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江府门外，江谕直携白氏焦急等在门口，待宋羡一行车马靠近，便立刻迎了上来。
“宋大人，小女言行冲撞，但她也是关心姐姐这才心急失了分寸，还请大人恕罪。”
昭月闻言忍不住笑了一下，“江姑娘不是一直都喊我妹妹吗，怎么我又成她姐姐了。”
江谕直脸上僵硬一闪而过，他慢慢走到昭月跟前，一抬头，老泪纵横开口：“月儿，你我父女，总算团聚了。”
“……”
昭月干笑了一声：“江大人莫不是见势不对，要讹我吧？”
白氏面上温柔一笑，走上前来亲热拉着昭月的手：“好孩子，你爹说得都是事实，你的确是我们江家的女儿。”
昭月整个人一下怔住，这消息不亚于五雷轰顶。
她心中大乱，第一个反应便是扭头去找宋羡。
宋羡眸色微沉，目光带着审视和威严在江谕直身上打转。
见昭月脸色有些白，他给了个眼神示意她先别慌，沉声道：“进去再说。”
卧房内，昭月一脸心事重重，抿着唇，任由身旁人更衣，除了青杏白桃，还有一位白氏的心腹婆子。
“瞧这印记，姑娘的的确确是咱们大姑娘无疑了。”
那婆子指着昭月后腰上面的一个半弧形红印，满脸笑意说道。
仿佛这红印是什么天赐恩泽。
可实际上这是江清茵小时候将久月推下池塘，害她被破石刮伤所致。
江清茵小小年纪就知道跟嫡姐争夺宠爱，有了后娘就会有后爹，明明是伤疤，今时今日却被当成了认亲的证据，何其可笑。
青杏和白桃本也为昭月认回父母而高兴，可她们瞧着自家姑娘一脸凝重，脸上没有半点喜悦的神情，她们便不敢多说什么，只迅速为她整理妆发。
廊下已有不少人等待。
昭月开门跨步出去，视线越过齐齐上前恭贺的众人，只停在宋羡身上。
与他四目相对，她一双灵动眸子分外惆怅。
她成了江家的女儿，还怎么跟在宋羡身边一道回京呢……
“认祖归宗之仪已经准备好了，不知大人可要一同观礼？”江谕直对宋羡说道。
宋羡淡淡开口，“恭喜江大人寻回爱女，本官会备上贺礼，仪式就不便前往了。”
“是是是，多谢大人。”江谕直也知道宋羡不会前往，只是还是忍不住问出口。
如今看来，想拿这个便宜女儿跟宋羡攀上关系，还是得慢慢来。
望着众人簇拥昭月离开的背影，宋羡侧首对崔风道：“她身边的暗卫暂时不用撤。”
崔风闻言不由一愣，世子爷这是要继续保护月娘子了？
方才听见世子拒绝了江谕直的邀请，还以为他二人从此要撇清关系呢。
如今看来，世子爷对她依旧是特别的，再加上月娘子今时不同往日的身份，日后便是世子侧妃也是做得的。
名入族谱，江家耆老见证，昭月自此拥有了一个全新的身份，江家嫡女江久月。
整个江北街头巷闻，江太守极其宠爱这位失而复得的爱女，大摆宴席，开粥厂，极尽慈父盛名。
昭月也从宋羡的院子里搬了出来，住进了一个独立的院落。
昭月心不在焉，又见院子里来来往往都是陌生下人，不用想，这些都是白氏的眼线。
她关上卧房门隔绝所有打量目光，拉着白桃的手问道：“我以前，想过父母吗？”
白桃点点头：“春熙院里不时有亲生父母来将女儿接走，我与姑娘每次都会站在门口羡慕地看着她们离开。”
昭月垂眸若有所思，她如今与久月同为一人，她的父母，她亦会尽孝。
只是……
她想起一疑惑之事，“对了，我的生母牌位在哪？那日在祠堂为何不见？”
白桃说：“先夫人逝世前，曾恳求老爷许她牌位放在城外寺庙供奉。”
昭月轻轻皱眉，“到底是什么原因，身死后宁愿在外面，也不肯入丈夫家祠。”
她思绪片刻，心中已有打算。
沉声吩咐道：“叫青杏在府里打听打听，看还有没有从前服侍过我母亲的下人，你陪我去城外，我要给母亲上香。”
入夜，江府上下灯火通明。
从城外回来后，昭月便把自己锁在房中。
原来白氏曾是她生母的闺中密友，白氏家中遭难，她母亲好心收留，白氏却与江谕直暗度陈仓。
自此，她母亲终日郁郁寡欢，香消玉殒，就连小久月的离府失踪也是白氏的手笔。
昭月柳眉蹙起，眼底满是厌恶。
即便父皇后宫有许多妃子，即便父皇也曾冷落母后，可前些年有刺客闯入后宫，父皇第一个护住的并不是他那些所谓的宠妃，而是母后。
她身为嫡公主却不用遵守迂腐规矩，能过得恣意洒脱，当中也有父皇为她保驾护航。
而江谕直所谓的慈父皆是假象，难怪他这么多年还困在江北，他的确没什么脑子，就连昭月都看得出来，他匆匆认亲，不过是想借自己攀上宋羡。
江谕直，白氏，还有那个视自己为眼中钉的妹妹，这样的家，不是她的家。
昭月也相信，即便是久月，她也不会要这样充满利欲熏心和争斗的家。
青杏和白桃站在廊下，一人手里端着糕点，一人手里端着鲜果，二人面色担忧。
“自从认亲后，姑娘这几日就没怎么笑过，吃得也少，这是怎么了……”白桃抿着唇扭头望着屋内。
青杏叹了口气，嫡庶斗争是不可避免的千古难题。
“要不我去请世子爷过来开解姑娘吧？”
那日世子爷特地将她叫去，说月娘子以后不再是他的外室，而是她要全心全意伺候保护之人。
世子虽说与姑娘断了关系，可她听得出来，他话里每一个字都是关心。
身后卧房门忽然被打开，二人齐齐转身，便看见昭月提着裙摆急匆匆往外奔去。
白桃正要喊她，青杏立刻拉住：“你别急，瞧瞧姑娘去的是何处？”
白桃定睛一瞧，霎时明了，旋即与青杏相视而笑。
花园里只有少数巡夜的下人，昭月脚步利索避过他们，轻车熟路来到宋羡的院子。
书房里灯火通明，依稀还有几人的说话声。
昭月只好停住脚步，打算就在院子里等。
可一想到自己如今的身份，恐怕并不适合深夜出现在这里。
她扭头左右看了看，最后停在宋羡的卧房处，唇角慢慢扬起一个弧度。
宋羡的卧房她来过多次，老熟地儿了。
只是……她快使出浑身力气，也没把门打开。
“好端端的锁什么门呀！”
她气得锤了下门面，转念一想又碎碎念一句，“锁着也好，免得江清茵闯进来。”
星斗阑干，夜幕宁谧。
宋羡推开卧房门，往左边帷幔看去，薄唇不由微扬。
他慢慢关上房门，脚步放轻走入内室。
小姑娘将身体蜷缩成一团睡在他床上，手里还抱着他的被子，似乎是太热了，被角被她踢开了一半。
这几日他忙于公务，不大见得到她，她似乎，清减了不少。
而且都已经睡着了，眉头却还皱着。
宋羡不由抬起手，手指落在她的眉间，为她轻轻抚平。
这般安静的时候的确有几分她口中常念叨的“温柔贤淑”的模样，但是只要一开口就立刻幻灭。
才从城外寺庙回来就来翻他的窗，她似乎永远都这般精力充沛。
即便案前公务缠身，回房想要休息却被霸占了床。
但他似乎……
一点都不反感她的出现。
夏季的夜，竹窗半开，凉风吹拂。
帷幔晃动间，昭月动了动身子，伸手摸了摸身旁床榻。
没人。
她慢慢睁开眼，看见宋羡趴在外头的案前闭目休憩。
昭月困惑凝眸，他怎么没来床上睡，反而趴在桌上，那多累啊。
她掀开被子下床走到他跟前，弯着腰盯着他的睡容。
“长得这么好看，难怪那么多人惦记……”
她小声咕哝，又忍不住伸手去碰他长长的睫毛。
只是还未碰到，宋羡便忽然起身，手臂撑在两侧案上，将她困在他身前。
“你做什么？”男人的声音有些慵懒低哑，话语落在她耳畔。
此刻二人挨得极尽，他身上的压迫感随之而来，昭月觉得耳垂有些发热。
慌乱抬眸望去，却撞进了他深沉炙热的眼里。
她的心跳开始加快，一下一下有节奏的跳动着，她扇了扇睫毛，下意识偏头躲闪。
可宋羡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他，目光追随而至，牢牢盯着她的每一个表情。
她只得调整呼吸，结结巴巴道：“打……打蚊子，对，刚才你脸上有蚊子！！”
怕他不信，她还伸手在空中挥了几下。
“你看，蚊子还在飞呢。”
可他不为所动，高大身躯强势仍然笼罩着她。
昭月咽了口小唾沫，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的喉咙，试图转移话题。
“我渴了，你这有水喝吗？”
她脖颈又白又细，肤如凝脂，她只摩挲了两下，便留下淡淡红印，若是……
宋羡眼底闪过暗涌悸动，后退一步松开了她，走到那边桌上，倒了杯茶递给她。
昭月喝了一口，眼睛不由一亮：“是红枣茶！！”
她像个吃到糖的小孩儿，捧着茶盏一连喝了好几口。
“就这么喜欢喝甜的？”宋羡眼底恢复清明，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虽说已经及笄，但她心性仍然像个孩子，喜甜爱闹。
难怪崔风说他身边原本沉闷，自她出现后，就不一样了。
昭月砸吧两下嘴唇，心满意足笑起来：“喜欢啊。”
“不过——”她不解问道：“你屋里怎么会备有红枣茶？”
“可能是下人送错了。”宋羡面不改色道。
“是吗……”昭月将信将疑。
“你来找我有何事？”宋羡问她。
昭月眼神一变，握着茶盏的手指紧了紧，柔声问道：“你什么时候回上京？”
“三日后启程。”
“这么快？！”
昭月眉梢紧蹙，眼珠子飞快转动。
别人是喝酒壮胆，她只能喝红枣茶给自己添几分勇气了。
空茶杯掷在桌上发出一声闷响。
昭月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目光恳切地望着宋羡：“你能不能，把我一起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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