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兔子咬了人

三十一、“兔子”咬了人

        最后两人达成“协议”，杜光明对章清仁在这次反腐风暴中要“罩”着点儿，章清仁以后对杜光明在经济等诸方面要加以“关照”。

        在镇党委会议室，“反腐倡廉、自查自纠”会议正式开始了，杜光明正襟危坐、严肃认真，做了严肃严谨的开场发言，他说：“今天，我们果张镇召开‘反腐倡廉、自查自纠’工作会议，希望大家坚持党性、胸怀坦荡、抛弃一切私心杂念，以对党对人民认真负责的态度开展自查自纠、批评与自我批评；但问题不搞扩大化，不搞运动，活动的开展不能影响经济发展这个主题，要实事求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既把问题找出来加以惩戒、改正，又不影响团结、和谐的气氛。”

        瞧这话说的，除严肃、认真外还有责任、有担当，更重要的是尺度清晰。一听，没毛病。

        下面我们先听听章清仁的发言，他说：“通过自查自纠，我本人存在以下不足或缺点：一、学习不够深入；二、抓工作落实不够……”

        注意，存在的是“不足或缺点”，连“问题”都算不上。

        我们再听许习懦的发言，他说：“……三、以工作为借口，在村里有时还存在大吃大喝的现象；四、工作有时浮漂，调查研究不够；五、工作有时过于较真，方法单一刻板，不免有得罪人的现象……”

        许习懦尽管心虚得头上冒了汗，说的最严重的问题充其量是在村里“有时”存在“大吃大喝”的现象，其他的几条不知是“查问题”还是变相地“邀功”，让人看不懂。

        与此同时，廉淑兰在机关干部会议室又举办了一次以“读书”为主题的演讲比赛。廉淑兰说：“这次比赛的目的是通过这次活动引导全镇青年从‘读书好’走向‘读好书’的跨越，从而丰富青年人的思想内涵，提升青年人的思想品味，积极投身于改革开放的大潮之中，为国家、为社会作出应有的贡献。”

        李一九怎么演讲的呢？他说：“……布衣暖，菜根香，诗书滋味长。今天，你阅读了吗？有人说，一个人的精神发育史就是阅读史。惟有热爱读书，精神才能挺立。把阅读当成生活方式，才能腹有诗书气自华。蒲松龄有言：‘书痴者文必工，艺痴者技必良。’爱读书、读好书、善读书，把生活中寂寞的辰光换成巨大的享受时刻……”

        听听，无论廉淑兰的开场动员还是李一九的演讲都情真意切，内容孬好先不说，但全篇都体现了一个“真”字、一个“实”字。

        再听那“反腐倡廉、自查自纠”会议上杜光明作的总结发言，他说：“刚才，每位党委成员都以坚定的党性、无私的胸怀、高尚的人格，抱着以对党对人民认真负责的精神对自己工作上、生活上的问题作了无情地剖析，这种敢于亮丑、敢于揭疤的勇气让人佩服，值得赞扬。大部分同志针对自己的缺点、不足还制定了整改措施，希望大家严格自律，认真整改，提高施政效率，以不辜负党和人民的重托。下面我宣布，果张镇‘反腐倡廉、自查自纠’工作会议圆满结束！”

        看看杜光明的发言，有“表扬”、有“要求”，用词多么精准、得当。

        笔者为什么花费这么多的笔墨把章清仁、许习懦、杜光明和廉淑兰、李一九的发言内容写这么多，就是让大家通过比较清楚地知道，“反腐倡廉、自查自纠”会议本来是“务实”的会议，可通过不着边际的虚假发言变成了“务虚”会；而以《读书》为主题的演讲比赛可算是“务虚”的“会议”，但它情真意切，内容实实在在，走向了一个“实”字，算得上是“务实”的会议。通过“务虚”、“务实”两者之间的转化来看，“幽默”、“嘲讽”的意蕴真的存在于我们身边、来源于我们的生活之中，许习懦庆幸自己白白虚惊了一大场。

        会议刚宣布结束，艾光英凑到章清仁耳边汇报说海参、鲍鱼没有买到。章清仁生气地责备艾光英，说他们党政办的办事能力令人怀疑，还是杜光明通情达理又加上通过这次学习提高了觉悟，就劝章清仁说召开这样的会议，海参、鲍鱼不吃也罢。这“觉悟”无意间为艾光英工作的不足做了开脱。

        反腐风暴就这样过去了，许习懦感到一阵轻松，于是就有了闲情逸致。廉淑兰去县里参加青年干部后备班的培训半月不回来，这让他憋得难受，于是他想到了自己“任命”的“情人”之一艾光英，是不是该“宠幸”她一次。

        巧施伎俩，骗得艾光英开门后因两人有多次“逮老鼠”的经历，就省去了一切“前奏”，单刀直入地向艾光英提出“逮老鼠”之事。艾光英痛恨地骂他色胆包天、厚颜无耻，并以王朝明马上回来相威吓，让其快快滚蛋，可许习懦不信吓唬，说早探听好了，王朝明正与丁家楼村村两委干部研究修路的事儿，绝不可能回来；艾光英又以告诉廉淑兰相威吓，许习懦还是不怕，他大言不惭地说不怕她告，万一廉淑兰知晓此事儿，他会告诉廉淑兰是她艾光英先勾引自己在前；若是他非礼的话，不可能详细地知道她艾光英身上有颗痦子的事儿。

        艾光英束手无策了，她认为此刻许为刀俎她为鱼肉，只有挨“宰”的份了，于是心灰意冷、浑身乏力，被许习懦又一次推倒在了床上。

        在许习懦施暴的过程中，艾光英在想：我必须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躲开这个色魔；可又能躲到哪里去呢？难道一辈子只能受辱流泪？此时她想起了一件事，就是在王朝明干矿工期间，她领着女儿王俏丽在村口大树下等着王朝明回来，树上，一只螳螂叨住了一个知了，知了不间断地发出痛苦的哀鸣声，但螳螂就是死不放“爪”。艾光英同情弱者，从树下捡起一根木棒，欲助知了一臂之力，但棒短莫及。螳螂与知了激烈交锋着，艾光英无奈地望着，知了也绝望地等待着生命的完结，但在螳螂换爪之际，知了奋力一争飞走了。

        艾光英深受启发，她想：朝明说过，没有志向的眼泪毫无意义；同样的道理，缺乏勇敢的眼泪也毫无意义！一忍再忍，是可忍孰不可忍！没有人能救得了我，就像那知了一样，只有自己救自己！想到这儿，她勇敢地站起来，一把推开正在穿裤子的许习懦，从床头的簸篮里抓起一把剪刀，对准了许习懦。

        许习懦起初很恐慌，但一想到艾光英胆小懦弱的性格认为她是在同自己开玩笑。艾光英说她是在开玩笑，可她的剪刀不会开玩笑，说着刺向了许习懦。

        许习懦转身弯腰躲过，将屁股撅给了艾光英，艾光英积怨已久的怒火迸发出来，接连几刀向许习懦的屁股刺去，疼得许习懦似杀猪般哀嚎着跑了。

        尽管艾光英将许习懦的屁股刺了几剪刀，稍解了她多年来的心头之恨，但她还是想离开镇机关回学校教书育人。为此，她回学校找到校长马文明说明了自己的意思。

        马文明深表理解和同情，说她的工作关系转不过去，若永远借调下去是很吃亏的，无论职称评定还是晋级福利都会受到影响。可为难的是艾光英是镇党委借调的人，若镇党委不同意，他是要不回来的，因为学校与镇党委政府的关系无论从行政隶属还是资金支持，都有求于镇党委政府。在艾光英的一再恳求下，马文明答应试一试，但让艾光英别指望他同党委政府闹翻脸硬要。

        艾光英很快得到了回信，章清仁亲自找她谈话。他问艾光英如果回去，马文明怎么安排，艾光英糊涂地说马文明干他的校长，她干她的老师，他们两人之间的工作并不矛盾和冲突。章清仁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艾光英这个要求是自甘堕落。艾光英更是大惑不解，说自己回校执鞭任教怎就成了自甘堕落？教书育人很神圣啊！章清仁批评艾光英头脑太简单，责怪她就是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党委考虑。自古道，宰相府里七品官，试想，一个镇党委秘书级别至少顶一个镇教办副主任，应该与马文明这个校长平级，让一个镇党委秘书回校做一个普通教师会让人怀疑不知是教师本人不称职受了处分还是镇党委这衙门太小、里面的人不够级别，这岂不是丢了镇党委的脸面？

        艾光英很奇怪什么事儿都往官职的级别上挂靠，她认为这不过是一件很普通的工作调动，没必要扯出这么多的级别来。章清仁起初很生气，然后语重心长地告诉艾光英说她有想法很正常，他也非常理解，但不要采取这种赌气的方式，又夸她文章写的好，有才华终究有大好前途，但前提是必须一切服从领导。

        艾光英对“一切服从领导”的“一切”之词心生疑窦，故意又问了章清仁一遍，章清仁不但还是那样回答，而且作了更加详尽的说明，说一切服从领导，只要一切服从领导，时时处处听领导的话，她的工作、前途领导定会考虑的。

        章清仁说这话时，加重了对“一切”、“时时”、“处处”词汇的语气，这一语双关的话，其含义深刻，不能不让艾光英多想，她想：莫非自己刚刚打退了一只狼，就又招来一只虎？

        一天晚上，王朝明在阅读，他专心致志、聚精会神；艾光英在写作，而她却有些魂不守舍、怅然若失。她想把这两天发生的事儿告诉王朝明，让他帮自己参谋参谋，再分析分析章清仁□□到底是什么意思，但转而又想告诉他也于事无补，空给他增添烦恼；再者，这种事儿也容易让王朝明怀疑自己作风不正，所以几次都欲言又止。

        艾光英看着王朝明认真的模样，问他考完本科是否还要考研，王朝明说他的计划是这样，自己也有这个决心。艾光英劝他说这知识与职位越来越不沾边儿，学与不学结果一个样。王朝明明白艾光英话里有话，就问其原因，艾光英说廉淑兰正在县里参加后备干部的培训，这意味着过几天换届调整她就成为党委政府的领导，而她没有像你这样学习；现有好多人正在拖关系、走后门以换取更大的乌纱帽，而且屡试屡中，这些都说明职位岂是通过“学习”而“学”来的？

        王朝明深思良久，说学习是为了储备知识、修养品德、提升工作能力，更好地为人民服务，不是为了摘纱冲冠；至于职位的取得，这一方面取决于组织能否把好的干部提拔起来，事关干部队伍建设，事关党的事业薪火相传，组织肯定按照“德才兼备、以德为先、五湖四海、任人唯贤”的原则来培养干部、使用干部；另一方面取决于干部个人，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一个干部对权力有着强烈的渴望和追求，如果有才华、有能力、有政绩，到更高的岗位上，属于正常现象。因职位的升迁是靠实干和政绩取得的，是凭德才和群众的口碑过关的；但如果通过歪门邪道取得的，说明党性不强，动机不纯，会让大家所不齿。

        艾光英称王朝明说的这些都对，可眼下没有多少人认可，而是认可有的人极尽所能地投机取巧，官儿越做越大，捞取的好处越来越多。

        王朝明回答说权力意味着责任，权力越大，责任越大。少数人之所以“权力欲”不断膨胀，就在于权力观扭曲，只看到权力给自己带来的好处，而忽视了自己应尽的责任和义务，把人民赋予的权力当成牟利的工具，这早晚会跌脚的。他还表示自己的政治抱负就是立志做大事，不求做大官。一生做事力求同造福人民结合起来，在自己的岗位上勇于担当、甘于奉献。群众的眼光是雪亮的，有为才有位，只要干出实绩，真正为百姓做出贡献，自然会得到群众的信任和组织的认可；即使得不到提拔重用，自己也心安理得、问心无愧。

        听了王朝明的这一番话，艾光英沉默、犹豫了良久，最后还是把自己找马文明要求调回学校而被章清仁否决了的事情跟王朝明说了，希望王朝明能帮自己找一下章清仁，可央求的话儿最终没有说出口，她知道王朝明不会去央求章清仁、不会帮这个忙。真的，王朝明曾发誓说为了个人私事儿他是绝不会向章清仁开口的。

        章清仁没有吃到廉淑兰这只“天鹅肉”是不会提拔她的，但为了推卸责任、更为了安抚好她，他费尽了心机，先是让她去了后备干部培训班培训，给她造成将要提拔的假象；这天他又亲自递给许习懦一个推荐廉淑兰晋职的信封，让他跑一趟组织部将这信封交上去，说这是盖有党委印章的推荐信，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过几天他许习懦就是党委副书记，廉淑兰任党委宣传委员。

        许习懦自然喜不自胜，向章清仁连连作揖称谢，可刚转身欲走，他的两眼骨碌骨碌转了两圈，觉得不对，问章清仁这应该是组织委员杨西洪的工作，怎么让自己越俎代庖？章清仁批评他头脑简单，说这涉及党委最高机密，如果泄露出去一夜就能生变，他交给谁都不放心，只能让许习懦去办。这正是章清仁的聪明狡诈之处，看了以后的章节，大家心中自然明白，这里无需赘述。

        再说许习懦，听了章清仁的解释愉快地领命而去，但他并没有直奔县委组织部，而是先将推荐信拿回家给廉淑兰看了。廉淑兰也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说章清仁还算讲公道，良心未泯。

        许习懦劝廉淑兰最近这几天可不能再发牢骚，更不许对章清仁发“彪”，他之所以提前把消息透漏给她，是要她注意自己的言行，在这关键时期不要再说过头的话或做出格的事儿造成负面影响，尤其不要再触怒了章清仁，他夸章清仁本来就是秉公用权，五湖四海、任人唯贤。

        廉淑兰说他这话鬼才相信，拿他跟王朝明相比德能勤绩哪一样也比不过王朝明，可他马上就是党委副书记了，王朝明才是一管理区党总支书记。

        许习懦吃醋了，责怨她这娘们吃在东家可总想睡在西家，自己这盘炕再热也不懂得珍惜，总牵挂着人家那张床，一本正经地说廉淑兰这职务是章清仁看在他的面子上才给她的，要她吃水不要忘了挖井人。

        廉淑兰一听就怒了，猛地站起来，揶揄的神情瞅着许习懦，指着他的脸说他的眼睛没有了，一会儿又说他的鼻子也没有了，许习懦不知何意，问廉淑兰是什么意思，廉淑兰嘲讽地说他脸大面子大，大得都找不到眼睛和鼻子去哪儿了。

        廉淑兰认为这回职务晋升可是十拿九稳的事儿，恨不得马上上岗，所以就在妇联办公室提前背诵起了党委宣传委员的工作职责，为下一步的工作打基础、做铺垫。

        许习懦进来，听她在背诵党委宣传委员的工作职责，就戏谑地恭喜她提前上岗。廉淑兰问他干嘛来了，许习懦告诉她是爸来了，让她回去接待。廉淑兰说谁来也没空儿，许习懦认为廉淑兰可能理解错了，误认为是自己的爹来了，就重新告诉她说是“爸”来了不是“爹”来了，廉淑兰也重新回答说“爸”来了没空儿，“爹”来了更没空儿。

        那边儿许习懦、廉淑兰沉浸在提拔晋升的喜悦里，这边儿章清仁却玩起了“阴阳信封”。他也递给了杨西洪一个信封，说这是关于这次人事调整镇党委最终的意见，昨天晚上他已同组织部姚部长敲定了人选，要他把这封信一定亲自交到姚部长手里，如果姚部长问为什么撤下廉淑兰，就说她生活作风方面有不良反应，如果姚部长不问也别做任何解释。

        杨西洪问廉淑兰是不是真有生活作风问题？章清仁回答说只有鬼知道，但真实原因最终归咎于廉淑兰太漂亮、太妩媚。杨西洪很惊诧，说这“太漂亮、太妩媚”不能成为不能提拔的理由，可章清仁说他们是代表组织的，总得避嫌，因眼下有个谣传，说什么“男人提钱进步、女人睡后提拔”，廉淑兰这么漂亮的女人，他和杨西洪都没有睡，如果提拔起来，向外界说不清楚。

        杨西洪竖起大拇指夸赞章清仁，说吃姜还是老的辣，多亏章清仁考虑的全面、深远，不然的话，自己就可能陷入桃色事件当中。而章清仁的真实想法是：廉淑兰，你得罪我？我就要你好看；得不到你，我就要你永远晋升不了！

        不几天，县委公布了调整结果，许习懦如愿以偿，廉淑兰的希望又一次落空，她气愤填膺，发狠地说：“奶奶个纂的章清仁，我廉淑兰不是好惹的，兔子急了还咬人，况且我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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