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昭月立时辩道:“我只是胃口小,可没有挑食噢!”
她不能让他觉得自己很挑剔,都怪那个林盛给她扣了一订“温柔贤惠”的帽子,害她还得演一演。
“随你。”
宋羡淡淡看她一眼,并未拆穿她的小心思,拿过帕子擦了擦嘴,起身离开饭厅。
随她?
昭月望着他的背影偏了偏头,他的意思是,就算自己稍微的挑挑食,他也不会太介意的是吗?
看着桌上还剩下许多的饭菜,她皱着眉嫌弃。
如果每天都吃这么清淡,岂不是比做和尚还难受,她可不是宋羡,对食物的追求没有这么清心寡欲。
思前想后,本着不浪费的原则,她立刻提着裙子往后厨去了。
从厨房出来,解决了一件大事,昭月顿觉舒心,饶有兴致地去花园散步。
这间三进的院落层层递进,布局精巧,她一路循着清透的流水声行去,□□蜿蜒,穿过月洞门,正有一道清澈瀑布流入荷花池中。
池边藤萝缠绕,岁寒三友蓊蓊郁郁,春和景明,好不惬意。
昭月暗暗赞叹,这东跨院的布局可比她的西跨院好太多了吧,琪花瑶草,满院子诗情画意。
她馋了,可以偷偷搬几株回西跨院吗?
她忍不住弯腰闻闻花香,一头乌黑润亮的发丝垂落下来,阳光洒在发丝上,周身仿佛披上了一层蝉翼金纱。
崔风从拱门走进来,便瞧见了一副美人闻香的画面,脚步下意识一顿。
许是花朵过于沁香,齁着了,昭月皱了皱鼻子,扭头又去闻另一朵花,此情此景,美人如画,宜喜宜嗔。
“月娘子。”
昭月闻声回头,见是崔风,身后还站着一个着鹅黄褂子的小姑娘。
崔风道:“月娘子,这是专门伺候您的丫鬟,名叫竹青。”
骤然听到别人唤自己这个称谓,昭月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早上不还称自己姑娘吗,吃了顿饭她就成娘子了?
昭月含蓄一笑,“有劳崔管家。”
崔风将人带到便退了。
竹青往前走了一步,朝昭月行礼,“奴婢竹青,拜见娘子。”
“起来吧。”昭月转身继续赏花。
竹青安静地站在昭月身后,等了一会儿,见四下无人,她忽然冷不丁开口:
“娘子为何不去郎君跟前伺候,反而独自在花园里呢?”
昭月漫不经心道:“他忙,我不便打扰。”
“如今这院里就娘子一人,娘子更应该把握机会早日固宠,以免日后被人分去宠爱冷落了才是。”
昭月皱了下眉,转过头,似笑非笑看她,“你倒是为我着想得紧。”
竹青直起腰杆,露出一抹略微诡异的笑:“娘子既然得了林大人的吩咐,也该做好自己的分内事才是。”
“你是他的人?”昭月的脸色沉了下来。
“奴婢幸不辱命,定会好好辅佐娘子,讨得郎君的欢心。”
竹青从旁边的食盒中取出一盒糕点,“这是咱们江阴最有名的糕点,娘子正好捧了去,必能讨郎君欢心。”
昭月看了眼那盘糕点,没有接。
竹青双手高举得有些发酸,但是也耐着性子,一直举着。
“他不爱吃这个。”昭月道。
“娘子还是乖乖听话的好。”竹青的脸色不免难看起来。
昭月的脸色也冷了下来,厉声道:“怎么,你比我还了解郎君的喜好?我说他不爱吃就是不爱吃,你既然来辅佐我,就该听我的,你若是有本事,不如就自己捧了糕点去?”
竹青被她忽然强势的气场镇住,手一抖,默默收回了糕点,“奴婢不敢。”
“去换栗子糕来。”昭月道。
看着竹青出了拱门离开的背影,她才慢慢舒了口气,但脸色依旧不太好看。
被人一面监视一面威胁,这感觉当真犯堵。
-
书房门外,一道月白身影款款而来,宓青颔首朝她行礼:“娘子前来有何事?”
“世子爷在里面吗?”
昭月身后跟着竹青,竹青手上提着食盒。
“在,娘子请稍后,待我入内通传。”
竹青虽恭敬地弯腰低头,眼睛却没闲着,见久月进书房还需下人通传,果然是还未得到佥事大人的欢心,空有一副好皮囊当真是浪费。
宓青出来说道:“世子爷请娘子进去。”
昭月道了声谢,转身接过竹青手里的食盒。
这还是她第一次进入宋羡的书房,一走进来便闻到一股墨香,竹帘掩映,朦胧中,一道修长的身影站在书架前,似乎在找东西。
昭月看了眼并未关上的书房门,她掀开竹帘走进去,咬了咬牙,从唇边溢出别别扭扭的“夫君”二字。
闻言,宋羡抽取书本的动作顿了一下。
转过身,见她耳垂泛红,浑身上下写满了不自在。
他薄唇微勾,“何事?”
“这是我命人刚买回来的糕点,新鲜出炉的,请夫君品尝。”昭月从食盒中取出点心放在桌上。
是一盘栗子糕。
宋羡的眸中闪过一抹疑惑。
外人皆知他饮食清淡,不爱吃任何糕点,但是王府常年备有栗子糕给母妃,所以他偶尔会品尝一二,还算喜欢。
她怎么会这么巧,也买了栗子糕。
他不由想起林府晚宴时她跳的那首上京才有的民谣小调,今日又送来他爱吃的糕点……
是林盛教她的?
若说民谣小调是林盛授意的还算说得过去,可栗子糕这事除了身边亲近的人,没人会知道。
“为何会选这盘糕点?”
疑云太多,宋羡懒得拐弯抹角,干脆直接问她。
昭月不急不缓道:“早膳时我看夫君吃得清淡,必定不喜太甜的吃食,这栗子糕甜味最淡,想来夫君能够喜欢。”
她声音婉转娇俏,仿佛真是在努力讨夫君欢心的新妇。
在密道里她能一眼猜中宓青的身份,足见她观察细致入微,如此,选中栗子糕也不过是巧合罢了。
“多谢。”宋羡朝她道。
昭月笑吟吟道:“夫君不必客气。”
这称谓喊多两遍,好像也不那么烫嘴了哦。
见她还未离开,宋羡不解挑眉,“还有何事?”
“这个……”昭月捏着手心踌躇。
竹青还在门外,如果自己送了盘糕点就离开,她说不定会去林盛父子面前编排自己没有积极讨宋羡欢心,到时候还会连累白桃。
所以她今日势必要死皮赖脸一回了。
瞥见宋羡手里拿的书籍是江阴的地方志,她灵机一动,自告奋勇说:“夫君若想了解江阴城,不如问我呀,我自小在江阴长大,没有不熟悉的地方!”
宋羡微微蹙眉,她今日积极的有些反常。
他抬眸看向门外,见廊下站着一个脸生婢女,心中了然。
“既如此,今日便陪我出去走走吧。”
“好好好!!”
昭月欣喜,这话正合她意。
-
春风怡然,昭月与宋羡同乘一辆马车。
她见他在翻阅书籍,便悄悄掀开帘子往外看,她对于江阴的印象只来源于久月的记忆,还未自己亲眼看过。
江阴城阔,人口也多,街道四通八达,人潮涌动,挑担叫卖,三两孩童举着风车奔跑,十分热闹。
车子路过春熙院门口,昭月不由一怔。
自从重生后,她无时无刻不想着离开春熙院,如今真的离开了,却也高兴不起来。
因为白桃还在里面,也不知她如今怎么样了,吃的饱不饱,有没有被欺负……
昭月慢慢放下了帘子,闷闷地坐在角落里。
宋羡虽然看着书籍,却并没有看进去多少,自上车后她便十分兴奋,一举一动都让他分心。
见她忽然变成一副霜打茄子的模样,本想问她怎么了,外头车夫忽然拉紧缰绳,马车惯性向前冲去!
昭月重心不稳,身体一个晃动,眼看就要撞上厢壁,腰上忽然被一道手臂用力抱了回来。
状况来得十分突然,待昭月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被宋羡牢牢抱在了怀里。
她的心跳飞快,仍有余悸,也多亏了宋羡眼明手快,否则她的额头必要撞出一个大包了。
怀里的人腰肢不盈一握,双手紧紧攀着他的肩,晃动间,一股梨香萦绕在他鼻尖。
宋羡的喉结微动,放在她腰上的手微微收了力。
感受到他忽然用力,昭月抬起头,茫然无措的水眸直直望进男人的眼里。
四目相对间,安静的似乎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世子,您无事吧?”宓青在车外的询问打破了这一静谧。
宋羡的手臂再次收力,将昭月抱回了她自己的位置上。
“外面怎么了?”他的声音自然平缓,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的痕迹。
宓青:“一个小孩突然窜出来,不过车夫缰绳拉的及时,无碍。”
确实有小孩的哭声,想来是被吓到了。
“拿些银两过去。”宋羡道。
昭月闻言不解,“又不是咱们马车的错,你为何还要给出银两去呢?”
“权当给孩子买糖,压压惊。”宋羡抚了抚有些褶皱的衣袖,淡声解释。
“你们锦衣卫还会给孩子买糖吃?”昭月挑了挑眉,一脸不信。
宋羡抬头看她,“很奇怪?”
“传闻锦衣卫冷血无情,铁腕之下人人避退呢。”
宋羡眼眸微动,神情一下变得寡淡,抿唇不语。
见他不搭理自己,昭月才后知后觉自己说错话,连忙夸道:
“不过这肯定是谣传,世子爷您就如天上云中白鹤那般心怀仁善,救苦救难,如同——”
“行了。”宋羡打断她,淡冷淡的脸上总算有了一层薄笑,“你这番溜须拍马,不进官场倒可惜了。”
昭月得意挑眉,“你喜欢听便好。”
宋羡:“……”
他什么时候爱听了?
“到哪了?”
昭月这才想起自己出门前自告奋勇的话。
连忙掀开帘子往外看,“咱们到城北瓦子了,这里有好多吃食售卖,我方才给你的栗子糕就是在这里买的,你看那家,那里的小豆凉糕入口细腻,超级正宗,还有那家门铺低矮的,别看他铺面小,他家的茯苓栗粉酥那是一绝呀!”
宋羡问她,“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昭月想了下,点头:“有。”
不一会儿,宓青掀开帘子,把两包樱桃煎递进来。
昭月道了声谢,打开包裹的油纸,捡了两颗放进嘴里,小脸立时笑撵如花。
酸酸甜甜的味道可太治愈了,能暂时让她忘掉什么林家父子春熙院这种烦心事。
宋羡见她恢复情绪,一双美眸弯成月牙,娇俏可爱。
他薄唇微扬,低头继续翻看地方志。
少顷,一只手臂试探性地伸了过来,白皙的掌心放着一颗樱桃煎。
“你要尝尝吗?很好吃的。”
小姑娘的掌心白皙柔软,五指纤细匀称如葱段。
宋羡翻书的动作一顿,眸光微深。
被他一直盯着,昭月顿时有些不自在,感觉掌心痒痒的。
鲁莽了,她只是想到他请自己吃樱桃煎,就想让他也尝尝。
樱桃煎那么甜,他肯定不爱吃。
正要收回手,宋羡便已拿了起来放进嘴里。
昭月眉眼上扬,满是期待地望着他,“好吃吗,会不会太甜了?”
说罢还想去倒茶给他。
他扣着她的手腕,“不必倒了。”
是很甜,还发酸。
不是他爱吃的。
不过……味道似乎也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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