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误会
开门老头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冉习习几眼,又看了看她身边的律擎寰,见他们两个人衣着不凡,不像是宵小之辈,他这才迟疑着问道:“你姓刁听说以前这里的主人姓刁。 ”
冉习习仍是强忍着,顿了顿,才颤声道:“我父亲是刁成羲。”
她没说自己姓刁,只报上刁成羲的名号。
老头想了想,还是把他们放进来了。反正,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了,他住在一楼,看房子,楼上的二楼差不多都空了,既然想看看,那就看看吧。
话虽如此,老头一边拉开沉重的大铁门,一边叮嘱道:“你们抓紧时间啊,这几天恐怕就有中介带着买主来看房了,要是遇到了,不太好。”
律擎寰点点头,不着痕迹地塞了一盒烟给老头,轻声道:“我们知道,看看就走,大爷,抽根烟。”
老头作势推着要拒绝,低头一看烟盒的包装,他又眯了眯眼睛,笑道:“好吧。”
冉习习没有理会这些细节,径直走在前面,熟门熟路地走进了大宅。一楼的门已经被拆掉了,空洞洞的,她走进去,眼前彷佛就浮现出往日的情景,不自觉地回忆起这里原本的摆设是什么样子。
虽然自己没有在这里长大,然而结婚前的那段时间,她每天都和宝姨生活在这里,不知不觉间,也产生了一丝感情。
原本,“家”这个词对冉习习是很模糊的。
可她思来想去,发现自己这二十多年的岁月里,也就只有这里,最贴近“家”的概念。
看着冉习习站在原地,面色怆然,律擎寰自然能够明白她的感觉当年,父母车祸身亡,幼小的他和律擎宇相依为命,眼睁睁地看着姑姑一家大张旗鼓地闯进自己的家,那一瞬间,差不多也是她现在的心情。
所以,他没有上前,只是和她保持着一点距离,给她足够的空间来缅怀过往。
律擎寰只是疑惑,战行川并不缺钱,为什么一定要卖掉这里。刁家大宅的地段特殊,市政府不允许随意拆迁,这一带是受保护的,地产商不可能买下来。所以,此地的房产几乎是一天一个价,只涨不降,他完全可以待价而沽,奇货可居,坐等着以后卖个好价钱,何必急于一时呢。
“我、我想上楼去看看。”
冉习习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哽咽,她低着头,轻轻说了一句,然后便小心翼翼地走上楼梯。
“我陪你上去,小心脚下。”
这里值钱的东西已经全都被搬走了,留下的自然都是一些不值钱的破铜烂铁,只等着以后论斤卖废品,所以两人的周围非常混乱,堆满了杂物,每走一步都要格外留意。
两个人走上楼梯,挨间房依次推门,走进去看上几眼,各个房间里,值钱的摆设已经都被运走了,还有些家具,蒙着白色的布单。
“我还在这里住了好几天呢,真想念宝姨做的菜,融合了南北风味,现在想吃也吃不到。”
律擎寰站在其中一间房的门口,颇为感叹地回忆着。
冉习习的眼眶微红,她伸手拉开布单看了看,又放下了。
“我去看看我妈妈的房间。”
她吸了吸鼻子,走进隔壁房间,那里本来是常年上着锁的,此刻门锁已经被砸开,里面更乱,地上都是不要的衣服、丝巾之类的,上面已经满是灰尘和鞋印,显然秋境的大衣帽间也难逃被毁掉的命运。
冉习习有些急了,这么多年来,宝姨隔三差五就来打扫,为的就是留下这些遗物。
她急忙蹲下来,一样样捡起,用手拍打着上面的灰。烟雾四起,冉习习被呛得一阵咳嗽,一张脸都红了,可她根本不停手,仍是在满地的狼藉之中,搜寻着还没有完全破损的物品,抱在怀里。
律擎寰试图阻止她,但是眼看着冉习习满脸的伤痛之色,他又有些不忍,索性也脱了外套,卷起衬衫袖口,露着两条手臂,在一旁默默地帮她搬起那些东倒西歪的家具,加快进度。
两个人在秋境的房间里忙着,过了十几分钟,那看门老头见他们还没下来,忍不住跑了上来。
“要是看到什么有用的,就赶快拿走吧,人家买了新房,肯定要重新再装修,这些都当破烂卖了,怪可惜的。过两天等老板来了,我问问能不能给我拉走几个桌子椅子”
老头碎碎念着,东张西望的神色中,也带了一点儿遗憾,这么大的家业,说不要就不要了,真是理解不了有钱人的想法。
半小时以后,冉习习把秋境的房间大致规整了一番,四周干净多了。她也知道,其实自己做的这些都是无用功,可她就是无法接受,这里变成一个垃圾场一般的存在。
她找到一个提箱,把清理出来的东西装进去,打算随身带走。
本以为老头会拦着,不过,他打量了一下提箱里的东西,就大概猜到,这应该是女儿想要拿走妈妈的东西,于是摆摆手,示意他们快走。
“下楼之后,我先去隔壁那条街把车子取过来,你拿着东西不好走,就在门口等我。”
律擎寰擦干净了手,重新穿上外套,轻声叮嘱道。
冉习习拎着提箱,微微垂着头,和他走下楼。
走过客厅,穿过花园,来到前院,那一刻,她才真的明白,什么叫做戏曲之中唱过的“原来姹紫嫣红开遍,都付于这残垣断壁”。
律擎寰先去取车,冉习习放下提箱,站在大铁门的旁边。
风瑟瑟,把她的长发吹得有些乱,她只能一遍遍地用手拢到耳后去,脸颊上一片麻痒痒的感觉。
不远处拐来一辆车,冉习习眯眼看过去,她今天没有戴隐形眼镜,视线一开始有些朦胧,车子再开近一些,她才看清车牌号,有几分眼熟。
很快,从车上走下来的人印证了她的猜测,果然是战行川。
冉习习不由自主地抿紧了嘴唇,他来干什么来验收胜利果实的吗他收购了刁氏,这还不够,还要卖掉她的家
她把头扭到一旁,假装没看见他。
战行川下车后,直奔这里走了过来,风渐起,将他的风衣也吹得鼓了起来,高级灰的颜色很衬他,假如不认识他,冉习习一定觉得,这个男人完全拥有着堪比男模的身材。
然而,她却比谁都清楚,他的好皮囊下,有着一颗多么可怕的内心。
“进去看过了吗”
看见她身上的职业装上蹭着不少灰尘,战行川明白过来,她一定是已经进去过了。
他没有来过,只是派人把刁家里面的还有价值的东西先运走了,至于这里,由于战行川也拿捏不好这种老房子到底还剩下多少升值空间,为了省心,他打算直接脱手,就算赚少了,以后也不后悔。
冉习习不得不抬起头,直视着他,冷冷道:“你高兴了连刁家的大宅子都经由你的手卖掉,你这个曾经的刁家女婿实在是太有本事了,要不要我给你颁奖,最佳男演员最佳影帝最会作秀奖最本色出演奖啊你说,你说啊”
战行川情不自禁地退后了一步,眉头重重地锁了起来。
见他这个反应,冉习习以为他是在心虚,冷笑一声:“你也会不好意思嘛你现在不是应该得意洋洋嘛怎么还要勉强自己收敛着真实情绪呢你想高兴,你就表现出来,藏着掖着,不是你的风格。”
说完,她便再一次看向路口,心想着律擎寰怎么这么久还不把车子开过来。
“我觉得,”战行川忽然慢吞吞地开口:“有些事情我必须和你说清楚。第一,卖掉这里并不是我的主意,我只是帮忙而已,不知道怎么传来传去,就变成是我要卖掉这里了。第二,周六那天上午,我和妙妙刚从你那里回去就得到消息,你爸爸趁着谈生意的机会,在巴西的一家大赌场里玩了三天三宿,最后欠了大概一千五百万美元。那家赌场的老板是南美有名的黑道头目,对方放话出来,不还钱的话,就剁了他送到亚马孙河喂鳄鱼。”
说完,战行川从怀里掏出一张打印的照片,递给冉习习。
她一惊,迟疑着接过来,发现那应该是从视频上截下来的一张图,照片上,刁成羲被五花大绑,嘴里还塞着东西,一脸惊恐地看着镜头。
而在他的身后,则站着四、五个彪形大汉,每个人的手里都有着武器。
“别想着什么报警,这些人都是在整个南美横行的地头蛇,连美国警察都拿他们没辙,你认为大使馆能做什么更何况,人家也没有逼着他去赌钱,是他自己愿意的。”
战行川低着头,给自己点上一根烟,喷出一口烟雾,一脸嫌弃地说道。
冉习习的手抖得厉害,她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他现在在哪儿钱还了吗现在还差多少”
他斜睨她一眼,叼着烟,嘴唇微动:“在回约翰内斯堡的飞机上,连欠的钱,外加利息,我都已经付过了。这栋房子卖掉也不够九千多万人民币,你以为,我还想指望着你家的老房子发一笔横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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