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真相浮出
忙了一日天色渐暗，站在客栈楼台之上负手而立眺望天边如火祥云，远处那座城，静谧而又虚幻，有股莫名的吸引力，一阵寒风吹过，万俟槿轻咳两声，回身只见蓦寻从屋内探出头来又躲了回去。
万俟槿就这么静静望着那座城又看了很久。
“师父，这世间真的有神仙吗？”
“天地精魂，不死不灭，不受轮回者为神，逍遥物外，无牵无挂，超尘脱俗者为仙。”
师父云里雾里的解释了一番也没说清楚这世上到底有没有神仙，小玄参接着追问，“那我们能修成神仙吗？”
“修道之人是为修心，跳脱自然之外可修仙道，欲修仙道先除凡心。”
小玄参才不懂这些，乐颠颠的跑去找二虎，拉着他跟自己修仙，“师父说了只要把他给我的这本心法都背下来就能修成神仙。”
后来才知道那本被师父撕了书皮的心法就是五玄堂的课业书，修习到灵寂的师兄们人手一本。
除凡心，万俟槿轻笑，七情具灭六欲具焚纵然长生又有何意，可……
这一笑万物寂然，蓦寻躲在门后看着他，轻羽挠心，扬波点水，笑意过后是无尽的落寞。
“快点，你去你去。”隔壁房间阿枫探出个脑袋来瞧了瞧，把阿槭推了出来。
“咳咳，主人，蓦寻，吃晚饭了，我已经让他们送来了。”
万俟槿回神，拂了拂衣袖，径直穿过回廊走到第二间房门口，没有看一同走过来的蓦寻一眼。
“我不饿。”二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可下一秒万俟槿就扫来了凝视的目光，“你说什么？”
“我……”蓦寻还是被阿槭拽了进来，“快坐下吃饭，主人你也吃饭。”
这顿饭吃得格外安静，平日里还会给蓦寻夹些菜，今日万俟槿也只是喝了碗粥筷子都未拿起来。
已值深秋，离了四季如春的胧衍神地，本是适应了这寒气，今夜却下起了秋雨，寒意更甚，画境城河湖环绕本就潮湿些，蓦寻本就手脚冰凉，湿寒之气侵体，只觉得贴身的衣物都是凉的。
躺了一天本是不困的，却又被赶回屋里躺着，万俟槿坐在桌旁点起截烛火，火光被漏进来的风吹的一跳一跳，听着窗外的雨淅淅沥沥。
蓦寻变回小狐狸蜷缩在角落里，就像是在阖安城的那晚，“槿哥哥，你过来吧，我不挤你。”
又往里靠了靠紧贴着墙边，“我保证不会碰到你。”
万俟槿起身把他托起来裹到了被子里，“睡吧。”而后又退到了桌子前。
一夜秋雨，夤夜难捱，似乎又梦到了那日坠入水中，窒息，冰冷，怎么挣扎也使不上力气，只能越陷越深。
蓦寻惊醒过来，可这一次眼前没有了那张神仙一样的脸，黑乎乎的屋子里只有自己一人，被子也是潮湿的，手脚冻得有些麻木。
雨声渐渐小了些，蓦寻迷迷糊糊中听见了开门声，眼皮却沉得睁不开了。
“没力气走了。”昨夜被主人拉起来陪他去熬药，这就是熬我们啊，阿槭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抬头瞥了一眼远处的画境城，又耷拉了下去。
蓦寻和万俟槿走在最边上中间隔着阿槭阿枫，今日的四人都没什么精神，“进了城就休息。”眼看着快到了，万俟槿想着让他们休息自己先去找一趟画境城主，在城门口挑了家挑了家客栈把钱袋扔给阿槭，“我先去打个招呼。”
浮生逍遥慰凡尘，遗世独立谪仙人。
逍尘仙人就在万俟槿面前负手而立，面容和蔼，没有半分城主的架子，一头银发束起，衣衫庄重，相传他已有千岁，神仙自是容颜不老的，看起来与万俟槿年龄相仿，行坐谈姿却是一副长辈人才有的样子，身旁站着几个侍童，唯有一个年龄大些的凑到逍尘仙人身旁打量着万俟槿，有几分惊讶。
“师父，这张脸我见过！”
浮逍尘压下侍童指着万俟槿的手，“浮子，不得无礼，逍尘近来疏于管教，公子见笑了。”抬眸间逍尘仙人亦有几分惊讶。
万俟槿行礼，浮逍尘回礼，端正身姿本是不应直盯着客人看的，还是忍不住在他脸上多扫量了一番。
“在下五玄堂弟子玄参，受小崔大人指示特来拜访逍尘城主。”
门童已经通报过这人的来意了，老早些日子小崔确实是来过一趟，只说唯应阁的那缕精魂找到主了，急急忙忙就走了。
（“我认得你师父，静虚道长近来可好？”
“师父……师父他仙逝了。”
浮逍尘一愣，轻念了声，“节哀。”）
“你是来寻那缕魂魄的？”
“正是。”
“魂魄的主人呢？”浮逍尘又不经意的打量着万俟槿的脸。
“今日身体有恙，我留他在城内客栈休息了。”
“你与他什么关系？”逍尘仙人嘴角挑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他是我的病人。”
“不惊坊的客房空闲多时了，待他身体好些你便带他过来吧，而后再与你们去寻，将军府离这不远，小崔说过有真身在魂魄才能有应。”
“多谢仙人，玄参告辞。”
“师父，他不会就是那小狐狸的……”
万俟槿辞别浮逍尘转身走了几步，听见他身边小侍童的问话，又转回了头。
“……相公吧。”
气氛有几分尴尬，“小崔只说小狐狸会和他的相公……一起来”，浮逍尘又补了一句，“他的簿子上也是这么写的。”
相公？万俟槿的耳根顿时红了几分，假的拜堂也算数吗？“误，误会，他并没有……”
万俟槿有几分紧张，浮逍尘只得来打圆场，“我的师父与他师父是故交，我与他也相识甚久，小崔这个人毛毛躁躁的，许是又弄错了。”
“太像了……”
那小侍童后面又说了些什么，万俟槿没注意听，只是加快离开了这里。
白天的觉睡得总是比晚上安稳，蓦寻睁开眼时万俟槿刚好推门进来。
“吵醒你了吗？”
蓦寻摇头，“我不想找回那魂魄了，我都活了这么多年了，只少一点魂魄是不碍事的吧。”
“为什么？”
“不想，就是不想，我现在不是好好的，把魂魄强行融进来我会不适应的。”
万俟槿不解，自己刚离开这么一会儿，蓦寻怎么就有了这个想法，“那你想怎么办？”
“我们回去吧。”蓦寻强装出一副轻松的样子，“我还要回去找我母亲，回去报仇，回去……”
“到底为什么？”
“就是不想！”
万俟槿转身推门就走了出去。
“怎么回事？”
阿槭挠了挠头，“你刚走没多久，这家客栈的老伯就送过来一些点心给蓦寻。”
“今天正好你过来，拿好带回去给阿青一起吃，有他最喜欢的糖蒸酥酪。”老伯拿着食盒塞进蓦寻手里。
“老伯，您认错人了。”蓦寻自是不能随便接这食盒。
老伯像是有些耳背，没有听清蓦寻说得话，“阿青他还没有回来吗？”
“您，认错人了！”放大声音在他耳边又喊了一边。
“就快回来了！”老伯露出笑容，拉过蓦寻的手拍了他的手背，“快回来了好啊，我得赶紧去准备了。”
拿这老伯是没辙了，好在客栈老板跑上楼来拉住了他，“爹，你怎么又乱跑了，我爹年纪大了，有点老糊涂了，真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客栈老板看到蓦寻这张脸顿时一愣，“君知！真的是你吗？”
“后来老板告诉我们，那个老伯是阿青家的管家，当年战乱时阿青去参军了，后来就再也没有回来，他的……爱人君知在那之后便一直在等他回来”阿槭叹了口气，“看他们那么震惊的样子，我猜君知就是蓦寻丢失的魂魄，还有……”阿槭顿了顿声才缓缓开口，“他们说得那个阿青就是……战神易隅清。”
万俟槿心中一颤，此前是有多加猜测，直至阿槭讲出这个故事万俟槿着实一惊，“或许……只是长得像些呢。”可将军府，七叶剑，没有什么说不通的。
“但是……易将军百年前逝世，那老伯的儿子也认得出蓦寻，那岂不是早已百岁了？可从面相上看才不过四十啊。”
万俟槿没有听清阿槭后来说的话，“没关系的……”回到房间看着蓦寻低着头揉搓着手里的毛团子，万俟槿不知该如何开口了，是要说没关系轮回过后都会忘了的？还是依着他，没关系没那魂魄我也能治好你？自己有什么权利去干涉他的选择呢。
“我们还是去看看吧？”
“不去。”
蓦寻对于寻找魂魄这件事情格外抵触，躺在床上扒着床框拽也拽不起来，就是死活不出门，拖了两天，好不容易哄出门了，一眨眼人就不见了。
粮食铺的米缸，杂货铺的木箱，连饭馆养的兔子窝都被蓦寻藏了个遍，就差自己在刨个洞钻进去了，三个人只能就这么陪着他玩捉迷藏。
拎着蓦寻的脖颈再一次把他从山林旁的土地庙里揪出来，“为什么不想去？”
蓦寻不说话，只是蜷缩了起来。
“如果我告诉你，我就是……”万俟槿卖了个关子，蓦寻却一下子抬起了头。
画镜城就是易隅清的故乡，虽说故去二十多年了，离乡之时也不过十七八岁，上了年纪的老人还是认识他的，这几天为了找蓦寻在城里转了个遍，难免听到些什么议论，与其瞎猜倒不如试上一试。
万俟槿拿出剑来，划破双指，滴在引血槽上，敲了敲剑柄，“快出来！”
七叶本以封剑，原本是无人再能打开，自己当初强行打开了封印，剑灵从未与自己说过话，万俟槿原以为是它在怪自己惊扰了它便也未曾召唤过他。
几道真气灌进去剑身颤了颤，而后便停止了，再次运气一道更强的真气进去七叶才发出了震鸣。
一个慵懒声音传了出来又带着几分稚气，“有何吩咐？”
“你的主人是谁？”
“是你。”有几分不屑。
“为什么是我？”
这声音打了个哈欠，“呵，为什么是你，你就是那个混蛋的转世，你化成灰我都认识。”
混……蛋？
“你去死啊！把老子丢在那鸟不拉屎的地方你就死了，为了净化那些瘴气耗费了我多少修为，你知不知道我守着你的元神……”突然那声音戛然而止，一个小娃娃忽的从剑里冒出来，身形有几分虚影，一脸傲娇的红着眼瞪着万俟槿。
万俟槿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七叶撇过脸去仰起了头，“大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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