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庚辰对小魔温声威胁道：“闭关了，无妨，那我就在这里等，等个三五年也是不成问题的，正好我在这魔域缺一处歇脚的行宫，这里刚合适。”
小魔：“……”他惊讶地点了点头，迅速地走了出去。
紫寰将衣服捂得严实了些，他的脸色苍白到已经没有了任何血色，眉尖微微蹙着，眼睛睁不开，似乎是想要晕过去，这段日子他的各种伤病就没有好过，显然已经是支撑到极限了。
他撑着额头，缓缓低下头，即使是有宽大的衣袍遮着，也依旧能闻到淡淡的血腥气。
庚辰终于忍不住道：“你给我道歉，我给你疗伤。”
紫寰拒绝：“不用了。”吸收别人的灵气，会上瘾，他得克制住这种欲望。
庚辰凉笑：“不识好歹，那你自己忍着吧。”他低声道：“到时候别求我啊，否则就没脸了。”
紫寰恢复能力极强，他坐了一会儿后，感觉好了不少，缓缓抬起头，看见庚辰已经离他八丈远，坐到了主位。
没过多久，一个身穿黑袍的瘦弱青年从门外走了进来，他走路有些飘，垫着脚走路，晃晃悠悠的，因为捂得太严实，看不清究竟是长什么样子。
但很魔域风。
紫寰以为莫离会与其他魔域的人与众不同呢，没想到竟无什么特别之处，都是那种走到外面，会吓到小朋友的气质打扮。
庚辰脸上的表情已经有了微妙的变化，长长松了一口气，仿佛眉眼都愉悦了起来，他笑道“阿离，你来了。”
莫离坐在庚辰旁边的椅子上，摘掉了自己头上的帽子，露出一张略有些寡淡的脸，他的脖子上带着一串骷髅头念珠，耳朵上戴着三粒血色耳钉，他苦涩一笑：“多谢殿下，我被罚闭关了，若不是你，我还出不来呢，来人，上茶。”
“我父的决心已经很明显了，殿下就是亲自来，也无法更改他的想法，至于我么，也做不得主。”莫离将手放在桌沿，他的手竟然是白骨森森的，每一根手指上都带着一枚戒指。
茶被送了上来，莫离亲手斟了一杯茶推到庚辰面前，庚辰拒绝吃喝他们这里的任何东西，茶上来后，只是很优雅地微微点了点头，连碰都没有碰。
庚辰道：“没事，你不需要操心这些事，即使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也会让着你父亲些，今日我只是来看看你。顺便有一件事要问你。”
莫离问：“是何事？”
庚辰道：“有关于温子怀的事。”
莫离用一种很无奈的语气道：“紫寰仙君啊，那确实无可奉告。”
一直安静的坐在一边的紫寰揉着太阳穴开口问：“你和他究竟做了什么。”
莫离抬起眼睛，看了一眼紫寰，之间对方年不过十六七的长相，梳着高发髻，穿着与他不太相衬的袍子，脸色苍白，仿佛受伤极重的样子，莫离转着自己手上的金扳指，用不满的语气道：“我凭什么告诉你。”
两个人对视了一会儿，莫离忽然觉得对方那双眼睛仿佛把自己吸进去了一般，他立刻警惕地直起了身子，然而为时已晚，下一瞬间，他被拽住一个黑漆漆的房间，一百柄利剑悬在自己头顶，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凝视着他，他完全不知道惧意从尾巴骨一直蔓延到头发丝，吓得瑟瑟发抖。
原是紫寰再次使用了审判幻术，他在天界掌管刑法多年，虽然法力俱散，却依旧有着强大的威慑作用，此种幻术连天界战将都吓唬住，更何况是实力更加弱小的莫离。
“那日，你和究竟做了什么？”紫寰将手搭在桌沿上，撑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轻声问。
莫离看到了虚空中有一双巨大的血红色的眼睛在凝视着他，仿佛只要他回答错一句，就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他哆嗦了一下：“那日，我们一起灵修了。”
“在什么地方。”
“在…我不记得了，我那一段的记忆很模糊。”
“在这之前，你见过什么人，做过什么事。”
“我只记得我当时要去北海域昆仑地界办事，全程行程都很清楚，唯独那一段记忆前后记不得了。”
“有人跟随吗？”
“是。”
“在这之前，你并没有和紫寰接触过。”
“我也不记得了。”
“你有没有想过你与紫寰身份差距巨大，且素不相识，又为何会发生这样亲密的事情。”
“我想过，没有想明白，便不想了。”
“你喜欢他吗？”
“喜欢。”
这是唯一句斩钉截铁的回答。
“你喜欢男人？”
“我不喜欢。”
“紫寰是男人。”
“他是不同的。”
“和我描述一下那晚的细节。”
“他，他我不敢说。”头上悬着的利剑擦到了他的头皮，他万念俱灰：“我说，他很乖巧，很撩人，很柔媚，我，我无法拒绝他。”
“放肆，你说是他主动勾引得你。”
“是。”
“呵呵，后来你应当远远地见过他，他是你心里想的那样吗？”审判者的声音明显有了无法控制的怒气。
“不是，他很冰冷，很高高在上，但他对待心爱之人是不同的，他对我是不同的，他喜欢我。”
“描述细节，从脱衣服开始。”
“啊？我……”
“不好意思？”
“不是，我不记得了。”那声音越来越弱。
“只有情感残留，却无法回忆细节？”
“是，我每每想要回忆起来，就总是觉得被什么东西遮盖着，我实在想不起来。”
“你与他灵修，法力提升了么？”
“没有。”
“紫寰乃无限道骨，若与他修炼，可增强修为至少数倍，以你的资质可直接腾蛟化龙，成仙成圣，你却没有任何变化？”
“我没有。”
“睡吧，醒来后，你什么也不记得。”
忽然之间，莫离眼前的黑暗瞬间消散，头上的利剑也消失了，他用爪子摸了摸脑袋，连一根头毛儿都没有掉，身体好端端地坐在椅子上，只留下挥之不散的劫后重生的恐惧，他忽然很困倦，头往桌子上一砸，便睡了过去。
庚辰眉尖微微蹙起，方才他们的对话是在幻术中用意念交流的，他没有刻意去偷听，但庚辰看到莫离无神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紫寰，片刻后缓缓睡过去，他就知道紫寰对他做了什么。
紫寰心狠手辣的，被他审问过的人，三天脚下都跟踩了云似的，好几年都不敢撒一句谎，可谓是惨绝人寰。但看起来紫寰已经对他手下留情了，直接让他睡了过去，醒来后他便什么也不记得。
只是如今他的法力弱到这种地步，却动不动就依赖这种强大的审判幻术，简直是在消耗寿命。
庚辰问：“怎么样。”
紫寰缓缓起身：“果然是问不出来什么有用的信息，我需要进入他的意识海中，找出关键。”
庚辰吓了一跳：“你，你疯了，你这个快死的样子怎么进。”
紫寰坐到莫离身边，将手掌放到他天灵盖上，解释道：“我曾苦修过【传音术】，【审判幻术】等干扰意识海的法术，这种抽丝剥茧的体力活儿，是我的强项。”
庚辰严肃道：“可是以你现在的状况，这样会消耗你太多精神力，就算你是无限道骨，可死灰复燃，白骨生肉，但你精神力却不是无限的，当你无法支撑太强大的能力，是有可能走火入魔的。”
紫寰暗想：这句话，天帝也说过，他说紫寰是天地间的一个意外，他走上了一条前所未有的捷径，六界生灭都在手间握着，可是太年轻，没有勘破大境界，不懂收敛，便会生狂，生骄，生戾气。
紫寰闭上眼睛，一根根状若红线的细光从他皮肤中渗出来融入莫离身体内：“没事，你准备好灵壤，去外面等我。”
庚辰眉头深深锁起。
“若是我查出来我与他是清白的，也算是给你们一个交代了，再坏的人也有被冤枉的时候，我担不起这么多的罪名。”他看着庚辰道：“相信我。”
庚辰道：“好。”
门被轻轻关上，看守的小魔们对庚辰道：“四殿下。”
庚辰：“嘘。”他挥了挥衣袖，几个小魔倒头便睡。
而此时，紫寰已经进入莫离的意识海中，每个人的意识海都是不同的，有些人的意识海是一片荒芜犹如戈壁沙漠，有的人则是一片花海，而莫离的意识海中是一片混沌的黑气。
紫寰以游魂的形式在意识海中飘荡，而记忆则以线条的形式存在，万万根黑色的线条遍布意识海，有粗有细，有宽又窄，有的活跃，有的沉闷，而有的，则是久远的记忆正在渐渐变得透明直至消失。
按理来说，从万万根记忆条中找到不同那几根确实很麻烦，但紫寰很快就发现了目标。
在纵横交错的黑色线条上，兀立地孤立着一团红色似火的线团，它无比耀眼，照彻了一方的幽暗，很明显，这是不属于莫离的。
紫寰立刻飞了过去，勾勾手指，将那团红线勾到了自己手中，这团红线仙气环绕，形状似璀璨纯净的元婴，在他的掌心轻轻跳动着。
这团记忆必定是属于天界的，而且主人应当是仙脉纯粹之人。不知怎么地，有一点可爱。
紫寰暂时顾不上想它的主人究竟是谁，只是他不明白，这团记忆是怎么来的，首先排除莫离主主动吞噬，以他的能力，再让他修炼一万年他也做不到。
紫寰拿到东西后，便飞出了莫离的意识海，将在外面的庚辰叫了进来。
庚辰连忙推门而入，紫寰的状态比他想象中要好很多，至少没有过劳猝死，他手里拿着一团红色线团一样的怪东西，这东西在外面存活时间不会太长，所以才会让他准备灵壤。
庚辰从空间百宝囊中取出一个黑色花瓶放在桌子上，花瓶里是粉红色的土壤，可以孕养万物，他将那团红线接过来放到土壤中，红线便如根须一般迅速扎到土壤里，轻轻舒展了膨软的身子，犹如一株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庚辰皱眉：“这是什么东西，看起来像是……”
紫寰：“没错，它确实来自天界，但我无法看到这团记忆的内容，让它先在土里长着吧，我们养一段时间看看。”
两个人坐了下来，将花瓶轻轻地放到了桌子上，看着这柔软圆滚滚若花骨朵记忆团，陷入了沉默。
良久后，庚辰：“它”
紫寰：“小声点。”
庚辰轻声：“它能听到吗？”
紫寰：“不能，但你吵到我了。”
庚辰道：“紫寰，现在和你荒唐过的对象，从魔域少主莫离转移到了某位天神身上，你作何感想。”
紫寰：“……”
庚辰将嗓子压得更低：“没想到啊没想到，你看起来清清冷冷六亲不认的，居然私下谈恋爱，你藏得够深啊。”
紫寰恼怒地看了他一眼：“记忆既然会出错，那就不能一错到底么，你怎知莫离不是记错了人，我落将仙台时，在浮生劫里，根本没见过这段记忆。”
庚辰想了想：“你说得有可能，但先让我们假设一下你有，那么你究竟和谁发生过情缘，其实很好猜，这团记忆的主人必定仙脉纯粹实力强大，那么我们的范围就缩小到了不能再小，还要与你互相有好感的，你欣赏对方，对方也欣赏你的。”
他的手指轻轻敲着桌面：“糟了，我不小心把范围缩成零了，来！我们用排除法逆推一遍。”
紫寰眼角跳了跳。
庚辰咳了一声：“首先，排除天帝。”
紫寰：“为什么要排除天帝。”
庚辰震惊眼：“……”你要点脸吧。
紫寰：“罪过，确实要排除。”
庚辰：“还有大殿下，二殿下，殷情战将，以我掌握的信息来看，他们不是怕你就是恨你，绝对不可能，另外有几位仙尊圣姑，人家要么是有道侣，要么便是无情道，也不太可能，还有几位隔壁几位佛修，把他们拉下水也太惨无人道了，阿弥陀佛。”
他沉思了一会儿道：“推来推去，只有一个可能。”
紫寰强打起精神问：“谁。”
庚辰：“紫柱殿门前有个石头墩子，我看它日益浑圆光滑，仙气腾腾，早晚能蹦出个猴儿来，后来它不见了，说不定是成了精呢。”
紫寰：“……”他就不该对庚辰报任何希望，他根本就不想帮自己解决问题，只想打趣罢了。
紫寰见招拆招，凉笑：“你还忘了一个。”
庚辰：“谁。”
紫寰：“你。”
然后两个人的脸色同时都些惨绿，尴尬得差点没法在同一个屋子里呼吸。
紫寰自知失言，已经有些后悔了，他开始捂着胳膊，假装自己伤口又疼了，庚辰站起来走到莫离身边，假装很关心他什么时候醒过来。
最后他们心里互相统一意见，再不提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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