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余泽慢悠悠的咬了一口莲花糕，“你觉得这是怎么回事呢？”
能是怎么回事啊，肯定是这两个神祗嫌日子过的无聊，互相变化成对方样子玩，结果玩大了，孰湖被人当成人面蛇身神揍到无法维持法力，然后就恢复原貌了……
但这种不靠谱的想法我也只敢在心里设想一下。
“那孰湖现在醒了吗？”我越发好奇。
余泽摇头：“若是醒了我也就不会这么到处找记载了。”
这么玄乎的事我还真是第一次遇到。
我突然想到：“神祗的躯体和凡物有什么区别啊？”
余泽眯着眼睛回忆道：“脉搏比常人更加清楚强烈，肌肉线条更加结实流畅，感觉和凡物并没有什么区别啊。”
我有些失望，怎么会和我们没什么区别呢，他们毕竟是上古遗神啊，肯定是余泽没有观察仔细。
“啊，”余泽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站起身从书桌后的书柜里拿出一个被布裹着的长长的东西，“这个是孰湖的羽毛。”
我兴奋的接过打开，只见那羽毛长长的狭如叶片，一根长长的硬硬的中空状毛梗上面覆着一团白色的茸毛，像是有一层白纱掩着似的，抚上去柔软极了，并没有什么禽鸟羽毛的腥气，反而像是微微散发出一股清香。羽毛顶端渐渐染成淡红色，像是不小心沾到果子的汁液似的，美丽极了。
“你怎么会有的啊？”我把羽毛隔着布拿在手里来回翻看，越看越觉得好看。
“单山主让我给孰湖看病时趁大家不注意随手揪的。”余泽淡定的说道，“你若是喜欢就拿去玩吧。”
……这样真的好吗。
“好想拜见一下这位神祗啊。”我感叹道。
“说是神祗，在我看来不过是长得比我们奇怪了点，寿命比我们长了点而已。”余泽泼冷水道。
我不赞同却找不到反驳的话，只能喃喃着：“话虽然是这么说没错……”
这场关于孰湖的话题也就这么不了了之，最后余泽笑着说：“你这么感兴趣啊，有消息了我会跟你说的。”之后几日我经常会去余泽的书房看书打发时间，偶尔余泽也会在，但多数情况下都是他在处理事情，孰湖的消息倒是一直都没有。
我就坐在一边兴致缺缺的看着各类杂书。
说真的，其实我并不是多喜欢看书。父母相继离世后，哥哥对我的管教越发严厉了，一下子我的身边就多了十几位夫子，每天从早到晚都被安排的匆匆忙忙，一会讨论《国策》，一会又开始虚游《庄子》，每天都要背很多书。
而且每时每刻总有人盯着你，微眯着眼睛抚着花白的胡须认真的听你背着那些晦涩难懂的文字。我也曾反抗过，可有什么用呢，最后只不过落个禁足抄书的下场。
最可怕的是每天一大早起来就要去练射箭，虎口被崩的直流血也不准休息。
有时候我也想不通哥哥究竟是宠我还是不宠我，他对我好的时候会派几百人远赴南沙为我采集最大最明亮的黑珍珠，他对我坏的时候会在让我一直做一些在我看来毫无意义的事情消磨着我的人生。
总之这次离家出走一定是会把哥哥气疯了吧，怎么想都觉得哥哥写给成璋的信像一只被绑着的老虎，成璋一打开信，老虎就会跑出来。
有一次很小的时候，我也记不得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把哥哥真的气坏了，大雪天把我绑在大殿外的雪松上。我就一直哭啊哭的，泪水一涌出来就失了温度，冷冰冰的覆在脸上，风吹过带走浑身的温度，我都能感觉到泪水慢慢的凝成冰。手被草绳勒的早就没了知觉，和落水那次一样，我一度以为自己就要死去了。哥哥眼神冰冷的站在一旁看着冻的浑身发抖的我，旁边跪着很多替我求情的仆从。后来我连哭都哭不出来了，眼前一面漆黑，耳边轰鸣。还好这事最后惊动了父亲，我曾想过很多次，否则的话哥哥一定会就这么冷冷的看着我一点点死去。
可是后来父母离世后哥哥就开始变得倾尽所有的宠着我，虽然总是给我安排满了永远上不完的课，但对我的整个态度都是大大转变了。
在之前我一直都觉得哥哥是非常讨厌我的，甚至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哥哥是希望我死去的。
后来每年我过生辰，哥哥都要寻遍天下奇珍，搜尽世间异宝。
哥哥说：“晰儿，你是赭国最娇贵的女子，只有最好的东西才配的上你。”
哥哥常常会对我说：“晰儿，我们骨连着骨，血溶着血。”
哥哥便将我许给赭国有史以来最伟大的觋的儿子，我们儿时的玩伴，他此生的至交，成璋。
哥哥为我描画出了最美的人生。
奈何成璋从来都没有对我动过心。宁愿冒着死罪，也要与我退婚。
成璋说，他不娶不懂风情之人。
而我，被这么扭曲的束缚着，早已失去了解风情的能力，变成了一个唯唯诺诺只会听话的布偶。
我真的觉得不论是在空桑还是在碣石的日子都是能让我从心底感到轻松。
“李姑娘？”正在想着的心事突然被打断，我茫然的抬起头看着余泽。
余泽将面前装着糕点的盘子向我推了推。
我执起一块香味四溢的豆绿色糕点，“你可以直接唤我的名字的，不用李姑娘啊李姑娘的。”
余泽轻笑：“那你也可以不用余少侠啊余少侠的。”
我弯着眼睛应好，歪着脑袋试探的喊道：“余泽？”
余泽笑着应道：“李晰。”
“嗯！”我笑着点头。
余泽合上手中的书，一只手支起脑袋，目光如水，“今日我又收到一封咸阳的信。”
我一愣，手里的糕点都差点掉了，有些着急的问道：“那你没有把它转寄给成璋吧？”
“没有。”余泽说。
我松了一口气，甚是感激的看着他，“其实我是离家出走偷偷来找成璋的，要是被我哥哥抓到就完了，”我想了想，强调道，“是真的完了。”
“嗤，”余泽笑出声，“那我更不敢把信转寄给师兄了。”
我重重的点头，信誓旦旦的利诱道：“我以后会好好报答你的，你想要什么，只要我有就都给你。”
余泽真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很少会挑起我不愿回答的话题，就像他从不会追问我到底究竟为何要来碣石，找成璋何事，为什么会被成璋退婚，也不会问我为什么会离家出走。
他闻言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那你可要记住你今天说的这话了，别以后我来讨要你不愿给。”
我想了想我那被哥哥寻的宝贝们填的满满的、连柱子都是镶金嵌玉、一股土财主气息的府邸，果断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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