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苍社祭
按日月星辰的变化之道，四季为一年，三月为一季，三十日为一月。每天日起日落，昼夜更替之间，万物苍生皆得天地滋养，而人们则用苍社祭的方式感谢天地之恩，这是亘古不变的传统。
东离王朝炎朔十七年十二月三十，炎朔十七年的最后一天，连日的大雪在前一天的夜里便停了，虽然地上仍有厚厚的积雪，但天已放晴，照着银装素裹的大地，泛起阵阵光芒，天地为之豁然，让人不觉身心舒畅了许多。
和其他许多达官显贵的府邸一样，平南侯府一早便开始准备了。今日，所有能在朝堂之上有一席之地的人，都可以带着家里有修炼过的子侄晚辈去宫廷大殿之上参加祭礼，而其他人则只能和百姓一般在自家门外参加。这是东离王朝的传统，既是一表对朝中臣子的礼遇之情，也是督促世家豪门不忘修炼的意思。
风齐往日皆是和弟弟妹妹们一起由母亲带着，而平南侯自然和逸将军一起上朝参礼，这令本来就对禁宫大殿万分好奇的他越发艳羡。可如今，他也可以随父叔一同前去，可谓夙愿得偿，喜出望外了。
天光大亮，平南侯三人一起上路了。侯府离宫门只有几里路程，三人一路上却是遇到不少熟人，平南侯、逸将军与人谈笑之间很快便走到了宫门前。风齐这一路上听了无数遍的“此子大才”、“不可限量”之类的话，一边暗暗吐舌一边招呼了千万声的叔叔伯伯，手中那把折扇是开开合合了不知多少次，到后来干脆合上，只在指间把玩，一路行来风齐此刻早已不耐烦了。
可宫门前的那道丽影，很快让这一路所来的郁闷烟消云散了。
“雨姐姐！”风齐刚一喊，便要冲出去，不想身形一顿，平南侯已上前和辰林打起了招呼。风齐知道是他逸叔所为，也不说话，只是上前作揖行礼，两家交好，话也就多了。风齐在一边看着辰雨，只见她今日也只是稍作打扮，一袭墨绿色广袖襦裙，长发披拂，不盘不簪，娇颜动人。
辰雨见了他，故意把戴着孕灵木手环的手一掠发梢，风齐看得呵呵直笑，嘴巴张合间无声地说着：“好看，真好看。”
两家相谈未久，便有宫中宦官将宫门大开，涌出两列披甲戴盔的雄壮之士，却是宫中禁卫，他们今日的装束较往日反而简单了不少，甚至连随身的兵器都没有带，只是在宫门两旁整齐列队，插手而立。
一众朝官稍整装束，一同向宫门内行去。行至大殿前，众人刚停下脚步，一声鼓响震耳欲聋，东离王朝的皇帝便带着皇室众人现身了。风齐从未见过皇帝，便带着好奇的神色打量着眼前这位东离王朝的至高统治者。
东离皇室乃是穆姓，传承已有千万年，始终于这片土地上屹立不倒，每代东离皇都可称是人中龙凤，豪杰之士。
这一代的东离皇帝号炎朔，继承父辈之业不过十七年，看上去却已是两鬓斑白，年事已高。要知道，即使未曾达到至境那一传说中的境界，修炼者的寿命也比普通人要长一些，归元境的强者活个一百四五十岁也是不稀奇的，最多也有活了近两百年的。更何况归元境之后形容样貌只要稍稍加以控制，便可不随年岁增长而变化。
可眼前的炎朔帝却是一副垂暮之年的样子，看得风齐暗道奇怪。而炎朔帝身边一人却更让风齐称奇了，此人看上去不过是一普普通通的中年人，一身粗布衣裳，却敢和炎朔帝并肩行走，坦然受众臣行礼，神色从容。连炎朔帝都还在行走间向行礼的众大臣微笑点头，尽显人主风范，可这人却丝毫不假辞色，双目微闭。
见此光景，风齐心中莫名地蹦出个念头——至境！
他虽不曾见过至境，但这般情景下，如何还不明白，毕竟敢和帝王并肩之人，又怎会是个凡夫俗子？风齐转头低声问道：“逸叔，皇帝旁边的‘那位’，莫非是……”
风逸瞪了他一眼，却轻轻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风齐不禁倒抽一口凉气，虽说已有预料,但真正看到一名近在眼前的至境，风齐心中便涌出一股不真实的感觉，毕竟这是至境啊！传说中万千天地生灵中至高的存在！
问道求仙是否真实无人知晓，那么至境便是人间至强，俾睨天下，俯视万灵,无论是妖魔鬼魅还是灵兽之流，至境之前，皆是虚妄。
一个“至”字，便是对至境强者实力的最好解释。
无论是千年宗门还是存世王朝，想要真正得到天下认同，只有拥有这样的力量。否则即使存世再久，强者再多，也不过是至境强者的覆手之敌。
风齐和知晓这位强者的人一样，用充满敬畏的眼光看着他，看着他在满朝文武间旁若无人地走过。
风齐以前只知道至境是王朝安身立命的根本，而此刻他脑海中反复回响的一句话却是父亲几天前和他说的“真正的东离王朝”。难道……这就是……真正的……东离？
在他还没想出答案之前，那位至境已经走过平南侯一行面前，他们恭敬地弯腰行礼，而皇帝也很快微笑回礼。
风齐只是惯性地低头、弯腰、作揖，直到炎朔帝一行走过了很远才慢慢直起腰，仍是一副茫然之状，看得风逸双眉直皱。
还是一边辰雨暗暗抹泪的样子重新引起了风齐的注意，“雨姐，你怎么了？”
“我，我看到姐姐了。”辰雨一边说一边注视着那个正在远去的背影。
风齐默然了，这位少时的朋友如今已贵为皇室继承人的妻子，平时已很难相见，刚刚自己满心都是“至境”二字，竟错过了和她相见的机会。
风齐又看了看辰雨，她正咬着嘴唇，低头摆弄自己送给她的孕灵木手环，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风齐忽的有一种想要保护她的冲动，而随即风齐不禁发笑：她又没受什么伤害，何需自己保护？
不久，人们便在炎朔帝的带领下徒步向大殿之后的祭祀地点走去。风齐见身边无人，便轻轻地用胳膊肘捅了下风懋勋。风懋勋问道：“齐儿，何事？”
“父亲，那位便是我东离王朝的至境了对吧？”风齐低声问道
“不错，”风懋勋没有习惯性地去捋胡子，只是点了点头，随后便不再做声。
风齐见父亲不愿多说，更加心痒难耐，又问道：“那我东离王朝只此一位至境么？”
“什么叫只此一位？一位很少么？！你可知道至境意味着什么！”风懋勋说着还把铜铃般的眼睛瞪着风齐，见风齐眼中好奇丝毫不减，他只得摇摇头，压低声音说，“当然不止一位！可这是我东离王朝底蕴所在，岂能轻易示人？你爹我又如何知晓？”
“那你如何知道不止一位？”风齐依旧不依不地追问着。
风懋勋无奈道：“你可知南泽王朝与我东离接壤之处的无主之地么？”
“知道啊，不就是瀚海宫和天府山几处势力所占据的地方么？”风齐疑惑道。
“两国交界之处，你以为是随便什么势力都能安如磐石地在那传承数百上千载的？”
“你是说……至境？”风齐心中一惊，还要问时，众人停下了脚步。举行祭礼之处本就在大殿之后，风齐父子只言片语之间，他们便来到了事先安排好的祭祀地点。
那是一个很大的用沙土堆成的圈，沙土所筑只有半尺高，皇室众人跨入圈内后臣子们便也紧随其后，纷纷跨入其中。
而皇帝则孤身一人进入了圈内一处同样用沙土堆积围成的方寸之地，皇帝抬脚跨过那一圈沙土，一众皇亲便和众大臣一样在一旁恭敬地垂手而立，静静等待仪式开始。风齐之前虽未能在此参礼，只是在他想来应该和往日在府门前参礼时差不多，便一心只管注视着那位至境强者。
说来奇怪，原本面无表情似是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至境此时却紧紧皱着眉头，一副略显不安的表情。
不知道为什么，众人站定后，风齐心头便涌现处一种压抑、不安，这种感觉来得很突然，很莫名其妙。此时，皇帝喝道：“苍社祭礼，始！”声如洪钟，响遏云霄，这句话传出去很远，很远。
风齐强压下这种萦绕心头的感觉，和所有人一样虔诚念道：“苍社永存，泽被天下，佑我东离，万世不朽”这边声音还未落下，皇宫外便也响起了这样的声音，随后渐渐传开、传远，传至海角天边……
往年风齐也只是跟随侯府众人在听到皇宫方向传来的声音后念着这四句话，年年如此，然而直到如今，他才感觉到了奇怪之处——为什么往年听到的自皇宫所始的声音和现在听到的一模一样，而且就像说话的人就在耳边似的。难道是皇帝的气境高超，亦或是凭借神妙的传音之术，让这里的声音能传遍京都？
风齐所不知道的是，莫说京都，便是整个东离王朝，都能清楚地听到这里的声音！
然而，不待风齐多想，他马上发现了更加诡异的事情！
p.s.今天第三章！今天本书有了第一个打赏，于是决定加更，话说现在好像已经第二天了……不过晚上8点和11点的更新不会少的，大家放心~~~
再次感谢书友@残叶琉璃
各位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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