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无崖刀的境界
入夜已久，风齐还是没有醒过来。无崖刀口中的“很快”竟已过了大半天，风齐的呼吸均匀，脸色也红润了不少，可依旧没有丝毫要醒转的迹象。
这里本就是风齐和莫源的屋子，莫源自然在这等着，其他人都已经走了，只有云汐留了下来。
原先风雨同路的三人自从风齐坦白了万灵清露之事后也生出了隔阂。云汐只是静静地等着，并没有开口。倒是莫源嘘寒问暖，却也只换来她几句随意的应付。
不知过了多久，云汐和莫源都沉沉睡去了。
风齐醒来后第一眼看到的人是云汐。
他艰难地睁开眼，发现天色已经漆黑一片，他不知道自己昏过去了多久……
风齐呵出一口还带着些凉意的气，缓缓转过头，看见了倚着小几，用玉手扶着香腮，睡意正酣的云汐。
似乎是听见了风齐醒过来的响动，云汐猛地睁开眼，茫然四顾，看见了躺在病榻上咧嘴傻笑的风齐。
蓬松散乱的头发，苍白的脸色，还有看见他醒来后花颜一绽的娇美脸庞。
透过云汐的双眼，风齐仿佛看见了另一张脸，一张让他十几年来朝思暮想的脸：“雨……云，云汐？”
两人目光的对视只维持了短短的一瞬，云汐立刻收敛了脸上的欣喜，然后不动声色地重新坐了回去：“莫大哥，他醒了！”
惊醒的莫源冲到床榻边，把风齐扶了起来。
“齐兄，感觉如何？”莫源的关切风齐却来不及回应，他转头看向立在一旁四顾无言却时不时瞟他一眼的云汐。
“云汐，那丹药有问题，你……没吃吧？”
“哼！”云汐用鼻子回了他。
“没吃就好！”风齐无力地笑了笑。
“你炼的丹药连自己吃了都这样，本姑娘可消受不起！”云汐用阴阳怪气的语气刺激着风齐本就紧张的神经。
谁知风齐好似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了：“我也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你不信我，怪不得你……”
云汐的皱了皱眉头，她似乎一样没有料到风齐会是这样的反应：“既然你没事了，我先走了！”
看着她一步一步远离，风齐伸出手像是要叫住她，但他欲言又止，把手重新放了回去。
“下次炼药先看清用的都是些什么药材！”云汐没有转头，只是用很轻的声音说道，“还自称神医传人呢，哼！”
风齐听着这话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他也不想云家的仇恨一直成为他和云汐之间的隔阂，原本的朋友今后若是真的反目成仇，风齐也只能不断加深自己心中的歉疚……
朝阳的光辉一点点地撕开夜幕，然后把光芒投向整个大地，人世府中再度恢复了平静，风齐却无力支撑，再度睡了过去……
云汐房中的灯火依旧燃着，自从云家灭门之后，云汐睡觉时要么燃着篝火，要么点着灯，好像在这黑暗之中的一缕光明能让她这颗经历了太多伤的心得到一丝温暖……
可是天已大亮，云汐未曾入眠，也不曾吹熄烛火。
她只是斜歪在榻边的圈椅上，盯着桌上的烛火发呆。
云汐松开握着的手，手心放着一枚玉色可人的翡翠扳指，这枚扳指上雕着一朵云，除此之外别无其他雕饰。
她的目光从烛火上移开，盯着这枚扳指看，看得入神了，这是云无极临终前塞到她手里的东西。这枚扳指和云汐的佩剑可以说是云家留给她唯一的念想了，夜深人静之时，她常会将扳指捧在手心，静静地看上许久，然后就会控制不住地落泪……
在她这十六年的生命中，云家就是她的全部，虽然母亲早逝，但在云家，有无数关心她的人，有父亲，有视自己如己出的老祖云无极，有自己太多太多的念想。直到半年前的那一场灭门惨案，云家轰然崩塌，这个世界上，她剩下的只有她自己了。
风齐莫源的出现一度挽救了心如死灰的她，可是给她希望的，偏偏又是两个和云家灭门有些干系的家伙……对，是有些干系……
云汐甩甩脑袋，不再盯着这枚扳指，而是把它放回了自己的包袱。
朝阳越升越高，新的一天又开始了，虽然一夜未眠，云汐却毫无睡意。
她走出湖边小筑，人世府的景象映入眼帘。
纵使是寒冬腊月，人世府中仍是草木葱翠，也许是七政四余大阵起了作用，这里的早晨更显朝气蓬勃。
看着人世府中的一草一木，听着晨露滑入湖面的叮咚声，呼吸着朝阳的气息，她渐渐感受到了一股蓬勃的生机。
仿佛在严冬之中抽芽的嫩叶，云汐的心头也有一股生机散发……
风齐恢复得很慢，但苍社祭就在这几日了，来人世府的人也越来越多，其中不乏早已闻名天下的医者。风齐借着他们给自己诊脉、开方的机会讨论起了炼丹之事。那天云汐的话让他有了重新再炼一炉丹药的想法，这次，他得做好万全的准备，他可不想让云汐也被“冻住”一回。
“小友的医术可称独具一格，老夫也深受启发啊！”一边给风齐诊脉一边与他闲聊的老者看上去很是苍老，但风齐只要提及医道上的事，老者的脸上立刻展现出不逊年轻人的热情，“这九清定魂香虽然独特，不过神念之说毕竟难以揣度，拿它入药还需小心啊！”
看着老者摇头晃脑的样子，风齐有些好笑地想道：这些医者怎么都一个样啊……
“老丈可有好法子医这神念损耗过巨？”
“唔……神念损耗过巨倒是常见，法子也有不少，但也得看看要医的是男是女，年岁几何，炼气还是炼体……”
有了这老者的指导，在加上之前风齐借来的医书，对于这次炼的丹药，风齐又有了新的想法。
“你为什么不请那老丈为云汐炼丹？”莫源的声音让沉醉在医经中的风齐抬起了头，见他皱着眉头思索的样子，莫源也只好摇头不语。
“我自己能炼丹，麻烦人家做什么？”风齐嘀咕了一句，又低头翻起了书页。
“神念始于天灵，游于周身，却不依经脉、穴位而行……”风齐嘴里念叨着医书上的话，却一时找不到思绪。
“樊兄想帮我护住天灵却遭到神念反噬……”风齐也不清楚樊朝那时候受到的反噬到底是从何而来，但樊朝在帮他护住心脉的时候没有发生什么不对，却偏偏行至天灵之时遭到反噬，风齐也只能由此推断是自己的神念起了作用。但医经之中鲜有提及神念的，风齐只好凭借这些零零散散的只言片语推断当时发生了什么。
“之前九清定魂香也曾要侵入天灵，为什么只有等我调动了体内的气，才把它拦了下来呢……”
“喂！明日就是苍社祭礼了，你准备什么时候开炉炼丹啊？”
风齐合上书册，轻悠悠地道：“明天！”
十二月三十，苍社祭礼，西桓王朝人世城，人世府。
无论在哪，苍社祭礼都不可能被忽视。人世府中祭祀天地的用品早在几日前就准备好了，等日上三竿，府内所有人都聚在了七政四余大阵之中，静静等待祭礼的开始。
无崖刀俨然是众人之首，所有来此参礼的人都站在他身后，他身着青衫白袍，负手而立，而他身前是一张足有两丈长的香案。
人群中的莫源和云汐站在最不起眼的地方，但云汐东张西望的模样却让不少人都纷纷侧目。
“那家伙呢？”云汐不满地道，“无崖刀前辈待我们这么好，他连苍社祭都不来，他知不知道这是人世府不是他的平南侯府啊！”
“他去炼丹了！”莫源目不斜视地道，“应该快了！”
“哼！”云汐也不再管此刻不见踪影的风齐了，她把目光重新投向站在人群最前方的三人。
樊朝就站在无崖刀身后，虽然他不是这些人中修为最高的，而人世府中也不兴地位之说，可樊朝却一直很得人尊敬。
樊朝仍是一身麻布衣服，甚至有些不修边幅……
除了樊朝，还有一个满头银丝的老妪也拄着拐杖站在无崖刀背后，甚至尚在樊朝之前。莫源和云汐在人世府待了有一段时日了，却从未见过这个老妪，但她能站在这个位置，恐怕也是个高手。
天下无人不重视苍社祭，而苍社祭时人们所站的位置也颇有讲究。
就像在各大王朝参礼的人都是以帝王为先，至境高手在侧，其余皇室众人和朝中大臣各按座次。
礼不可乱，苍社祭时人们犹重礼节，这是对天地的尊敬，也是身份与地位的象征。
“苍社祭礼，始！”无崖刀的声音传遍了整座人世府。
没有人知道祭礼开始的确切时间，但所有人的心中好像都听见了这个声音。
紧接着，天地间风云变幻，几乎所有人都呆立不动，看着天际云雾遮日，电闪雷鸣，他们似一群没有思想的木偶，呆呆地看着。
风齐其实早就炼好了丹药，他没有来这，只是想求证一件事情……
当那股奇异的力量再次开始于天地间传递，风齐的眼睛盯住了站在最前方的无崖刀。
青衫白袍的身影忽的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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