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昭月的视线被盖头挡住,下了轿子后她又被带着走了一段路,到最后被摁坐在这床榻之上,心悬在半空之中。
她的双手被绑在身后,试图弯腰低头想要弄掉盖头看清楚自己身在何处。
刚动了两下便听到房门被打开的声音。
昭月猛地一怔,浑身像长满刺猬似的,听着愈走愈近的脚步声,赤红盖头下是一张急得不行的小脸。
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并努力安慰自己,不管一会儿林茂要对自己做什么,保命要紧,保命要紧。
可一想到那天那个被折磨的姑娘,她还是忍不住发抖。
就算命能保住,却不成人样了,她还有勇气活下去吗。
不容她深想这个问题,盖头忽然被人掀开。
强光袭来,昭月下意识眯起双眸,待适应后才慢慢睁开眼。
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她一下愣住。
要不是她嘴巴还塞着布条,她势必要直接喊出他的大名宋羡二字。
这是怎么回事?她不是应该在林府吗?为什么宋羡会出现在这里?
宋羡同样也在打量着她。
身着一袭赤红嫁衣,却并非正统规制,布料用的是薄纱,显得轻佻情致。
被一个男人用这般目光打量着,昭月的心里不免发憷。
就算不是林茂也没什么值得庆幸的,宋羡也是男人啊!
“唔──唔!”她动着身体发出呜咽的声音,示意宋羡将自己嘴上的白布取下来。
不料她一动,左肩摇摇欲坠的衣领忽然滑落下来,露出里面的薄纱里衣,里衣根本遮不住白皙如雪的肌肤,若隐若现的一片香肩引入眼帘,室内瞬间升温旖旎起来。
昭月浑身僵住,就在她不知所措时,宋羡忽然弯腰靠近她。
昭月吓得瞪大了眼睛,被绑在身后的小手紧紧地揪着床褥,身体向后仰试图躲避。
怎么回事?宋羡想干什么?
他不是雅正端方的君子吗?!
男人越靠越近,昭月被绑着四肢根本避无可避,近在咫尺间,她慌乱的闭上了眼睛。
耳边纱裙响动,下一瞬,那半截垂落在手臂的衣领已经披回了她的肩上。
昭月猛地睁开眼,似乎真是被他方才的动作吓得不轻,眼眸似乎有一层薄薄的水雾。
宋羡伸手抽掉她口中的白布,淡声道:“转身。”
“啊?什么?”昭月还在状况之外,一日没说话的嗓子也有些低哑。
“转过去,给你解开绳子。”宋羡耐着性子解释。
“噢,好好好。”昭月蹦蹦跳跳站起身,背对着他。
两人挨的极近,她又闻到了熟悉的清冷淡香。
她扭头问他:“昨晚你真的进了春熙院吗?你是怎么进去的?密道还是翻墙?”
她看到的果真不是幻觉。
宋羡本就低着头为她解开绳子。
她一回头,两人顿时挨得极近。
近到他能听到她盈盈的呼吸声,近到看清了她唇脂的颜色,腮上的桃色,以及薄纱衣领下欲语还休的白皙肌肤。
宋羡喉结微动,没有回答她一连串的问题,伸手推开她的后脑勺,“站好。”
“噢……”
昭月听话站好,手脚一松,绳子绑了一天,硬生生在她的手腕脚腕勒出四道鲜红的印痕。
她本就白,衬得那条红痕越发显眼。
宋羡自然也注意到了,“明日我让人给你送点药膏,自己抹上。”
昭月转了转僵硬的手腕,朝他颔首,“多谢…”
话毕,两人一时无言。
昭月这才想起来自己身上穿的衣服过于不得体,虽然宋羡并没有往她身上瞧去,甚至刻意避开目光,是有那么几分正人君子的模样。
可再怎么说也是男女有别。
她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表现得不那么尴尬,“宋……世子爷,你能不能,给我一套衣衫?”
她还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他,但她穿成这样,实在做不到如常与他说话。
宋羡颔首,已经走到门口,又忽然朝她嘱咐:“里面等着,不要出来。”
昭月乖巧点头,她穿成这样也不敢往哪儿跑。
等了一会儿,宋羡回来。
“府上没有女子的衣衫,这是新的,你暂且换上。”
衣衫裹成一团,昭月看不清款式,私以为是他府中供给小厮的衣衫。
她道谢接过,小厮穿的也无妨了,只要有衣衫更换就行。
昭月抱着衣服去里间,抖开一摸料子光滑水润,上面的刺绣都是用月白的银线绣的,低调却价昂。
这可不是小厮穿得起的,这是宋羡的衣衫!!
昭月顿时如拿到了烫手山芋那般。
“还不如让我穿小厮的衣衫呢……”她小声鼓嚷,磨蹭许久才从屏风后面走出来。
男人宽松的外衣披在她清瘦的身上,就像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
她将宽大的衣袖翻折起来,才不至于像唱大戏似的左右招风。
衣服穿好,她瞬间安心不少,终于能问出今晚最大的一个疑问。
“世子爷,我为何会出现在您的府上?”
宋羡挑眉:“你不知?”
昭月摇头。
不过她想起来在上轿子之前,秦妈妈的警告,要她好好听话,做该做的事情。
什么是该做的事情?
她当时脑子一片混乱,自然以为该做的事是伺候林茂,她心里厌恶,压根就没听进去。
折好的袖口忽然松垮垂散下去,昭月无法,又捞起来重新折起,只是袖子又宽又长,她不熟练,弄了几遍也稳不住。
宋羡似乎看不过去她的笨拙行为,忽然走近她,抬高她的手腕,将她的衣袖一层层挽起。
他的手指骨节分明,动作有条不紊,三两下便挽好她的袖口,露出一截藕白的皓腕。
宋羡盯着她手腕的那道红印,像是想到了什么,喉结微动,不动声色移开目光。
昭月左右甩了几下也不曾掉落,眉眼一弯,朝他道了声谢。
宋羡坐在椅上,端着茶盏抿了两口,慢条斯理道:“林大人得知我此行并未带女眷入城,便做主将你送与我,他还说,你温顺乖巧,必能合我心意。”
“什,什么??”
昭月的脸上顿时写满了错愕。
宋羡:“怎么,不愿意?”
她当然不愿意!
可是想起秦妈妈的威胁,白桃的性命还被拿捏着,她哪敢说不愿意啊。
不过……以宋羡的身份,怎么可能收下一个青楼出身的女子。
若他是因为喜好女色,后院又岂会空空如也。
昭月想到那晚他莫名出现在春熙院的密道里,以及宴席上林氏一党对他的毕恭毕敬,她已经能猜测出几分。
锦衣卫此番入江阴,必定是此处有要案稽查,而此案必定涉及林氏。
昭月偏着小脑袋,试探性问他,“世子此番收下我,当真只是因为缺人伺候吗?”
宋羡放下茶盏,修长的指尖轻点桌面,反问道:“那你以为,原因是什么?”
昭月立刻摇头,“我不知,知道太多的人通常命都不长,我比较惜命。”
惜命?
宋羡勾唇淡笑,“但愿你是。”
昭月:“……”
思前想后,她已有决断,不管宋羡因何缘由收下她,跟在他身边,总好过那林茂。
识时务者才可保命,昭月打定主意,朝宋羡屈膝福礼,咧嘴笑道:“妾身蒲柳之姿,日后必定尽心伺候世子。”
自称妾当真是别扭,但是为了保住这条小命,她忍了。
还好现下无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否则要是让人知道堂堂嫡公主混成这样,也太丢脸了,尤其是她的塑料姐妹大公主和三公主,她们往日就看不惯自己,怕是会笑掉大牙。
她转变如此之外,宋羡不由眯眼打量她:“所以,你是愿意了?”
昭月点头:“愿意啊,世子能护住妾身,我很是愿意。”
“你怎么就笃定,我会护你周全?”
她就不怕他喜新厌旧,日后将她摒弃,下场更为凄惨?
昭月回想起那日晚宴,众人对宋羡的恭维吹捧,她立时学来:“世子气度不凡,品行乃是正人君子,必不会不管妾身的。”
正人君子?
宋羡勾唇不语,对她的回答并没有全信,但是也没有刨根问底,毕竟她思想跳跃又古灵精怪,严刑逼供都不一定弄得到真话。
“夜深了,早些休息。”他道。
见他起身便要走,昭月一时没反应过来,看着四周陌生的卧房,她急忙追问:“你就走啦?今夜我一个人睡吗?”
宋羡脚步一顿。
他转过身,双手负在身后,深眸定定看着她,“你想几个人?”
昭月一怔,哂笑着摆手:“我一个人,一个人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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