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万里同路
这一晚，云汐问了不少这两个少年人背井离乡之后发生的故事，基本上是她问一句，莫源答一句。
一向惜字如金的莫源今天倒一反常态，反而风齐沉默寡言了起来。
当然，莫源很小心地绕开了有关连荒岭和万灵清露的事，说到罗萦琚时，莫源也是语焉不详。所以直到很久以后，云汐还觉得这是一段发生在风齐、莫源和那个罗师姐三个人之间的故事……
云汐的话很多，好像说话的声音能驱散这般黑夜中的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莫源说：“睡吧，明天早上就出发！”
云汐甜甜一笑，把头埋进了蜷缩着的双腿和环着膝盖的双臂之间。
风齐一直闭着眼睛假寐，但他把一切都听在耳朵里，虽然这些都是他所经历过的，但他一直在听。直到静谧的夜里只有云汐平稳的呼吸声和莫源的脚步声……
“睡吧，我先守夜，下半夜换你！”既然两人都恢复了，守夜之事自然也不能放松。
“嗯……”离开了瀚海宫，风齐也必须得习惯将休息的时间放在上半夜，这对天行境来说本就不是什么难事。
风齐喜欢守下半夜，也许是因为朝阳初升的景象让他能清楚地意识到一天又过去了……
看着细碎的晨曦洒落林间的土地上，风齐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这些天的修炼还算令他满意，他笑着拍拍莫源的肩，莫源很快醒了过来。
云汐是被悉悉索索的动静吵醒的，她睁开双眼，迷迷糊糊地看见两道身影在眼前晃动，她于是很快地回忆起之前的事情来。
自从云家被灭门以来，云汐每天醒来都会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也许是下意识地以为自己还躺在绵软的床榻上，她总是需要一些时间回忆、适应。
当然，这种过程就免不了勾起一些愁绪……所以昨天刚醒来的时候风齐的那番话会让她一时难以抑制内心的伤痛。
“喂，你们……干什么呢？”云汐细柔的声音响起。
风齐头也不抬，而是把自己的剑从包袱里取出来，拔出剑鞘迎着晨光审视一番，便又把它放了回去：“收拾东西啊，你还愣着干什么？快点收拾，马上上路了……”
“我们……一起？”云汐有点忐忑地问道
风齐翻了翻眼：“废话，昨天不是说了么，既然是我伤了你，我们就先送你一程，先去西桓，沧澜域对于你来说不能再待了！”
“哦……那好，你们……先等我一会儿！”云汐笑了，仿佛带着晨露的兰花，花颜动人。
风齐只低着头在包袱里着，根本没看云汐，他翻了有一会儿，才掏出一个瓶子，很醒目的黑色。他把瓶子扔给了云汐：“自己换药！”
莫源指了指旁边那片茂密的树林：“那儿有条小河，水很清，你去吧，我们等你。”
“我们是一起去西桓……对吧？”云汐又问了一遍，待看到风齐不耐烦的表情，她才嘟着嘴，一步三回头地走到了远处，给自己的肩膀清理、换药。
“都说了沧澜域不能再待了，这家伙忘性怎么这么大？”风齐一边嘀咕着一边把包袱重新装好。
一边传来一个熟悉而淡漠的声音：“齐兄，我知道你为什么自称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了……”
听着莫源这句很突兀的话，风齐不假思索地反问道：“为什么？”
“因为你根本不懂这些叶子……”莫源转头和风齐对视一眼，他很清楚地看到了风齐脸上写满了“不服”二字，于是莫源保持着面无表情的表情，依旧用平淡的语气说道，“别不服，虽然我也不太懂，但……我认识你这七年来，你只追过一个女子，还被她用一记水刀拒绝了……”
风齐顿时没了脾气，把包袱往身上一甩，低低道：“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嘴巴那么毒呢……”
“我也发现，自从你在柳州的客栈用青潇给我的剑笑话过我以后，我的确变了……”
风齐实在不明白，莫源这冰冷的表情和语气他早已见怪不怪，但如此犀利的话却是他从未听到过。
看见云汐从密林中探出了脑袋，莫源又恢复了老样子：“好了，走吧……”
这话应该是说给两个人听的，于是云汐笑着回了一句：“好，莫大哥！”风齐却无精打采地“嗯”了一声。
太阳已经升起很高了，能把光辉洒向更多的地方，包括三人前行的方向，西方！
西方是天下六大王朝之一的西桓王朝，相比其他各王朝，西桓有一点很另类，自数千年前炼气流的诞生以来，西桓国便更偏好炼气，在西桓，炼气者的数量几乎和炼体者相当！
西桓国皇室为林姓，实际的掌控者也是皇家宗门西桓宗。
光论疆土，西桓国更超东离、南泽，只有北方的北襄王朝能与之媲美。不知道为什么，西桓王朝曾三次迁都，而且都是东迁，从极西之地迁到了现在离沧澜域不足万里的地方。
那里，西桓国都，也是风齐三人此行心照不宣的目的地。自从离开了沧澜域，三人绕开近在眼前的云州，走水路，行船于这条横贯西桓、沧澜域以及南泽的平澜江，往西而行。
平澜江大部分在南泽国，极西之处也便在西桓王朝的南端入海了，而通往西桓国都的那条支流虽然能行船，但往来船只众多，又不比平澜江江宽水深，三人便下了船再行旱路。
这一路云汐的伤也好了，原本三人达成一致的是风齐和莫源“送云汐一程”。而云汐本没有目的地，他们两人也没有，于是送着送着，三人谁都没提起分开的事，这一送，便是万里同路。
“云小姐，坐船不是挺好的嘛，为什么偏要走旱路？”风齐望了一眼码头上人山人海的景象，不无抱怨地道。
“风公子，你以为什么船都能行进西京的么？”云汐白了他一眼，“如果继续乘船，再往西四百里，你也必须下船，而且那地方虽说是个码头，但水浅的很，只有我们刚刚坐的那种小船能停泊，哪有这般繁华之处好啊……
云汐的十六年岁月，几乎全都是在西桓度过的，自记事起，随云家叔伯走南闯北几乎走了大半个西桓国，至少对于从沧澜域到西京的路还是很熟悉的。
风齐为云汐治伤时云汐只能干看着一样，在这事儿上，风齐没有发言权。莫源倒是随意的很：“无妨，水路旱路都能修炼！齐兄，你还是想想怎么用天行小成的修为打败云汐吧！”
一说起这个，风齐心中便无比郁闷，那天在连荒岭自己依靠两道兼修的本事收拾了云汐后，云汐不服，两人再战，这次云汐留了个心眼，以近乎碾压的方式收缴了风齐的滴血剑。
自从发现自己有兼修之能，风齐就在莫源面前自称“同阶无敌”，先是被知根知底的莫源在瀚海宫收拾了几次后又被云汐这个姑娘家打败了。其实风齐也知道，如果不是生死相搏，自己两道兼修的本事并没多大助益，所以在面对这两个修为都接近天行境大成的家伙时，风齐只能认栽这还是在云汐的控魂术对风齐无效的情况下，否则云汐连手都不用动。
“喂！”走在后面的云汐叫了一声，风齐便转过身去，他知道，“喂”肯定是叫他的，不会是叫莫源的……
转过头，风齐发现云汐动人心魄的双眸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嘴里还轻声细语地说着什么。于是，风齐像心智丧失一般愣愣地走了过去，谁知还没走近云汐，她就跳开了，跳开的同时竟然还用双手护着自己的胸。
“喂，我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这玩意儿对我不管用，”风齐一点不知羞，反而扶着额头郁闷道，“你偏还用就算了，怎么我走过来了你又不信了？”
“哼！你觉得我还会再上一次当么？”自从在连荒岭被风齐强搂着调戏一番后，云汐对这家伙的戒备明显提升了不少，“以控魂术之能，一旦被控制，即使我不发声，你也一样听得到我的话，所以我故意说得很轻，但我没叫你走过来！”
“哦……这样啊……下次你要我过去就直说，不用施展那个什么控魂术，你风大哥我可是非常怜香惜玉的！”虽然便宜没占到，风齐还是不介意嘴上调戏调戏云汐。虽然之前从没觉得，但自从有了云汐加入，风齐感觉自己从前能对着莫源这张冰块脸聊天说话却从不觉得闷简直是件奇事。不过现在好了，除了莫源这副万年不变的冷漠表情，一路上总算有个人能让自己觉得并不那么孤单……
风齐想着想着，不觉笑了，走在一旁的莫源转过头，用他那自以为是“疑惑”的表情看了看风齐，风齐暗叹，这世上，怕是只有自己能读懂莫源表情中的含义了，虽然这些表情在云汐看来，都是一个样……
但是风齐发现莫源的脸色突然大变，风齐好笑：这真是件难得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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