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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28


新的环境有种陌生感,尤其是租房,世界安静下来,想起电视剧里女主角因为各种意外被房东赶出去睡大马路的剧情,心里飘忽,觉得不十分安全。

        班瑜入职将近一周,安排的任务上有些不太适应但也没有出太大的差错,新鲜感加持之下,勉强顺利。

        她对手机产生了来自心底的畏惧,比待在自己租的房子里更加害怕。

        害怕有未竟的工作,害怕骚扰短信。

        上次打球出的事,影响到现在没有停止。真的有很奇怪的人,会因为某个所谓的证据来指责别人。

        班瑜定时收到几条带着恶意的消息,他们说廉怀这样好为什么你这么凶,他们说你怎么配,他们问候的话很不好听。

        她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情,想不通为什么在这些人眼里那个表情就代表了她的一切,仿佛除此之外,她本人再没有任何存在的证据。

        不知道自己的信息如何泄漏,每天都有短信进来,拉黑了之后安静两天,但现在又开始了。

        没有告诉廉怀,他在廉妈的公司实习,工作量算不上少,她不想打扰。

        那些短信虽然说话难听了些,还不到威胁人身安全的地步,是以并没有多重视。

        她起身洗漱,一个人的房间放音乐有零星回声,裹着被子在床上读康德,天气冷起来需要开空调了。

        放假之前,廉怀说看这个有助于睡眠,收拾的东西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就跑进了自己的箱子。

        实习的工作室和董哲的播客同属一家,上班的时候会碰见。

        他似乎并不惊讶班瑜在这里出现,中午很自然的叫她一起吃饭。

        班瑜不觉得和董哲的关系熟络,但独在异乡,心理上很想寻找相对熟悉的连接,顺势答应。

        “你知道我要过来?”她拨了拨沙拉。

        那人笑笑,“碰巧看到你投过来的简历,我马上要走了,需要人接替。”

        “走?去哪里?”班瑜淡淡接话,对于工作安排的暗示没多上心。

        人已经在这供他们驱使,没有超出认知范围的工作,这样或者那样都只是填满时间。

        董哲说:“过完年回来,离伦度学院的开学时间也不剩多久了,我想抱抱佛脚,准备准备,还有出去大大的放松一下。”

        她点头表示明白了,“你和廉怀在一个城市。”

        董哲喝了口橙汁,“听说了,其实,我就是想要个廉怀的联系方式,异国他乡的偶尔也能聚聚。”

        班瑜微愣,弯了弯嘴角,反应过来给他推廉怀的名片,那人又开玩笑的接了一句,“你不会吃醋吧,放心,我取向正常的。”

        这语气好笑,她刚咽下去的水呛在喉咙,“怎么会?”

        他把纸巾盒递过来,“我大概年假之后过来做些交接,然后你就会成为【没话找话】的主播。”

        “主播?”班瑜下意识反问,但这事儿她早有预见,刚办入职的时候组长提及自己的办公桌早晚要换。

        “午休结束估计会有人找你约谈,班瑜,你和廉怀的账号有大几万的粉丝,虽然没写在简历里,但要在首页推荐上刷到你们不难,工作室不会浪费资源,光负责文本和监制总归是可惜了点。”

        这个人上班久了,说话的腔调叫班瑜以为自己在和上级聊职业规划。

        董哲负责的板块不仅发布成音频,也会剪辑成视频,如果真的调过去,自己的表情是否会再度成为焦点,她的心跳滑出常速轨道,眉头微微皱起。

        对座的人见她久不接话,象征性添了一句,“具体的情况组长会和你说,先不用紧张,但这也不是坏事吧。”

        “再看吧。”班瑜点点头,语调敷衍。

        午休结束,刚刚坐到座位上,张姐敲敲她的桌面,“跟我来一趟。”

        事情发展正如设想,班瑜不排斥参与录音,原先或许也不排斥成为露脸的主播,但在表情一事上发生的意外叫她对工作安排没法坦然接受。

        不过不管接受与否,班瑜的座位还是搬到了董哲的旁边。

        ……

        廉妈的公司最近承办了一个现代艺术家的作品展,廉怀在其中帮忙,顺便完成自己的实习作业。

        他的工作可以简单说成接受任务,然后执行,基本无关脑力。

        体力工作支配了身体,思绪却游离在身体之外。

        脑海里频繁幻想国外上学的美好生活,同时又夹杂小升初,初升高,高升大的失望情绪,然后毫无征兆地转向班瑜为什么不接电话。

        他知道有合理的原因,但也同时明白,这意味着班瑜的生活忙碌到他不占有多少时间。

        实习只是开始,那么以后呢?

        建立两个人的关系是需要勇气的,他们俩胆小,不敢踏进未来,更不敢规划未来,只好闭口不谈。

        她真的需要我吗?廉怀想,或许她根本不在乎晚上打给谁,只要有一个接通电话的对象,而在他出现之前,班妈占据着这个位置。

        老早的时候,班瑜的公众号上发过一段文字,后来删掉了,另一段文字出现,再然后删掉了。

        廉怀抄在便签上,便签丢了,他还记得。

        “我要一个人给我即时的夸奖,肯定我,陪伴我,支持我,不向我索要任何代价,我想要这样一个不聪明的人。

        或者,他也可以算计我,把我据为己有,但希望他图谋我的部分是我不需要努力也可以做到的部分。”

        坦白而言,廉怀看到这段文字的时候嗤之以鼻,在评论区预备了两三百字的小论文预备指责这话里的阴暗自私清高。

        手指正要点击发送,又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拦住,叫他一个字一个字删掉,提笔抄写下来。

        晚上再想着回过去咂摸这话的意思,说上两句,那篇内容就变了。

        “有没有可能,我可以提供给自己所有的情感需要,没有朋友你就多喜欢自己一点,没有关注你就多关注自己一点,亲情爱情友情都可以替代的吧,只要你爱你自己。

        如果我足够强大,不需要别人来理解我安慰我,不把希望放在别人身上,会好过很多吧。”

        那阵子小区里检修线路,时常停电,外边的人就打起来了歪主意,接连发生两起入室盗窃案,其中一起在廉怀家楼下,虽然立刻加强了安保,但总还是心有余悸。

        廉妈不在家,房子空荡荡的,原先他周末回家,现在放假了,很难熬。

        看到班瑜的个人强大论,他恨恨地想,如果靠自己就能填满情感空缺,那只不过是因为缺失的不多而已,如果有机会,他要祸害她,总会有这样一天,祸害她。

        “廉怀,led屏打开!”

        对过去的回溯戛然而止,停留在他曾经卑劣的想法,现实情况早已不受掌控。

        他不像个成功的阴谋家,像个赌徒才更加准确。

        ……

        班瑜的电话在与昨天相同的时间拨过来,“喂,廉怀。”

        “我在。”讲话的时候他心虚得厉害。

        “我今天参与录音了,虽然只是cue一下话题,但是感觉和我们俩聊天很不一样,我的状态很紧张,因为很清楚这是一份工作。”耳边依然呈现车水马龙的风声,但她的语调显然低了很多。

        “不开心吗?”廉怀温声开口,她额头长痘了,他猜。

        “我有钱,你知道吧,所以就是我不确定这份工作的价值。”走上楼道的时候,班瑜的脚步声也带上回响。

        “没有什么有趣的内容?”

        “真要说还是有的,比如众星捧月的感觉。”

        她的语调稍有起色,想起了一些快乐的内容,“办公室的同事说很羡慕我,才刚刚出来实习就已经经济独立,感觉很厉害的样子,我就谦虚的告诉他们‘没有没有,还需要努力。’”

        他勾了勾嘴角,“建基于你本身的努力,达到一种金钱的独立,你本来就很厉害。”

        那头笑声混合着开门声。

        “算了算了,考虑到这个,我就再坚持一阵吧。”她把包甩在沙发上,“对了,今天我要熬个夜,不能跟你说太久,最近偷懒没有码字,已经耗尽了存稿,现在要还了。”

        班瑜叹了口气。

        “我陪你一会儿,你开着视频,我不说话。”廉怀的脑袋歪在枕头上,胸前放着一本口袋书。

        “我得先去洗澡,你要做好我晾着你的准备。”她挑了挑眉,把手机放在桌面,画面旋转,对着天花板上的圆灯。

        屏幕角落的人说:“你去吧,我愿意等。”

        班瑜松了松肩膀,靠在厕所的瓷砖壁上,尽管冻得瑟缩但清醒。

        拿着三千块工资的实习生,住着六千一个月的房子,是叫人艳羡的。

        办公室的茶水间不时有人把话题引到自己身上,因为你有一个在财经节目当嘉宾的男朋友,所以他们心照不宣地默认你男朋友对你真大方。

        即便班瑜再三强调她是靠自己,那些人也只是一笑而过。

        他们的笑实在复杂叫她生气。

        班瑜吐了口气,安慰自己,大概因为经济独立这件事对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实在厉害的,所以没人相信她可以独立做到。

        打开花洒,她掬了一捧水往脸上来,想着,人只能相信自己认知范围内的事情。

        这本就不需要他们相信。

        坐在电脑桌前,班瑜冲着廉怀弯了弯嘴角,“我开始了。”

        屏幕里的人靠在床头,捧着书点点头。

        廉怀不声不响,安静看着她。

        诚实地说,确认班瑜是三块碎片的主人的时刻,他第一反应是开心,接着是胆怯,然后犹犹豫豫地打探消息,像个变态。

        翻出这两段话,以为自己掌握了通关密码。

        他希望班瑜需要他,也喜欢自己被需要。

        但真正交流起来一切都是脱轨的,患得患失,不敢得寸进尺,却又允许班瑜不断入侵自己的阵地。

        同时,那些情绪压根不用纠结,在她身边的反应都来自本能。

        目光停留在班瑜的睫毛上,他想,到加码的时候了。

        “终于结束了。”屏幕里的人推了推面前的键盘,而后展开一个笑容。

        “还要忙几天?”廉怀把书放到一边。

        “大概四天吧,还有五天就小年了诶,老板不会让实习生加班到小年吧!”班瑜捂住自己的脸颊,表示不敢想象。

        他轻轻笑笑,眸光汇聚成一点,“到时候我去接你,好吗?”

        那人收回伸着懒腰的四肢,“家里人来接的啊!”

        “我知道,但不是说上次是调整的时间吗?”廉怀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班瑜抿了抿嘴,目光定定地考虑了一会儿,点头,“好的,应该也没什么大不了。”

        ……

        回常城的前两天,孟杉出现在她的楼下,穿一件灰色格子呢大衣,头上带着一顶明黄色帽子。

        孟杉来之前,班瑜没有收到她的任何消息,心里觉得奇怪,想要开口询问的时候,她的情绪似似乎很激动。

        “班瑜,我要去做你想做不敢做的事情了!我要去流浪了!”

        她被孟杉的样子吓了一跳,拉着灰大衣往自己的公寓去。

        开门坐下,孟杉的情绪稍平缓一些,班瑜递给她一杯水,轻声开口,“你怎么了?”

        那人趴在沙发上垂着眼睛笑,“没什么,就是,就是没想过我可以一个人出远门,可以坐高铁,可以和好几个人谈恋爱,他们都很喜欢我,但是我可以离开他们,怎么会这么好?班瑜,怎么会这么好啊?”

        她的眼泪晕花了眼线,瞳孔里显出坚毅。

        “孟杉…”班瑜话没出口,又被打断。

        “别说了,我懂,我只流浪今天。别告诉我哥。”孟杉坐起来,擦了擦眼角。

        班瑜抽出纸巾帮她,“今天睡我这里吧,明天再回去。”

        “家里一堆事,我得回去。对了,我搬出来了,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

        她说了很多,班瑜一时反应不及,只接了一句,“我送你去车站。”

        流浪,高中三年大概很容易滋生这样的想法。班瑜家境一般,高考结束她打了一份暑假工,希望攒钱买一场流浪,然而班妈说那个钱可以拿来当作大学生活费,起义无效,不了了之。

        生气归生气,没有反抗的本钱,班瑜在脑海中仿照《镜花缘》的地点,描摹线路,上班的时候发呆,晚上到家做梦,她没想过这是孟杉的关注点。

        突然来这么一通,连带着班瑜尘封的记忆一起送到眼前,仿佛暗示着一场逃离。

        事情的结尾,什么也没发生,班瑜送走了孟杉,第二天打电话询问,她去看心理医生,生活很开心,没有流浪,还有男朋友在身旁。

        ……

        提着行李箱出现在车站出口,班瑜很紧张,害怕廉怀正巧碰上班爸班妈,尽管这发生的概率早就注定。

        那人穿一身黑出现在视野,蓝色的口罩是身上不多的亮色,他剪头发了,两侧微微卷曲蹭过耳边。

        班瑜冲那人挥挥手,廉怀的眉心似乎松了松,小跑到她身边,接过行李箱,一声不响地抱住她。

        她情不自禁扬起苹果肌,故作矜持道,“廉怀,待会儿我爸妈看见了。”

        “看见就看见了。”他在她冻得微红的耳边吐气。

        小别胜新婚果然有道理,分开的日子也没有多想念,但见到的时候,情感可以迅速浓烈起来。

        廉怀如愿跟班爸班妈打了招呼,顺便一起吃了夜宵。

        班爸的多话,班妈的问讯,廉怀应答得顺畅,场面和谐异常。

        出包厢的时候,班妈已经改口叫“小廉”了。

        班瑜默默无语。

        廉怀开车过来的,班妈叫廉怀送自己回去,班爸说,“你们路上当心。”

        她抬眼看看身边的人,抿了抿嘴,没说什么,坐到副驾驶的位置。

        那人嘴角的弧度高高挂起,上车嘴里哼起两句小调。

        “你故意的吗?”班瑜一本正经。

        廉怀扣上安全带,幽深的眼睛望着她,“我故意的。”

        “为什么?”她对上他的眼睛。

        “因为没有安全感,因为你做什么都要两清,住在一起付我房租,看话剧我请一回你请一回,吃饭今天我做明天你做。我害怕如果我出国的时候咱们是两清的状态,那么你想撇下我,连账都不用算。”廉怀的语调缓慢而汹涌。

        “我希望有人提醒你记得我,我得在你的世界里留下标记,这样我暂时离开,你的妈妈爸爸会问你,‘小廉怎么样了?’我得和你有牵扯,如果你想和我两清,就请还我同样认真的图谋。”

        班瑜怀疑廉怀的眼神麻痹了自己的肢体,否则为什么她不得动弹,只能眼角流下两行清泪,这可能是魔法。

        廉怀挪动视线,开离车位。

        一路无话,直到班瑜的箱子从车上拿下来。

        “廉怀,有东西给你。”班瑜微扬起些头看他。

        那人低头从她手里接过一个玻璃罐头,“这是什么?”

        她嘴角扬起一个笑,“是没有跟你说‘祝你今天快乐’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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