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森长廊之卷】第二十三章 归来的皇子
未能踏上西行的冒险旅途，肯罗恩的武者之心不免有所失意，另一颗慈父之心亦时时牵挂着米娅的平安。然而，他没有空暇来重省自己的得失。
简单操办过父亲的葬礼后，肯罗恩利用莉蒂丝主事的机会，用大量物资换回伯泰的族人，同时下令增加前哨站，监视起特邦的一举一动。他又给珞迦的父亲和舅舅各送去一封亲笔信，晓之以理。信中大大褒赞珞迦的大义之举，希望作为拉恩御塔最为位高权重的王爵，他们能于非常时期互相扶持，维持稳定的局面，欧西埃将会不计过往，对他们任何需求鼎力相助。种种之后，他还有一件迫切的事需要尽快达成，最晚也必须在巴瑞安等人返回前，便是要升华自己的境界以寻求力量的平衡。
……
这日，在欧西埃王城广场上等待的肯罗恩，请来了恢复康健的大元老伯泰。
不日前族人被救回的恩德还没机会亲自致谢，伯泰见面便欲行跪谢大礼，被肯罗恩当即扶停：“您是我们三代人的恩师，太见外了吧。”
“老朽失妥。”伯泰作揖致歉。
“太师傅，今天叫您来，实为有事相求。”
“倾耳恭听。”
“只是太师傅您天年高龄，我实在不好开口。”
“适才方言，吾等百年之谊，何隙之有，但说无妨。”
两人相视而笑。
肯罗恩把想法直言讲明：在之前的集会上，他注意到巴瑞安突然多出的一道白发，明白巴瑞安已经突破三魂能限，使用过师尊提及的禁忌之力。而自己因为性格保守且信尊师命，同时也由于政务缠身，疏于修炼，导致两人之间的力量已经失衡。处事难料的巴瑞安，若没有足够的力量相制约，定会埋下大患。所以，肯罗恩决定再上无界山修行，寻求自我突破。无奈当下时局，他实在无法交给满朝平庸之臣，只能恳求伯泰在此期间能重登朝堂，扶助大局。
“此事老朽理当竭力。唯恐吾本外邦之臣，令行禁止，实难服众。”
“您能这么说我就安心了。至于服众的人，不用担心，他马上就要到了。”肯罗恩抬头望向天空。
“莫非……”伯泰万万想不到，眼前被肃清的广场，竟是在等待另一位久别皇子的低调回归。
“是的，雷恩王兄！”
不多时，一架巨型空梭停落广场。风尘仆仆的雷恩和两名亲卫，三年后再次踏上故乡的土地不免感慨万千。
三年前，为了历史正本的秘密，他们满载珠宝和美女前去攻略空岛。可惜事情远没有想象中顺利，空岛的财富早就变换了形态，一文不值的珠宝皆成累赘。好在伯泰最后指点带上的美女团发挥出大作用，成为疏通各处症结的关键。一转眼，跌宕起伏的三年过去，回返之约已到。原初的目标没有达成，雷恩等人心中难免失落，好在也不是全无收获，被贪欲锁死的空岛也有它值得学习或引以为戒的地方。
雷恩拜见过太师傅伯泰之后，与兄弟紧紧抱在一起。
两人一番快言快语的对话，让肯罗恩甚是欣慰，平安归来的雷恩还是原来那个爱抬杠的王兄。
随后，侍从引领诸人来到早已设下接风家宴的偏厅。看着满桌最爱的菜式，雷恩喜不自禁，一边大饱口福，一边谈论起空岛的经历。
初登空岛时，雷恩确实对眼前城市的各种超科技震撼不已。整个城市具有全能管家的功能，城市的每个组成部分都由各种服务型设备构成，不同阶层的人们能享受到不同等级的生活服务，维持生计的基本操劳是不存在的。传统的交通工具已经淘汰，由纳米单元铺造的全向智轨覆盖全岛，可以随时随地按公民需求组合成不同速度、不同容量、不同造型的运输舱，不管是公务还是观光，都能提供个性化配置。所有的运输舱由城市核心统一调配，不再有拥堵，不再有迟到，不再有事故，若想以超高速抵达目的地，路面下还可提供极速轨道弹舱。城市犯罪率几乎降到零，不仅因为人人都知道在公共区域内，掉几根头发都将被监控和记录，更因为城市核心控制的超警模块几乎无处不在，随时可藉由智轨出动，及时防御着各类灾险。比如骑车的人不小心打滑，还未摔倒，由智轨铺设的路面下已经伸出一只大手将其扶住。学习和工作计划都允许按个人能力定制。由城市管家提供的医疗、教育、购物等等公共服务不再受空间限制，随需随至。医院、学校、商场等等的公共服务场所都已消失。只有公园、竞技场、神庙等社交娱乐场所还保留着公众区域。智能机器接管下所有基础性和重复性劳动，人们只需要从事研究和创造性的工作，或仅仅是参与娱乐……
“有点太过厉害了。”在王兄叹为观止的空岛描述中，肯罗恩的赞叹声中带着隐隐的顾虑。
“错错错，厉害什么啊。”雷恩表情很是严肃。
便利至极的生活，省下的时间空岛之人几乎只是用来玩乐。娱乐业成为最主流的价值趋向，消耗着最多的能源和人才。高度文明的帘布从未遮掩现实存在的危机和灾难，无奈他们都视而不见，世世代代沉溺于追逐浅薄的欲望。就算出现少数试图突破前人智慧高度的挑战者，迟早也会在价值观大流或统治规则的控制下埋没、放弃。整个空岛最顶尖的技术核心和财富分配权都被几个超级家族用法律和金融伎俩掌握在手里，世代沿袭，牢不可破。文明可以不进步，控制权不能丢，便是空岛统治者们的态度。
“最恶莫过人心之贪，惜哉，叹哉。”
“那历史正本呢？”肯罗恩问道。
“饱了！”雷恩擦擦嘴接着说道，“明明是失传，他们却说那种时空技术曾经导致审判末日，早就舍弃了。空岛的历史是想改就改，我都见过三个历史版本，好不好笑。”
“没想到会是这样。”肯罗恩皱起眉头。
“说到可笑。给你猜猜，空岛有一种抢破头的优厚工作，是什么？”雷恩借喝水之际停顿片刻，“知道你猜不到，是拜神。空岛从神罚之灾中幸存，他们相信是受到神明眷顾，自诩为天选之民、太阳子嗣。在白顶火山上建造神台，每天有五千人专门在神台上从太阳升起坐到太阳落山。”
作为统治阶层，肯罗恩和伯泰听到这些事后，并不觉得荒诞，他们本能的感受到那些荒唐事情背后一定隐藏着什么权术，而且最终定是为空岛的帝王之道服务的。
“你们更想不到，其实整个空岛原来是可以飞行的，因为在神罚之灾里被一小块不知何物的碎片射入能源核心后，就停滞原地不动，上千年都找不到解决方法。后来，他们居然就这么习惯了。一个物理学八千年都没有进步的文明，我觉得要是学他们，就惨了。”
没料到空岛的话题会让接风家宴的气氛渐至冷淡，肯罗恩干脆顺势说出了老领主已经仙游的消息。
雷恩并未显出多少震惊，家父长年重病卧床，倒也算意料之中。
宴毕，肯罗恩提议道：“去拜祭下父亲吧。”
“好，等我换洗一下。老头一向爱干净。”
赶巧不巧，不知道雷恩低调回归的齐格，一心想着邀功，不顾侍卫阻拦，吵吵嚷嚷地拿着空艇部队改造完毕的报告书闯入偏厅，意外撞见席间的雷恩，整个人都惊成了绷紧的弦。
“好了，你下去吧。”肯罗恩接过报告书后转给王兄，“要你代我操劳一阵。”
没待齐格走出偏厅，雷恩故意提高音量说道：“这废物怎么还在。”
一前一后的两句话，听得齐格心里咯噔不已，赶紧加快脚步离去。雷恩皇子向来不待见自己，他回来，自己的日子恐怕会很难熬啊。
……
洗漱换装完毕，雷恩来到父亲的墓碑前，肯罗恩和伯泰已在等候。
三人按照传统完成拜祭仪式后，又在父亲墓前怀旧小叙了一番。
次日，肯罗恩与他们拜别，带上一队随从，按计划赶赴无界山。
雷恩支开周围的仆从，在城楼上与伯泰两人目送着搭载肯罗恩的空艇远去。
伯泰掏出两封信呈上：“此乃领主日前信函的抄本。”
雷恩接过看到两封信上分别署着珞迦父舅的名号，没有打开，直接退回到伯泰手中：“不用给我看。我这弟弟还是天真哪。”
伯泰会心一笑，又拿出另外一封信：“此乃老领主弥留之托。若大事三年未成，望殿下可替领主之位。”
“老头也看出来肯罗恩变了啊。”雷恩也没有打开这封信，而是慎重地折起后收入内袋。为了履行对亡母的承诺，他对唯一的弟弟肯罗恩可算得上是尽心竭力。无论是元宗收徒之时，还是父王禅位之际，雷恩都主动把机会让出。兄弟两人的同心协力，让光复欧拉的使命看上去无限光明。直到极富个性的莎拉出现后，肯罗恩的内心变得丰富起来，虽然言行不出格，而曾经那份雄心壮志的潜移默化，又怎么逃得过至亲们的眼睛。
“殿下本为领主首选，昔日弃君王舍徒尊，远赴空岛，朝堂上下皆入眼明心。他日重掌王权，亦实至名归。”
“太师傅您可不能这么说，过去的选择都是我真实的意愿。”
“心中无憾？”
“做自己想做的事，能有什么遗憾。”雷恩洒脱地回道，“世上君王千千万，但弟弟我只有他一个。况且，他的仁慈更受人民喜欢。”
“老头！你就安心吧！”雷恩握拳捶了捶放信的胸口，朝天大声说道。
伯泰畅怀大笑，兄弟如此，欧西埃岂能不盛哉。想到族人的夙愿或许也能完成，伯泰万千感慨俱在眼中。自己辅佐拉都八十余年，却落得流亡他乡。被迫投靠欧城后，才获得岂盼中的君臣之义，加上长久以来欧城对族人的德重恩弘，即便了此残生也无以为报。
“太师傅，我也是想不通，您还会为仇怨所累。”刚才笑声中，雷恩听出如释重负的感觉，便猜到了伯泰的心思。
伯泰更对眼前的学生赞许不已，回道：“老朽风烛残年，早已万般可释。叹吾之芸芸族人，离乡背井久矣，实视之不忍。老朽祈愿尽此残躯，可让族人重归故土家园，后世不系仇恨所牵。”
“这样啊。我们的军力早就远超拉恩御塔了。正好肯罗恩不在，不如……”雷恩不像肯罗恩会坚守仁义二字，他不在乎去做些黑暗面的事。
“师出无名，非天之道也。”
“编撰史书的时候渲染一下嘛。”
“邪行妄举，后世必诟之。”
“哎呀呀，太师傅提点的是，我差点要犯和空岛一样的愚蠢错误了。”
纵是老谋深算的伯泰也猜不透刚才的话，雷恩是随口而说，还是在试探。
“不过要等一个师出有名的契机，不知道要等多久啊。”
“不久矣，不久矣。”
雷恩也不懂伯泰为什么如此说，但他们都明白三大领主不在，没有超然力量的互相制约，绝对是个不容错过的机会，是可以做很多事的。自然，知道利用此机会的，也不止他们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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