相持却不是莫源想要的。他虽然平日默默无闻，但心中的倔强却不输他人，他不想再以封剑无门应敌，滴血剑守亦为攻的霸道他也学不来，但他却想起了，穆若尘曾经教过的一招剑法……
“源儿，你既要远行，为师便再传你一招剑法，此招名为‘若尘’，起势于无心无备，突起杀招，你看好了！”
心中划过的那道剑光直到此刻才真正亮起于手中之剑，一点碧芒闪现，黑袍人的剑竟根本抵挡不住！
突破一重重剑势，这一点碧芒起于泛泛，却似能惊破层云！
“什么！”黑袍人连忙回剑，却只能在这一剑抵住他咽喉之前勉强挡了一下，然后，他便连人带剑飞了出去，狠狠地砸在了剑壁之上，激起一阵烟尘。
莫源使出这一剑，却也力竭了。他惊奇这一招的威能，却只能直叹可惜：“差一点，就差一点……”
没错，就差一点，便可击落黑袍人的手中长剑，刺破他的咽喉，但他终究还是差了那么一点……
莫源不知道，他刚刚使出的这招剑法原本可凭一剑之力，逆阴阳、夺造化、扭转乾坤！但他却只学到了这一剑的微末剑意……
即使如此，莫源还是险些就胜了这剑壁之灵！
“好！”黑袍人低沉的声音响起，却听不出半分慌乱，他挥剑再上，剑势也是不减丝毫！
当两人再次战成一团，一声破烂袍子的老者却在剑壁之前现身了，莫源一心对敌，根本没看到这本就模糊的身影，自然更不会听到他口中如呓语般的轻声慨叹：“又来了，又来了……难道，这都是你们算好的么？”
足足有一刻工夫，莫源才停了下来，他一手拄剑而立，一手捂着胸口，痛苦不堪地喘着气……
“你若不是有这件宝甲护身，此刻已是我剑下亡魂。”
莫源哼了一声，冷冷地回道：“我若用刀，你也早已成了我刀下之鬼！”
“小子，用刀有什么好的？剑道方才是正道！”黑袍人似乎并不反感莫源的挑衅之语，反倒难得地指点了他起来，“你要是想通过这剑壁和后面的两关，你用的剑，必须是你的剑才行！”
“这柄剑，本就是我的剑！”
黑袍人嗤笑一声，道：“你是说滴血剑法还是你刚刚使出的那一招？”
莫源一惊，似有所悟。黑袍人将长剑竖起，剑刃几乎贴到了自己的面目，剑身上映出了他斑白的发线……黑袍人端详着自己的剑，如同在看自己的爱人一般，轻声呢喃：“我用的，一直是我自己的剑！”
他又看着莫源，朗声道：“你的剑法一直在进步，可就算你凭借滴血剑法或者刚才那一招过了这一关，你也不可能出了残剑谷，三关之中，剑壁只是考校剑招而已，你若悟不透，后面的两关，便是你的死地！”
莫源双眉一立，诧异道：“你真的……只是剑壁之灵？”
黑袍人似乎被勾起了些对前尘往事的回忆，惨笑一声，便不再言语。
莫源再要开口，却被他把手一挥，送出了十丈之外。
手中的剑仍泛着淡淡的碧光，莫源心中却好似流过一道清流，脑海中流转着剑上的碧色，他好像真的明白了什么……
没有半点犹豫，也没多看后面的风齐三人一眼，莫源闭着眼睛舞起碧水，道道水流划过指掌剑柄，翠绿的光彩流转与剑刃剑尖，这一舞便又是好几个时辰……
“莫大哥的剑法好像和你的不太一样么……”云汐看着莫源的剑舞，似有所感地对风齐说道，“这不是滴血剑法，却又有些相像……”
“现在才看出来？你也够迟钝的了，”风齐不待云汐出言反驳，便又道，“这当然不是滴血剑法，也不像穆师伯的剑，这应该……是他自己的剑法！”
“他自己的剑法？”云汐好像有些明白了，她下意识地看了看手中的云纹……
云家剑法……还有我刚刚悟出的那股剑意……难道，这才是属于我的剑道么？
云汐想着、琢磨着，也和两人一起等待着……
终于，莫源停下了剑舞，他睁开双眼看着三人，嘴角忽然很顺畅地一上扬……他笑了！
“齐兄，樊兄，云汐，我们走吧！”
他说完，大步走向了剑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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