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青杏打听到护国寺在十日后开放，而皇后也依旧住在寺中。
昭月心中激动不已，可越到期盼的时候，反而越不能急。
反正还有时间，她正好可以借此机会亲手绣一条手帕赠给母后。
从前她也送过母后不少东西，但那些不是父皇赏赐的，就是外头大臣进献的，没有任何东西是出自她手。
母后要是知道她竟然学会了刺绣，想必十分惊喜，而且她的第一件作品还挂在了宋羡的身上。
宋羡……
她怎么又想起他了。
想当初，母后还曾暗示过要将他作为择婿之选，只是她那时心性未定只顾游玩，完全没放在心上，谁知一朝变故，竟跟宋羡有了那样的相识。
外头小施走进来禀报：“大姑娘，陈国公夫人下了帖子过来，夫人请姑娘准备着，明日一同前往赴宴。”
来到上京后白氏一刻也没闲着，到处打点认识人，短短几日，京城中叫得上名号的贵妇人都被她攀谈结交上了，只是每回宴席她都只带江清茵出席，从未知会过她，怎么这次例外。
昭月看了眼白桃，白桃点头，撩开帘子往外走。
半刻钟后回来，打听到原来白氏这次要带上她一起赴宴，是因为江谕直发了话。
江谕直本打算借昭月攀上宋羡，没想到到了上京，宋羡与江家便再无任何往来，官场上也分外疏离漠然。
江谕直识趣不敢再往上凑，但京城多得是世家子弟，家中两个女儿不论谁攀上，对他的官场之路都大有裨益。
昭月本不想去，但想到陈国公家的嫡女陈元瑶性格爽朗，一直很对她的脾气。
既如此，去见见旧友也不错。
夏夜清凉，漫天繁星与明月争辉。
昭月懒洋洋躺在树下长椅上，旁边方桌上摆放着几盘干果点心，她悠哉闭着眼，手里拿着扇子轻扇，好不惬意。
“白桃，红枣茶煮好了没有呀？”
白桃从屋子里出来，“好了好了，姑娘——”
见院子里忽然多出一个人，她脚步一下顿住，惊讶之余正要行礼，宋羡示意她别开口，并伸出手。
白桃看了眼院子里的姑娘，又看了看他，最后将杯子递了过去。
“好了吗……我好渴呀。”昭月闭着眼睛，尾音拖的长长的，听起来倒像是撒娇。
宋羡走到她身旁。
“好了。”
低沉浑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昭月立刻睁开眼，懵了一下才从椅子上起身，眼睛直勾勾盯着他，“你你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她眉梢有惊讶亦有惊喜。
月色下他一身云纹杭绸锦袍，腰挂一枚质地通透玉佩，墨发高束，丰神俊朗，回到上京后的打扮，的确有几分世家子的矜贵姿态。
宋羡指了指后门，“那儿。”
昭月视线望去，见他一脸坦荡，她挑了挑眉调笑道：“好啊，人人都道宋世子克己复礼，奉公守法，没想到还会做这种事，大晚上的不敲门就闯女儿家的院子。”
本以为回京后彼此再难相见，没想到他就这样堂而皇之的出现了。
宋羡勾了勾唇，“你说得对，是我冒昧了。”
“那你当如何？”
他一本正经地想了两秒，“下次，先敲门。”
昭月愣了一下，不认输朝他挑眉，“你还可以选择翻墙。”
宋羡当真认真观察起四周墙高，颔首道：“也行。”
昭月含笑嗔他一眼，粉唇微扬，接过他手上的红枣茶喝了两口，这才注意到他另一只手还拿着东西。
“这是……风筝？”她一脸惊讶道。
“嗯，你院子大，平日无聊可放风筝玩。”宋羡将风筝递给她。
昭月接过风筝仔细打量起来，做工精致，着色鲜艳，仙鹤栩栩如生，并且还有几分眼熟。
“真好看，是你亲手做的吧。”
她顿了顿，又疑惑道：“不过，你怎么知道我院子大？”
宋羡顿首不语，微勾着唇角，看着她的目光格外温柔。
昭月想了几秒，一脸惊讶道：“难不成我能分到这个院子，是因为你？”
“只是在江大人面前随口提过一句——你喜静。”他淡淡解释。
昭月心中感动，眸子里漾开涟漪笑意，“世子爷当真金口玉言，多谢你啦。”
她端起桌上的梅子果干，挑了一颗最大的递给他，“青杏她们去街上买的，很好吃，我借花献佛，世子赏脸尝尝呗？”
宋羡看了眼那颗果干，并未伸手去接，而是微微弯下腰，就着她的手张嘴含上。
冰凉的薄唇不可避免地碰到了她的指尖。
昭月内心一颤，飞快收回手，手臂垂落下来，又不自在地挠了挠衣裙，脸颊也变得红扑扑的。
第二日一早，白桃端着清水推门进来，却见昭月早早就醒了，正呆坐在床头，眼下一片乌青。
“姑娘怎么这么早起？是昨晚没睡好吗？”
昭月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眼角都挤出了泪花，“别提了，我好困。”
不知真的，她一晚上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等后半夜好不容易睡着了，却梦到宋羡弯腰靠近，将她手上的果干和她的手指一并含进嘴里的画面。
她吓得立刻睁开眼，再无半点睡意，脸颊泛红，浑身发烫，瞪着白花花的床幔默念造孽。
做春梦就算了，春梦的对象竟然是宋羡。
难道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吗，可她白天也没想他呀！！
白桃见昭月的脸色有些惨白，又想到今日稍晚时候还得去参加陈国公夫人的宴席，怕她撑不住，便想到婉儿姑娘送的那些补药，上次她煮了一包，还剩下好几包。
早膳过后，白桃便将一碗冒着热气的药端上来。
昭月在船上喝了那么多药，现在看见药都怕，她拧着眉毛问，“我伤口都结痂了，怎么还有药呀？”
白桃说：“这不是伤药，是上回婉儿姑娘赠的强身健体的补药。”
昭月吓了一跳，瞪着眼睛问：“什，什么！！你把那些药给煮了？？”
白桃被她忽然抬高的音调吓了一跳，挠着头茫然道：“姑娘为何这般惊讶，你不是已经喝过一回了吗？”
昭月腾地一下站起来，“等一下，我什么时候喝过了？”
她端起药碗放在鼻尖闻了闻，是一股熟悉的酸涩味，熏着难受，有几分似曾相识。
她闭了闭眼，某些被遗忘在角落的画面重新钻进脑海里。
肌肤紧贴，炙热深吻，游离探索在彼此身上的手。
昭月当场石化，小脸一下变白一下变红，手上也没了力气，药碗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白桃吓了一跳，连忙抓着她的手查看，“姑娘可有烫着？”
她扶着昭月坐回椅上，忐忑不安道：“姑娘这是怎么了，可要我去请医女过来？”
昭月一把抓住她的手臂，用力闭了闭眼，几个深呼吸才缓和过来，“不必了，让我一个人……冷静冷静。”
关上门，室内独留昭月一人。
她忍不住伸手摸向自己的唇，那些肆意拥吻的画面立刻涌现出来。
她瞬间脸红心跳，心里又充满罪恶感，她竟投怀送抱不说，还主动亲了宋羡！！
不过要论起来，当初是他先偷亲她的，她亲回去，某种意义上彼此算是扯平，他应该……不会计较吧。
毕竟她当时的状态像极了醉酒，他没打开窗将她丢进江里清醒就感恩了。
而且在那之后，他从未在她面前提过此事，说明他压根就没放在心上。
昭月扭头看了眼挂在窗台被风吹拂飘荡的仙鹤风筝，以及妆台上那根熠熠生辉的金簪，试图将自己紊乱的心安定下来。
只是那些意乱情迷的场面始终在她脑海中轮番上演，她压根冷静不了。
鞠了一把清水扑面，试图浇灭内心那股莫名的燥热，再抬眸，镜中的自己双颊绯红，眉眼羞色，唇也被她咬的水润红肿，像极了那日，他把她亲成这般模样。
昭月仰天懊恼一声，忍不住锤了两下脑袋，强迫自己赶紧忘记。
绀紫院内，侍女服侍俞氏用完早膳，便道：“娘娘，世子昨夜晚膳后又出去了。”
俞氏用帕子净了手，材慢悠悠道：“哦？去了何处？”
“去了近日才调回京中的江北太守江谕直的府邸，听说世子在船上曾遇刺，是江家大姑娘为世子挡了。”
俞氏蹙眉道：“还有这事？那姑娘如何？”
“娘娘放心，江大姑娘的伤势已然大好。”
俞氏沉思片刻。
“奴婢记得，今日陈国公夫人的宴席也邀请了江家的女眷，娘娘可要去看看？”
“不是我要去，是我那儿子想我去。”俞氏勾了勾唇，为猜出儿子的心思而高兴，也开始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姑娘，能让她儿子费这么多心思。
侍女茫然道：“奴婢不明白。”
“要不是他授意，他的行踪又怎么会传到你耳朵里。”
陈国公府花团锦簇。
昭月一眼望去，熟人不少，只是身为公主时她便不爱凑宴会的热闹，如今亦然。
径自寻了个凉亭闲坐喂鱼。
只可惜惬意光景往往十分难得。
花圃后传来两名女子说话声。
“那个便是你的姐姐？”
江清茵柔声道：“正是。”
“姿态如此随意散漫，你说得对，她的确没有半点大家闺秀风范。”
江清茵捏着帕子露出害怕神色，“姐姐在家中习惯了，我不好多说什么的，咱们走吧。”
“这里是上京，天子脚下，断没有恶姐欺负妹妹的规矩！！”
那人被江清茵撺掇着要声张正义，此刻正是兴头上，哪里肯走，不仅不肯，还将话说得十分大声，故意让昭月听见。
昭月面色如常，只当耳边刮过一阵风，无足轻重，继续饶有兴致撒着鱼饲料。
那人见势，想拉上江清茵走进凉亭理论一番，正好借此在宴席上博得名声，不料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轻斥：
“江二姑娘带着旁人在此诋毁自己的嫡姐，不知又是什么规矩？”
这声音……昭月立刻抬头。
“元瑶姑娘。”那位正义之士脸上露出尴尬神色。
“不管你姐姐是什么样的人，她都是你姐姐，她若做得不对，你大可禀告家中长辈，怎可在背后说她的不是。”
江清茵眼底闪过愤色，可眼前这位毕竟是陈国公府的嫡女，她不敢造次，屈膝低头道：“元瑶姑娘说的是，清茵知错。”
“今日宴席，两位姑娘都是国公府的贵客，请移去花园赏花吧。”
二人只得夹着尾巴赶紧离开。
陈元瑶走入凉亭，望着眼前女子从头至尾都是一脸淡定神色，她不由夸道：“江大姑娘好心性。”
昭月朝她微微一笑：“多谢元瑶姑娘仗义执言。”
“没什么，我只是看不惯那些人背后嚼舌根。”毕竟她家中庶妹也用过那些伎俩。
“其实她们也不算背后，声音之大我估计十里地外的人都听得见。”
陈元瑶扑哧一笑，觉得她讲话倒是有趣，“不知姑娘芳名？”
昭月勾了勾唇，“叫我月儿就好。”
月儿……
这个称呼令陈元瑶一下忆起年少时。
她随母亲进宫，在御花园看到一个小姑娘在爬树。
天家威严的地方，光天化日，竟然敢爬树，还敢摘果子。
小阿瑶停下脚步，朝着树上喊：“你是谁呀？”
树上人还没答，母亲便呵斥道：“不得无礼，那是昭月公主。”
小昭月见状，动作利落从树上跳下来，将手里刚摘下的新鲜枇杷递给小阿瑶，并笑着说：“我叫月儿，交个朋友吧？”
时光如斯，恍惚间，陈元瑶竟生出了错觉，觉得眼前这位江姑娘像极了英年早逝的昭月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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