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旖旎
原来在幽月落崖后,宣芩真的跳了下去,只见白光一闪,幽月不见了,而他也被岩壁上斜伸出来的树挂住,得以活命。
幽月没了,他也混沌了,若不是赵玉朔摔碎了他的酒瓶子说此事蹊跷,怎么会无缘无故被人挟持,他才清醒过来,着人去查。
才知那些袭击乌栝的流寇就是黑鹰帮的人,他们杀死了乌栝,点燃了冷季的复仇怒火,利用冷季对付宣芩,却不想阴差阳错的抓了幽月,使得她掉落入悬崖。
“那你为何不告诉冷季,杀死乌栝和他妹妹的人是黑鹰帮的人?”幽月不解的问。
宣芩叹息,“他已经被仇恨蒙蔽了那么多年,凄惨可怜,我不想再让他背负太多,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我对冷季、乌栝、冷梦书都心怀愧疚,这笔账我会向黑鹰帮一笔笔讨回来的。”
好吧,原来宣大冰山还是蛮有爱的。
他的内心并不跟外表呈现的那样冰冷,只是不太懂得用语言表达情感。
幽月有点懂他了。
“后来呢?”
后来,他派人去查黑鹰帮,只抓到了一些散兵游勇,并未抓到核心人物,对黑鹰帮的了解不深入,直到幽月下山前,他的影卫抓到了一个黑鹰帮的长老,才知道,他们有人已经盯上了幽月,这才从京城溜出来,沿路跟随。
却不想还是被他们钻了空子。
幽月在客栈遇袭,后来又被柳絮追杀,再到后来青翠山上的暗算,影儿被杀……这一系列都是黑鹰帮所为。
柳絮的出现是意外,他是因为中了毒,需要处子血养精气,碰到了高贵的和硕郡主,正欲迎亲被幽月破坏了,所为歪打正着,便如是。
“公鸭嗓叫柳絮?”好恶心的名字!
“他是黑鹰帮的一个长老级的人物,抓住他,对我们来说,可以获取更多的黑鹰帮机密,只是……”
“只是什么?”
“影卫带走柳絮后,他们的人就不断的出现,我们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审问他,而他没有女子精血将养,神智有点不清醒了。”
“噗--这是什么毒,如此厉害?”
宣芩看了她一眼,决定不跟她讨论所谓的阴毒,她脑回路太复杂,知道的太多指不定会出什么幺蛾子。
“我们将他藏到了一个隐秘的地方,但黑鹰帮的人还是能找到他。”
知道他转了话题,她也不再细究,“黑鹰帮对你的事情竟了解的这么清楚?”
宣芩摇了摇头,“未必。”
“这么自信?”傲娇的宣大皇子又回来了。
“因为我们从柳絮的身上找到了另一种毒,跟影姑姑之前所中之毒类似,不过毒性没那么强,不至于毙命。”宣芩看着幽月,提到影姑姑的时候,她的脸上的那抹哀伤,让他心疼。
“姑姑的事情你都知道?”
“是!我之前派人营救无果,便央求师叔前去相救,她的毒也是师叔解的。”想起影姑姑毒发的样子,宣芩的手指弯了弯。
“你师叔就是姑姑碰到的那个怪人?”
宣芩点点头。
“那你师叔的出现并不是巧合了?”
宣芩点头,“我们救出人后,师叔就带着影姑姑走了,他居无定所,四处游玩,我寻不到他的踪迹,知道他能救影姑姑,也就没再去寻。”
幽月将脸埋到宣芩的胸膛,“谢谢你救了姑姑。”
宣芩望着幽月头顶的发旋,思绪飘远,“我救她也是为了我自己,因为只要她在,我就觉得你也还在,后来,姑姑告诉我,你可能没有死,凤凰古木重生之时,就是你醒来之日。我特意派人守着凤凰古木,当每天的消息传回的时候,我心如死灰,干枯的枝桠如何会重生?”
“可是,有一天,青衣突然告诉我,枯木逢春,凤凰古木活了,我竟不敢相信了,派人去幽宫打探,都被你阿爹拒之门外,我知道,你阿爹是怪我的,当年他都没让我见你,我只到他时怨我没有好好照顾你,让你在那么凶险的情况下历劫,我理解他,便不再派人去打探了。后来,师父也托人带话给我,让我放心,会让我见到你的。所以我苦心筹谋,只为见到你,谁知,你竟失忆了。”
幽月忽然想明白一件事,她和阿爹都被青翠老鬼骗了,原来这就是一场预谋,什么过生辰非要她去,分明是故意给宣芩制造机会嘛!
当时阿爹收到过一封密报,脸色很难看,现在她想明白了,大概是跟宣芩有关的,所以青翠老鬼来信让幽月去祝寿的时候,阿爹就欣然答应了。
没想到这竟是他们师徒二人合谋演的一出戏!
“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
“你们师徒二人算计我?”
“恩,所以,这笔账你打算怎么算?”
“还能算得清吗?”
“恩?可以全部算到我头上。”
“好,虽然我不打算追究了,但是盛情难却,我得好好考虑一下,这个先记下。”
“……”他怎么有种自己挖了坑跳下去的感觉,却还甘之如饴呢?
幽月突地往上一趴,脸蹭着宣芩的脸,凉凉的,好舒服,宣芩却被她大胆的举动热红了脸,“阿狸,这么主动?”
幽月唇角一弯,掀起一抹狡邪的弧度,“是呢,因为我饿了。”
这话说的太有歧义,也太过暧昧。
她是想吃东西,还是想要吃他?
充满诱惑的姿势,红嫩诱人的粉唇,勾魂的眼神,撩起了他体内的无名火,“轰”的一声,宣芩紧绷的神经炸开了,阿狸什么时候这般成熟有韵味了?
别人做出这样的姿势,定会带着浓浓的风尘味,此刻,幽月信手拈来,竟带着魅惑的爱意,让宣芩不能抗拒。
“阿狸--”宣芩的嗓音沙哑,手轻轻的抚上幽月的背,摩挲着,紧绷着。
幽月却突地起身,咯咯的笑个不停,“宣芩……你也太不经撩拨了,我只是想要吃点东西而已,我真的……饿了……”
宣芩满脸黑线的扯过她,“撩拨我,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幽月被宣芩压在身下,进行唇罚,微风不解意,撩动着马车的帘子,卷了一车旖旎。
马车不疾不徐的往前走着,离京城越近,宣芩就越安静,安静到幽月有些不适应。
他其实也是不愿意回京城的吧?幽月默默的想。
太子殿下最近一直忙着跟新任兵部侍郎--墨如枫周旋,相传兵部侍郎一上任就开始整顿兵部,将太子在兵部的爪牙砍了个七七八八,太子头疼欲裂,却拿他没办法,因为他的理由各种的奇怪,什么抢了别人家的小妾啊,经常逛花楼啊,说话太凶猛了,吓到他了之类的,没有一句是正经的,而且北宣帝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太子又没法将事情闹大,他的手下确实被太过纵容了,如果北宣帝下令严查的话,他们的问题就会暴露出来,他也怕惹祸上身,所以,太子殿下只能忍气吞声,没有时间,也腾不出手来对付宣芩,这一路,他们走的颇为顺利。
幽月不相信北宣帝会如此纵容墨如枫,也不相信墨如枫会像表面上的这般玩世不恭,虽然北宣帝很暴戾,但他治下相当严明。
单从他的作风问题上就看的出来,他登基数年,后宫虽然妃嫔无数,却仅有两个皇子,一位公主,单单这一点,就能说明他是禁欲型的,禁欲的皇帝都是好皇帝。
他是有情的,后宫佳丽三千却最爱兮妃,他又是无情的,为了巩固皇权又接纳了好多大臣贵族的女儿,平衡各方势力,将制衡之术发挥到极致。
在他的眼里,皇权大于一切,这样的人怎会将兵部重位交托于纨绔之人?
幽月觉得,墨如枫一定是掌握了足够的证据才有底气胡扯的,这一点,太不像她了。
她都是没有证据的时候才胡扯的!
青衣接到了赵玉朔的信,便将幽月在这的情况大致的说了一下,当然,这些是瞒着宣芩的,因为那件披风,宣芩对赵玉朔有莫名的敌意。
又过了几天,马车行进的速度慢了,两边响起了嘈杂声,他们到京城了。
幽月撩起帘子,看着两边繁华的街道,忍不住感叹,北宣帝其实是个好皇帝!
但他不是个好父亲。
他对太子太过纵容,对宣芩太过苛刻!
想到这,幽月突地放下帘子,问宣芩,“你可想过太子之位?”
宣芩半合着眼睛,连睫毛都不眨一下,面无表情的回答,“阿狸若喜欢,我便去争,阿狸若不喜欢,我便远离。”
呵,好大的口气,这厮分明不将太子之位放在眼里,还是他原本就可以得到?
幽月认真的盯着宣芩看,连脸上的汗毛孔也没放过,愣是没发现一丝表情,他的内心果然很强大。
“你是瞧不上还是不稀罕?”
宣芩沉默,将幽月往怀里揽了揽,良久才低低的吐出一句话,“从我母妃被逐出宫的那一刻,我就对他们不屑一顾了。”
宣芩的母妃便是兮妃,兮妃长的不说是倾国倾城沉鱼落雁,却也是水灵剔透,惹人怜爱,就因了那份独宠,他的母妃才遭遇了奇耻大辱。
那个如水的女子,一夜之间,三千乌发寸寸成雪,面色苍白的像薄薄的纸片,眼泪流尽,眼底全是血,猩红一片。
他的父皇,那个深爱她的人,却甩袖离去,连看都不曾多看一眼。
和离,是他母妃最后的骨气。
敢跟皇帝提和离,他的母妃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第一人。
北宣帝气得吐血,却不得不放她离去,兮妃果断的喝下了绝情丹,断情断爱,记忆全失,连自己的儿子都不记得了。
从此,皇宫中再无白衣翻飞的柔情女子,北宣国再无兮妃。
那时,他才七岁。
幽月心疼的回抱住他,不知道这样的打击给他的心造成多大的伤害,却能知道,为何他独独不爱笑了。
一夜之间,他从皇上最爱的儿子,变成了皇宫中人人唾弃的皇子,母亲又离开了,幼小的他无依无靠,若不是大监箫青暗施援手,他怕是早就不在人间了。
他还记得,那一年,他带着随从偷偷溜出皇宫,被太子哥哥截住,告诉了北宣帝,北宣帝大怒,将他的随从杀了个干干净净,若不是他拼死保护,青衣也早就身首异处了。
后来,他才知道,是皇后故意放他走,给他机会去寻母妃,却又让太子将他截住,触到了北宣帝的逆鳞,断了他所有的希望。
那一刻,他才明白,想要活命,想要为母妃报仇,就得变得强大。
他说服箫青,让他出宫学艺,箫青用自己的免死符求得他出宫的机会,将他送到了青翠山。
却不知皇后在青翠山上安插了眼线,当他看着一起练功的师兄将刀子捅进他的身体的时候,他暴怒了,一拳将他打死了。
青翠真人没有骂他,只说了句,以后你就是大师兄了。
从此,他变得越来越强大,太子和皇后在宫中寝食难安。
对他的暗杀也越来越急。
“所以,你晚上睡觉的时候,都会抱着剑?”幽月心疼的摸了摸他的脸,问。
“七岁那年就开始了,一直到现在也改不掉了。”
宣芩低沉微凉的声音,刺得幽月心口疼,他是多没有安全感才寄希望于剑呐!
“以后你会改掉的,因为你有我了。”幽月满眼深情的说,期待着宣芩泪流满面。
可是宣芩却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笑了笑,“你又不能让我抱着睡,要我如何改掉?”
噗--
还能不能深情的聊天了!
幽月作势掐住他的脖子,咬着牙,厉声威胁,“赶紧收回你的话,信不信我会掐死你?”
看着她猫一样的亮爪子,宣芩的心底一下柔软了,“好,我收回我上面的话,我期待你能让我抱着你睡,尔后改掉抱剑的习惯,你比剑软和多了!”
这句话,听着好像没有多大的改变,好像是在夸她,可她怎么就觉得不受用呢!
马车突然停住,青衣没敢掀开帘子,站在马车外喊话,“公子,苏大将军和小王爷在前面等着了。”
小王爷莫不是赵玉朔?
那个青衣和凌羽多次提到过的人?
她倒有些好奇了。
不待宣芩回话,幽月就从宣芩身上起来,掀开帘子跳了下去。
苏钰白衣飘飘,还是那么的神采奕奕,飘飘若仙,可是旁边那位绛紫色衣衫的俊秀公子看着有点眼生,浓浓的书卷气,增添了几分好感,幽月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劳烦苏大将军亲自接驾,荣幸之至!”
幽月对着苏钰像模像样的做了个揖,惹得苏钰连连嘲讽,“你还是那么的自作多情,我只是过来看一眼,漫山遍野点火的妖女将自己伤成什么样子了而已,不必感激!”
噗--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幽月满脸带笑的回击,“妖女已经飞走了,我等安然回归,碍着苏大将军的眼了,罪过罪过!”
苏钰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当幽月将视线转向那个绛紫色的身影的时候,却被他一个虎抱震撼住了,这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之中,这一抱是几个意思?
而且还当着宣芩和苏钰的面!
苏钰好像没往这看,垂在袖子里的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关节泛白。
宣芩黑着脸上来,将他一把拉开,将幽月揽到身后,怒声斥责,“赵玉朔,你好大的胆子!”
赵玉朔?
传说中的赵玉朔?
可他们有这么熟吗?熟到让他一上来就送这么一个大礼?
赵玉朔被拉开,苦笑一声,“宣芩,就算她是你的,我将她弄丢了,思之念之这么多时日,抱一下又何妨?”
“你再抱一下试试?信不信我将你的手砍了?”
男男相对,激情四射。
幽月又想歪了,越过宣芩走到苏钰身边,挽着他的胳膊,浅笑一声,“苏大将军,你的人移情别恋了,你可伤心?”
苏钰欣长的身躯一僵,看着幽月热络挽住他的手,顿住,思绪有些翻飞,“移情别恋?”
“是啊,你没看到人家俩人正在眉目传情,你侬我侬呢,这不是明摆着告诉你,人家不稀罕你了,稀罕小王爷呢!”幽月说着又拍了拍苏钰的胳膊,“放心,你还有我,我是不会抛弃你的……好兄弟!”
苏钰的脸黑了。
宣芩的脸绿了。
赵玉朔也石化了。
不会抛弃他的……好兄弟!
三人面面相觑,而大言不惭的某女,还在大放厥词,“我是很专一的,不想他们见一个爱一个,我只喜欢你--好兄弟!”
苏钰彻底的凌乱了,他的兄弟到底哪儿惹她喜欢了,他改行不行?
赵玉朔的眸子暗了暗,她真的不记得他了。
宣芩架不住了,将幽月带离苏钰的身边,冷着脸将苏钰和赵玉朔赶走了,“内人今日有些累了,胡言乱语的话你们就不必放在心上了,准备一下待会儿面圣!”
内人!
幽月不乐意了,“宣芩,你少占我便宜!谁是你内人了?你是明媒正娶了还是礼书纳彩了?这对我不公平!”
“我们拜过天地了。”宣芩淡定的说。
“那不算!我是被逼的!”
“我绑你手脚了?”
“……没有。”
“那不就结了,没有绑住你,如何叫逼?”
“……”幽月再一次词穷了,欲哭无泪就是这般,她眨着眼睛向苏钰和赵玉朔求救,他们俩却冷眼旁观,站在一边,不知道在想什么。
“宣芩,你大爷的!”说好的保密不外传呢!这货就是个骗子,彻头彻尾的大骗子!
幽月的声音响彻府邸,宣芩淡定的换了衣衫,跟苏钰和赵玉朔进宫去了。
临了,在幽月的额头上亲了一下,“乖,等我回来!”
“你丫的,故意的吧!”
他可以任由别人调戏,却不许她调戏美男,这是什么道理?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这是霸权主义,她要抗议抗议!
宣芩心情大好,走起路来,步步生风,尤其是跟苏钰和赵玉朔一起。
第一回合,完胜!
北宣帝召见宣芩的时候,并未在大殿上,直接叫到了书房,太子也在。
与北宣帝阴沉的脸相比,太子的笑就有些刺眼。
“儿臣参见父皇,参见太子殿下!”
北宣帝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不成器的东西!”
太子上前跪倒,与宣芩并排,“父皇息怒,皇弟也是一时糊涂,儿臣会好好教导他的。”
北宣帝冷哼一声,不再开口。
一时糊涂?
这又是什么莫须有的罪名?
“如果儿臣没记错的话,太子殿下此刻还应该在禁足当中,如何能不经宣召擅自入宫?”宣芩的声音不大,却足够提醒北宣帝,顺道给太子一个警钟。
北宣帝也看向太子,太子惶恐的俯下身子,“父皇,你要给儿臣做主啊,上次不是指派儿臣前去捉拿妖女吗?儿臣以为禁足令解除了,所以……”
北宣帝看向太子的眼光有些不那么友好了,他不提这事,北宣帝倒记不起了,一提北宣帝就窝火,走了那么久,居然都没到岭南之域,被墨如枫给绊住了,仅仅只是因为一只狐狸!
而且,他自始至终就没下过解除禁足令,太子竟敢自作主张,跟墨如枫在兵部斗的如火如荼,如此眼界,怎堪配做储君?
“放肆!”北宣帝甩了手边的折子,起身走到宣芩面前,“你自己的事情弄得一塌糊涂,倒指责起别人来了,你有什么资格质问别人,太子的事情我自有考量,岂是你能指点的?你这个目无尊长的混账东西,真是要气死我才肯罢休?”
宣芩抬眼,目光冰冷无波,“敢问父皇,儿臣做了何事,让父皇如此发难?”
“做了何事?错了还不知悔改,居然反过来质问朕?太子,你说,让他心服口服!”北宣帝气得胸口不停的起伏,回到了龙椅上,不再看他。
“是!”太子悠然起身,颇有发难之嫌,“有人上奏折,说你纵容妖女烧毁良田和房屋数以万计,还行凶杀人,你可承认?”
听到妖女两个字,宣芩的目光倏地变冷,“太子殿下此言差异,堂堂一国储君,竟信些妖邪鬼怪之说,人云亦云,岂不可笑?”
“你--”太子气结,一时找不出话来反驳宣芩。
“而且,我并未行凶杀人,那人纵容赖六偷放行军饮水,致使我赈灾大军无水饮,我欲严审,他却说要我好看,他是前兵部侍郎的手下,太子殿下会为他报仇的!”宣芩说到这,故意停顿了一下。
太子暴怒,涨红了脸,“一派胡言,我怎么会认识等腌臜之人!”
宣芩看了一眼北宣帝,北宣帝的脸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当时他剑指太子殿下,我一时气愤就跟他对峙,却发现他是黑鹰帮的人,我将士敬重太子殿下,岂容别人侮辱,一气之下将那贼人压死,不知,太子殿下说我杀的可是他?”
太子的脸又红了,“父皇赎罪,儿臣失察,竟让人怀疑皇弟,幸好皇弟英明,儿臣的清誉得意保全,但儿臣愧疚,竟没能识破敌人诡计,想必那人说皇弟将妖女带到宫外别苑的事,也是无中生有了。”
宣芩的目光冰冷的像一把锐利的刀子,划过太子的脸,今日起,他们之间再无半分情意可言了。
果然,北宣帝的怒火冲着宣芩来了,“混账!你竟背着我在宫外建别苑?还私养女子?且不说是不是妖女,就凭你这高贵的身份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居然偷偷养来历不明的女子,真是越来越出息了!”
宣芩沉默不语,冰凉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太子,你前去将人带过来,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将一个皇子迷得七荤八素的!”北宣帝冷冷的吩咐,太子领命而去,临走,给了宣芩一记带笑的眼神,我会将她好好的带过来的。
“站住!”宣芩一声低喝,冰冷压抑,气场丝毫不逊于北宣帝,北宣帝愣住,太子也顿住了脚步,宣芩周身的气息太过骇人,是他们从未见识过的。
“谁若动她,我必诛之!”
简单、粗暴、霸气!
太子不怒反笑,“皇弟误会了,父皇只是要我带过来看一眼而已,并无伤她之意。”
“如此最好!”依宣芩对幽月的了解,太子只怕要吃亏了,因为她说过,太子的事情让她来处理,他理应相信她。
太子点了兵,快速的穿过宫门,直逼宣芩的别苑。
凉风习习,阴色沉沉,天是要下雨了。
幽月睡醒一觉,吩咐凌羽端点好吃的来,她要吃饱了去万花楼一趟。
太子来时,扑了个空,并未找到幽月。
看着满桌子的狼藉,太子震惊到没法用词语来表达了,这到底是饭桌还是战场?
管家也很无奈,主子吩咐了,没有她的允许,任何人不能碰她的东西,包括剩下的饭菜,她要用来喂小宣。
宣是国姓,他们不敢冒犯,更何况是这个名字带宣的小鸟。
于是,这桌子美味,经过幽月的风卷残云,又经过小鸟的蹂躏,已经不堪入目了,他们却都不敢动,因为主子想要知道在自由的状态下,小宣的食量。
连他们也疑惑,乱成这样,也能看出食量?
幽月不在,太子没见到人,又没法回去复命,只得等下去。
从正午等到天黑,幽月才一身男装潇洒的现身。
大厅里已经掌了灯,橘黄的光晕打在太子的身上,将他的剪影勾勒的完美柔和,单一个侧面,足以称之为美男了。
听见动静,太子转过身来,看到一个眉目清秀的男子带着一个同样清秀,姿色却逊色不少的男子,款款而来。
白皙细嫩的皮肤,弯弯的杨柳细眉,水汪汪的大眼睛,澄澈晶莹,她就这样信步走来,宛若画中的仙子,飘渺潋滟。
幽月见他看过来,心底一叹,这厮与宣芩长的也太像了,只是气质更加的柔和一些,也更加的危险一些,宣芩就只有一个哥哥,如果所料不差的话,这应当是太子殿下了。
太子默默一笑,男装都能如此迷人,女装更是不可方物了,怪不得宣芩会为她忤逆父皇了。
管家见状,连忙上前给幽月解说,一大通话之后,幽月听懂了,太子殿下要带她进宫面圣。
她冷笑一声,“让太子殿下久等了,真是抱歉!”
嘴上说着抱歉,却丝毫没有抱歉的意思,反而有些怒意,太子也乐了,他从未见过不怕他的女子,他身边萦绕的那些莺莺燕燕,哪个不是见了他恨不得贴上来,让他烦不胜烦,而幽月却丝毫没有讨好的意思,就那么清冷的站着,像一株出水芙蓉,亭亭玉立,傲气凛然。
太子对她的好感一下提升了一大截。
“无妨,有美如斯,等上一天又何妨?”他满脸笑意,眼底柔波四起,若不是早就见到了宣芩清冷的美艳,苏钰飘逸的洒脱,赵玉朔清秀的书卷气,她或许会迷上一瞬,可是,他出现的还是太晚了,这样的缱绻在幽月看来,太过虚伪,太过阴险!
幽月也笑了,只是那笑却没有抵达眼底就消失不见,“那太子殿下继续等吧,我要去更衣。”
幽月这一走,又让太子等了一个时辰。
太子着人去催,被凌羽挡在外面,说姑娘在沐浴,为显尊重,特意要沐浴焚香梳妆打扮之后,才能出来。
太子忍了,女子爱美,可以理解。
可是,又一个时辰过去了,幽月还是没有出现。
太子坐不住了,“到底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管家抹了一把汗,“老奴也不知啊!”
太子起身,亲自前往,凌羽守在门口,不让他进,他虽然很生气,面子上却还是柔和的笑着,“劳烦姑娘前去问一下,现在可以出发了吧?”
堂堂太子殿下对一个侍女说劳烦,本身已给了她天大的面子,可是凌羽却不领情,冷着脸回话,“主子脾气不好,殿下还是再稍等片刻,万一惹恼了主子,她再做出什么对殿下不利的事,就别怪我没提醒了。”
凌羽的语气本就让太子大为恼火,她不仅布置成奴婢,反而以“我”相称,太子心底的火,终于压制不住了。
不过,用不着他开口,他身边的小厮就发难了,“放肆!一个小小侍女而已,竟敢对太子殿下无礼,来人,将她拖下去仗毙!”
禁军上前欲拖凌羽,门内就传出了幽月慵懒的声音,“哟,太子殿下都没说话,一个小小的奴才竟敢骑到主子的头上发号施令了,知情的以为太子殿下是体恤下属,这不知情的还以为太子殿下软弱可欺,连下人也约束不了呢!”
幽月冷冷的声音指桑骂槐,让那小厮打了个寒战,果然,太子的脸色不好看了,“还不快退下!”
太子训斥完小厮,又转过脸来问幽月,“姑娘可是洗漱完毕了,现在启程可好?”
幽月打了个响亮的哈欠,复又慵懒的说,“原本是差不多了,可你的奴才,太凶悍了,吓到我了,将妆也弄花了,我只得重新洗漱一下,还望殿下赎罪。”
这就洗漱了好几个时辰了,再重新洗漱一下,岂不要到天亮?
“无妨,姑娘仙人神姿,即便不梳妆也能将那些庸脂俗粉比了下去,不用重新洗漱了,姑娘这就跟我前去面圣吧,万一父皇怪罪下来,皇弟可还在那跪着呢。”
幽月一怔,梳妆的手又在脸上多划了一道,好狠,居然拿宣芩来威胁她!
不得不说,太子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就这份耐性,一般人就比不上,幽月也担心宣芩会被北宣帝怪罪,匆匆画了几下,便打开了门。
太子听见开门声,回身,却惊在原地,说不出话来了,“你……”
其他人也都张大了嘴吧看着幽月。
凌羽看着众人奇怪的表情,侧过身看了一下,妈妈咪呀,这是画的什么鬼?细细的杨柳眉愣是描成了粗壮的剑眉,两腮被胭脂涂得像猴子屁股,嘴唇惨白,还点了樱唇,两眼的周围黑乎乎的画了一大圈,这妆容,简直是绝了!
幽月冲太子福了福身,眨了一下眼睛,“殿下看我这妆容可还过得去?”
过得去?
凌羽在心里笑喷了。
太子勉强的扯了唇角,“过得去,过得去,启程吧。”
幽月对太子再一次刮目,他的内心果然不是一般的阴险,这样的妆容也算过得去,不是打宣芩的脸吗?
好不容易上了轿子,幽月又是要出恭,又是要喝水的,愣生生的将他们折腾了个半死。
太子冷眼坐在马上,看着她一次比一次出格,善意提醒,“再喝一次水,我皇弟便多跪上几次,不知他的膝盖还能不能承受。”
又威胁她!
只是他不知,她最不惧的便是威胁。
幽月撩起帘子,顶着一张花脸,笑的有些滑稽,“带我去面圣,不多跪一会儿,如何显示诚意?无妨无妨,再给我弄点水喝!”
太子气得打马跑到前面去了,眼不见心不烦。
一行人就这么走走停停,等入了宫,已是深夜。
进了御书房,北宣帝的脸冷的都快要结冰了。
幽月只淡淡的瞥了一眼,就知道宣芩像谁多一点了。
北宣帝见太子回来,气得摔了茶盏,“太子,你就是这么办事的?”让他找个人来,居然找到了半夜,岂有此理!
太子自知理亏,低下头,跪下,“儿臣办事不力,请父皇责罚!”
“这笔账朕回头再跟你算!人呢?”北宣帝威严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但是幽月却不怕,她信步上前,与宣芩对视一眼,宣芩脸上的表情,好丰富。
幽月将手按在胸前对着北宣帝弯了弯腰,“民女参见陛下,愿陛下龙体安康!”
北宣帝黑了脸,大监箫青却怒喝一声,“大胆民妇,见了陛下竟然不跪!”
幽月低着头纠正,“此言差矣,我乃女,还不为妇,请大监注意言辞。”
宣芩冷着脸跪着,心里却笑了起来。
太子看向幽月的目光也变得复杂起来。
箫青气得脸发青,“你这丫头,好一个牙尖嘴利,陛下面前岂容你放肆!”
“民女没有放肆,只是实话实话而已。”
“啪”的一声,北宣帝拍碎了龙椅扶手,“好胆识!眼光不错!抬起头来让我瞅瞅,写意看中的女子长的有颠倒众生,让他不惜跪死也不跟我服软!”
幽月低头,“臣女不敢,怕惊扰了陛下。”
北宣帝有些不耐烦了,挥挥手,“恕你无罪,抬起头来。”
幽月缓缓的抬起头,太子心里咯噔一下,紧张的看向北宣帝。
“噗--”北宣帝刚押了一口茶水,全都喷了出来,接着便哈哈大笑起来。
太子松了一口气。
幽月用袖子遮了遮脸,故作羞涩状,“吓到了陛下,还望陛下赎罪。”
北宣帝止住笑,“长的丑又不是你的错,何罪之有?想不到我北宣国高高在上的二皇子喜欢的竟是这种调调。”
“她平日不曾这样。”宣芩皱着眉接话。
太子松下的那口气又提了上来。
“朕没问你,谁让你开口了?”北宣帝冷着脸呵斥宣芩,面对幽月的时候竟柔和了许多,“丫头,朕问你,你平日是什么样?今日可曾是因为见朕才盛装过来?”
幽月叹口气,“听闻陛下召见,民女便沐浴焚香,以免污了陛下圣听,正在着妆,就被太子殿下的小厮吓到了,手一抖就成这样了,民女欲重新洗漱,太子殿下说还能看的过去,民女便快马加鞭的赶了过来,实在愧对陛下,承蒙不弃,民女愿将这污秽的妆容卸掉,以慰圣听。”
太子忍不住在心里开骂,她那也叫快马加鞭?
北宣帝听来听去,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她愿意洗掉,他却没工夫理会了,摆摆手,疲乏的说,“退下吧,朕累了,写意跪了这么久,惩戒也够了,你们都退下吧,望你们兄弟二人日后能相互扶持,别再给我惹是生非,你们可听清楚了?”
他们唱了喏,便退了下去。
待他们下去后,北宣帝睁开眼,眼底精光一闪,“小青子,你说,就这么一个女子,值得他们兄弟两个这么大费周章吗?”
大监箫青垂首,“那女子不足为患,想是二皇子看惯了闭月羞花之姿,偶尔来点荤的,也只当是解闷而已,这等小事就由着他们去吧。”
北宣帝思考了一瞬,起身,“也罢,朕也累了一天了,弄了这么个乌龙,真是朕的好儿子啊!”
“兄弟们之间,若无这些小打小闹,岂不没了乐趣?陛下只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他们去吧,依老奴看,太子殿下虽然个性强势一点,还算重情重义,二皇子虽然性子冷点,也还宽厚,他们再闹也闹不出您的手掌心,何必管这些琐事呢?您呐,只要把握住方向就好喽。”
“你啊,就是个和事佬,他们也算是你看着长大的,你的想法也许是对的,是我管太多了……”箫青乐呵呵的劝慰着,北宣帝颇为受用,点了点他的头,笑着离去。
出了御书房,太子宣煜看了一眼宣芩,嘲弄一声,“皇弟的膝盖还真是铁打的,跪了这么大半天,竟无一丝异样,本宫真是佩服。”
宣芩冷睨太子一眼,脸上连最基本的恭维也没有,冷声道,“多谢太子殿下关心,太子还是多操心自己的事吧,我的事就不劳烦了,我自己会处理。”
太子宣煜哈哈一笑,“兄弟情深,说这些就有些客套了,我的事情还得多劳烦你呢,父皇可是让我们相互扶持呢,还有……你看中的人……刚好也被我看中了……你说怎么办?”
后面的话,太子是贴着宣芩的耳朵说的,本以为幽月听不到,可惜,她灵力丰沛,耳聪目明,这么点小伎俩还难不倒她。
“这简单啊!”幽月走过去挽起了宣芩的胳膊,“不是他看上的我,是我看上的他,我的心很小,只能装下一个人,就是宣芩,而且我的心也很毒,谁若是敢伤害我看上的人,就是我不共戴天的敌人,就算流尽最后一滴血,我也会跟他拼命到底!”
太子脸上的笑僵住了,如此敢爱敢恨的女子,居然喜欢宣芩?
从小,他就知道父皇喜欢的是宣芩,大监箫青喜欢的也是宣芩,宫里的侍女们心里也是默默的喜欢宣芩,只要是好的东西,一遇到宣芩,从来都是他的,他甚至连争取一下都不用。
后来,宣芩的母亲兮妃出事了,他的地位一落千丈,父皇对宣芩的喜爱淡了,却也未曾真的喜欢过自己,他分明能感觉到那看似袒护的背后,并无一丝真情。
相比之下,父皇喜欢宣芩还是比喜欢他多一点,因为他不喜欢宣芩之后,就谁也不喜欢了。
他不服,他的母后争不过兮妃,他争不过宣芩,凭什么!
后来,父皇将他提拔为太子,他欣喜若狂,以为自己的努力终于得到父皇认可了,满心欢喜的去告诉母后,却听到母后在跟父皇谈交易,用她母族所有的力量换取了太子之位,他登上太子之位时,也就失去了倚仗,母后的力量再也不能给他提供帮助了,强大兴盛的母族一夕之间,没落了。
因为父皇不喜欢外戚干政,他说他在为太子肃清道路。
年幼的他,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父皇用一个太子之位,剥夺了强大的政权,自己也似乎只是他的一个筹码而已。
那一刻,他心如刀绞,暗暗培植心腹,在朝堂上倒也有了不可小觑的力量。
只是,最近办事不力,折损了兵部,这是让他大为恼火的,那墨如枫油盐不进,看似偏袒宣芩,却是受命于皇帝,棋差一招,他好恨!
父皇终究不能完全的信任他啊!
深夜的街道冷冷清清,只听见更漏声,和稀稀疏疏的“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宣芩携幽月出了宫门,上了马车后,捧腹不已,“阿狸……把妆卸了吧……看着……很滑稽!”
幽月点点头,任由宣芩拧干了帕子给她擦拭。
她到底画了多少,帕子用了两块,清水换了四五盆了,还没擦干净。
幽月低笑,“下次你对父皇再见我的话,只怕是认不出来了。”
宣芩揽住她,下巴抵住幽月的额头,轻声说,“阿狸若是不想见就不见也罢,不需要顾及我。”
幽月眼眶一酸,被他这小小的体贴感动了。
可是,眼前有个很重要的问题,皇子的婚配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孟做了他爹的主吗?
北宣帝一定不会让她待在宣芩身边吧?她刚刚的妆容那么吓人。
早知道不跟他那个太子哥哥斗法了。
幽月垮着脸,郁闷的想,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了。
宣芩疑惑的看了幽月一眼,他说错话了?不然她的表情怎么会一副心灰意冷的样子?
“阿狸……”宣芩试着唤了她一声。
幽月被宣芩一喊,回过神来,恰好马车一颠簸,她没坐稳,手往下一撑,摁到了宣芩的身上,她依稀听到了宣芩的闷哼声,但那声音几不可微,她甚至怀疑是她听错了,可是,她按住的是他的膝盖,他跪了那么久,连个垫子都没有,就那么直接跪在地板上,是受伤了吧。
幽月掀起宣芩的下摆,手却被宣芩按住了,“无碍。”
他的声音依旧那么低沉清凉,却不再冷。
幽月哪儿信,野蛮的卷起他的裤管,借着昏暗的光线,看到膝盖的颜色比腿上的颜色深一些,怕是淤血了吧。
北宣帝也真是够心狠的,自己的亲生儿子也下血本折磨!
“笨死了!”幽月低骂一声,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瓶子,里面装了水状的东西,用手指点了点,一点点的在宣芩的膝盖上晕开,清凉的药味充斥在马车里,宣芩觉得很舒服,麻木的膝盖热络起来,被她柔软的小手揉着,又痒又酥。
“阿狸……”带着魅惑的嗓音沙哑的响起,连他自己也吓了一跳。
幽月没有抬头,依旧重复着手里的动作,过了一会儿,她就着宣芩的衣服擦了擦手,抬起头,脸上挂着笑,目光晶莹,“好了。”
宣芩不可思议的看着幽月,好半天才吐出一句,“……你的手……为什么要用我的衣服擦?”
幽月白了他一眼,“给你上药,不用你的衣服擦,还得用我的啊?”
宣芩苦笑不得,他给她擦脸的时候用的是帕子啊,而且手边就有,她为什么擦手不用帕子,非要用衣服?
宣芩正要开口,马车停住了,青衣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公子,到了。”
幽月利落的跳下车,“好走,不送。”
宣芩看着她俏皮的模样,久久不能收回视线,青衣咳嗽了一声以示提醒,宣芩回神,让青衣扶着下了车。
幽月紧张的退后一步,“你腿不好,下来干嘛,我不用你送进去,我自己能走。”
宣芩笑了,“就是因为腿不好,才回不了宫,这几日,我要住在这里。”
这几日?都要住在这里?
这信息太过强大,也太刺激她的神经了。虽然他们和好了,但住在一个屋檐下难保他不会突然的兽性大发,刚刚在马车里,如果不是她低着头避开了他灼热的视线,她会不会被吃掉?
宣芩看着她变换莫测的脸,唇角弯了弯,由青衣扶着,先行一步走了进去。
“喂!”幽月追上去,想要阻止,却忽然想到她没有资格将他赶出去,这所宅院是他的,不是她的。
听见了她的喊声,宣芩止住脚步,转身看她,似乎在等待她的下文。
幽月尴尬的挤出了一丝笑,“这里并未准备你的住所,而且你若不回宫的话,你父皇再难为我怎么办?”
宣芩轻轻的笑了,浑身上下涌动着玉质的光泽,“这里本就是我家,我父皇再恼怒也不会跟一个画成那样的丫头为难,你大可放心。”
得到的回答跟她设想的不太一样,一招不成,再想一招,幽月绞尽脑汁的想,宣芩却转过身,回了屋子。
幽月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隐隐的她似乎能听见宣芩的呼吸声,一种类似他身上的那股清凉微甜的味道漂浮在空气中,让她难以入睡。
迷迷糊糊的,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但她不是自然醒的,她是被外面的嘈杂声吵醒的。
幽月烦闷的推开门,嘈杂声清晰的传了过来。
一个尖锐的带着愤怒的声音响起,“被我召见,是她的荣幸,你有什么好怕的?你怕惹到她就不怕惹到我?”
幽月皱眉,是个女的,莫不是宣芩的外室找来闹事的?
大步向前,就听到凌羽的声音了,“公主请回吧,姑娘若醒了,我会告诉她的。”
公主?
宣芩的妹妹?
语玦公主?
她来做什么?
还没等她看清楚公主的样子,便听见“啪”的一声响起,紧接着语玦公主的声音跟着传了过来,“大胆!见到公主不成奴婢,居然用我,如此不懂规矩的奴才留着何用,还不拉出去仗毙?”
语玦公主的话一落,就有两个侍卫上前来,站到了凌羽的面前。
幽月眯了眯眼,她居然打了凌羽?
在她的院子里打她的人,经过她同意了吗?
那两个侍卫欲拉扯凌羽,被幽月一脚一个踢开,凛冽的气息骇的语玦公主往后退了一步,“我的人,哪个敢动,找死!”
语玦公主往后退了一步,面子上抹不开,又上前走了两步,指着地上的两个侍卫,怒声道:“废物!一群废物!连个人都抓不住,还不快滚!”
侍卫狼狈离开,语玦公主却一脸挑衅的看着幽月,上上下下细细的打量一番,“你就是我二皇兄带回来的人?”
那眼光仿佛在说,二皇兄的眼光不过如此嘛!
幽月看着她,一脸呆萌,“你……二皇兄是哪个?宣芩吗?不过,有件事你好像弄错了,我不是他带回来的,我是自己愿意留下来的。”言外之意,她若不愿,谁也留不下她,她若愿意,谁也不能赶她走。
宣芩因为这句话,脸上的表情柔和了许多,唇角竟噙着一抹笑。
“公子,再这么下去,只怕俩人会动手的。”青衣担忧的往那边看了一眼,道。
宣芩摇了摇头,“无妨,语玦不是阿狸的对手,阿狸不会受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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