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杀鸡儆猴

“哐当——”御书房内响起杯盏置地的声音。

        端贵妃望着那已经被摔的狼狈的书台有些不忍的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下是一片薄薄的愠怒，细粉扑面的脸颊此刻已经黑了一半。

        南宫藏向来不爱发怒，今日这般动气，接了宣德门传来的消息甚至早早的便散了朝。传来了自己却是一句话不说，放着跪在门外求见的刘未也不理。愣是兀自发着怒。端贵妃心底此时恨极了那南宫瑾佑。多管闲事的紧！

        自来高贵的妇人清了清嗓，缓缓开口道：“皇上，莫要气坏了身子！”

        谁知，这安慰的话语却正正击中了怒火难消的南宫藏。啪的一声，重重的击响面前的书桌，半撑在桌面的南宫藏猛然抬头对端贵妃说了自她进门起的第一句话，“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信赖的好表哥！”

        端贵妃闻言脸色一变，原本尚且还半黑的脸霎时便如天边乌云一样了，只怕下一瞬就是狂风暴雨了。

        头上的花冠垂下的珠链因着身子的颤抖也微微晃动着，端贵妃努力的缓和着自己的心绪，才让自己没有开口说话时颤了音。

        “皇上，寻儿是不知此事的，定是表哥糊涂了些。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表哥受了酷刑才写下这封莫名其妙的罪己诏呢。”端贵妃慢声说着，姣好的面庞上，嘴角却微有抽动，显示着说话的人此刻极其的不安。

        南宫藏深深的叹了口气，下一瞬却仿佛身形不稳，幸而身旁便是软座，脚尖一转，便坐到了那上边去。

        这般景象有些吓到了端贵妃，“皇上……”

        南宫藏伸出手来却是挡住了自己眼睛，靠在桌案上，似乎不想再理会端贵妃了。这还了得？！端贵妃犹如挨了当头一棒，她再顾不得心头的旁的想法，双腿一曲，给南宫藏下了跪。哭喊出声：“皇上…求您宽恕寻儿吧！…”

        “你这是做什么！？”南宫藏抬起头，看到这，沉声问道。要知道，他与端贵妃从未红过脸，感情是不亚于和皇后莫娇艳的。

        端贵妃也不答话，只是哭的梨花带雨的望着南宫藏轻轻的摇着头。那张本是如花如玉的美丽容颜已经陪伴自己如此个日月春秋了啊……向来冷酷残暴的南宫藏心底忽然便软了几分，口气也不似刚才那般晦涩，南宫藏手虚抬在空中，做了个扶起的动作，说道：“蓉儿，你快些起来，这般像什么样子……”

        刘公公尖细的声音响进了御书房内，“启禀皇上，贵妃娘娘！刘大人晕倒了！”

        “什么！”刚刚起身的端贵妃花容失色，猛的转头望向那一身龙袍的威严正主，一脸凄凉模样，清泪便要流出一般，“皇上，哥哥年纪大了，求皇上快些让他进来吧……”

        南宫藏感叹许是自己日益老去了，叹气的频率也高了些，想了想，不由有些苦笑，南宫藏又呼出一口气，挥了挥手，示意端贵妃去开门。端贵妃这才脸色好了些，急忙跑去将御书房原本紧闭的厚重红木门打了开，因为心急，一向优雅有度的端贵妃还差点踩到了自己的裙摆。

        刘未被两名太监扶着，嘴唇发白，脸上毫无血气。端贵妃心疼道：“哥哥这是疾病又犯了么？”说着对两名太监使了个眼色，便将刘未扶进了房内，转而端贵妃金贵的身子亲自去扶住了自己兄长。连连对刘未说着话：“哥哥，皇上传你觐见哩。”眼神却投向南宫藏，泛着丝丝央求。

        刘未双眼一翻，露出半边眼白来。哆嗦着瞧向南宫藏的方向，脚一弯，便跪了下去。这一力道，将端贵妃也拖行的踉跄。

        “皇上！老臣有愧啊！”不理端贵妃搀扶的动作，刘未失声痛哭，“皇上将睿王爷放心的交给老臣，老臣却将睿王爷教成这般模样，实在是老臣之错啊，求皇上降罪于老臣，宽恕了睿王爷吧！”

        声声悲切，句句悲凉。这让端贵妃的心也跟着阵阵抽搐。

        “宰相莫要过于自责了。”南宫藏扫了眼刘未，出言安慰道。又对刘公公使了个眼色，不一会儿，两名宫女便搬来了软榻。

        刘未道了谢，就着袖口擦了擦老泪，这才对南宫藏拱手，低声问道：“敢问皇上，那朱大人现时在何处？”

        “朕见了他一面，遂也问了罪己诏的事儿，可他口口声声说他所做的事儿老九都是知晓的……”

        “岂有此理，虽然朱明是我表哥，但性子是绝对懦弱的，只怕是不是被人严刑拷打才屈打成招冤枉了睿王爷和贵妃娘娘……”刘未假意夸张的喊道。

        见南宫藏已经平静，端贵妃亲自去侧房取了滚烫的茶水来给南宫藏斟上，一边小心翼翼的瞅着南宫藏的脸色，一边将杯子递到南宫藏身前的案桌上，问道：“皇上，臣妾有一言。”

        南宫藏点点头。又端起茶杯，又因杯壁被茶水沁的太烫了些，又将它放回原位。杯中的水漾起，晃在狭小杯中敛起圈圈碧绿的涟漪，就如此刻南宫藏的内心一般。

        “启禀皇上，裕王殿下求见。”

        “烈儿？”端贵妃还未开口，刘公公却报道南宫赫烈来了，瞧了瞧门外，端贵妃狐疑的瞧了眼那欣长的身影一眼。

        心中好不惊喜，想必是劝动了他愿意为朱明和南宫寻说情。

        南宫藏这才精神了些，一直紧皱的浓眉微微舒展了些，道：“传。”

        刘公公应声而去，不多时，身着淡金湘袍，腰束白玉缎带，头衬锦锡头冠的南宫赫烈便迈脚走了进来。

        “儿臣给父皇，母妃请安。”

        “吾儿有礼。”南宫藏脸上神色又松了一头，见到这衣冠楚楚的五儿子，南宫藏心里舒坦了些，可又转念一想，这便是与端贵妃一母同胞生出来的，怎老九就如此顽劣呢？

        南宫藏又轻轻的摇了摇头，一摆手，“给裕王赐座。”

        南宫赫烈拱手谢道：“谢父皇。”待坐正身形后，南宫赫烈才侧眼一笑，才瞧见刘未一般，“原来舅舅也在这儿啊。也是为了朱大人之事来的吗？”

        端贵妃面露不喜，原本以为这孩子是来帮忙搭救兄长的，却没想到倒是来拆台的。想着，端贵妃嘴角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恼怒。

        刘未尴尬的扯了扯嘴角，强颜欢笑道：“裕王殿下说笑了，此事自有皇上定夺，老臣不敢逾矩。”

        “哈哈。舅舅谦逊。”南宫赫烈自在的笑了两声，转而便对南宫藏说道：“父皇，儿臣听说了台州刺史朱大人被抓回一事，深感惊讶。犯了那么多事儿，竟然还能好好的活到现在。所幸大哥英勇将他抓了来，不然，只怕天下人说我南宫家护着亲家外戚了！”

        “老五！”南宫赫烈这话说的多重，端贵妃甚至不愿去细想，惊慌之下喊了出来。南宫藏随着她这声儿喊也缓缓将目光移到了她身上来。

        有些不自在的咳了声，端贵妃脸上又浮起笑来，问道：“烈儿，今日你父皇与舅舅有大事要议，你安也请了，若没旁的事儿，便先回了吧。”

        南宫赫烈眼角掠过一丝凉意。“母妃，儿子今日前来正是担心父皇忧心此事所以才特意来陪伴父皇的。”话说的很满，一丝不漏，让端贵妃一时接不上话了。  [^*]

        南宫藏笑了笑，下一秒却以手覆住自己鼻尖，捏了捏，发出沉闷的鼻腔说道：“有心了。”

        南宫赫烈站起身，给南宫藏做了个揖，算是承了南宫藏的这声有心。又继续说道：“毕竟，此事有关老九，做哥哥的也是很紧张的。”

        自打南宫赫烈一进门，便被晾晒在一旁的刘未听到这里，只觉如坐针毡，又不好将自己的紧张表现的过于明显，只能双手紧紧的握着坐塌的两头，迫使自己静下心了。

        端贵妃已不再遮掩自己的情绪，美目凌厉的扫在南宫赫烈脸上，拍案出声道：“老五！……”

        “那依烈儿所见，这事儿该如何处理？”南宫藏的声音却盖过了端贵妃。

        听见南宫藏询问自己的意见，南宫赫烈眉头紧蹙，似乎思虑良久一般，眉眼微微一抬，直视着前面那双属于南宫藏不溶于污的犀利双眼，一字一顿道：“杀鸡儆猴。”

        南宫赫烈在心头听见自己说道：只有这般，才可保全南宫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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