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回忆了一会儿往日的爱恨情仇,梳理了一番内心纠葛后,御情抬头,闭眼听着绝林谷内的清脆鸟叫,鼻尖嗅着温柔花香,大脑放空。
她有些累了。
及至黄昏,丝丝缕缕的烤肉香气飘入她的鼻中。
御情睁眼,起身顺着香气行走,见到了在溪边烤着肉的封离。
“要吗?”
封离听到声音,转头见到御情,分出一部分的烤好的肉递给御情,含笑道。
“谢谢。”御情至火堆旁坐下,见他举着烤串坚持,犹豫着接过封离手中的烤串,“我记得你一般不吃这些的。”
“确实不吃,给你烤的。”
黄昏伴着火光映照在他如玉的面颊上,合着肉类时不时发出的“滋滋”声,给这位看起来不食人间烟火的白袍道君增添了一些生活气息。
御情啃着烤肉,却不妨碍她拒绝,“只是组队,没必要这样。”
“既是组队,相互照应。”封离温声坚持。
“你只需保证我的安全便好。”御情把吃完烤肉的树枝放在一旁,擦了擦手,淡声道,“其他的不必费心。”
“这次你只用不到一天便恢复了,说是照顾你,我都没有做什么,要是有想要的法宝丹药,和我说一声,只要我有,一定奉上。”
封离轻声拒绝,“不必,只是顺手而为。”
“你这样,我总感觉在占你的便宜,还是说一些罢。”御情坚持道。
封离垂眸,“只是照拂,无需多大精力。”
“琉璃盏怎么样?可以稳定神魂,你渡劫时应可挡雷劫一击。”御情提议道。
“杳杳,”封离转头看着御情,温声开口,“我们之间一定要分得这么细吗?”
“”
御情垂眸沉默片刻后,抬眼对上封离压抑着的,逐渐破碎的神情,平静道,“是我之前说的不够明白吗?”
“我们已经无关了。”
封离动作一顿,片刻后,艰难出声,“我可以弥补”
“不需要你弥补。”御情打断道,“你不欠我什么。”
她盯着他开始有些颤抖的双眸,缓声诉说着她的内心的真实想法,
“封离,你不欠我的,我也不欠你的。”
封离手指微动,沙哑出声:“你可以怨我”
“我不怨你,之前是我自己要喜欢你的。”
御情的眼中没有情绪,仿佛面前的人和她无关,那些存在于记忆中的过往也不曾经历,只是在申述着事实,
“现在,也是我自己要放下的。”
“一定要这样吗?”
封离声音中带着些微祈求,她提起过往的冷静神情让他恐慌。
“不是一定,是只能。”御情听出了他声音中的不安,指尖微动,面上平静,强调道,“我们已经无关了。”
“现在,我很感谢你,感谢你的烤肉和接下来一个月对我的照拂。”
她顿了一瞬,补了一句,“如果我说完这些话还有的话。”
御情移开了和封离对视的目光,篡着手帕的力道大了一些,接着道,
“所以我才更加不能欺骗你。”
“你没有欺骗我。”封离紧盯御情,反驳道,“是我一直在伤害你。”
“是我的问题,是我察觉得太晚了,杳杳,是我错了”
“你没错!”御情急急打断道,“你不负薄阳栽培,修习无情道,何错之有?”
反倒是她,一直都想破除他的无情道,一直都在欺骗他,欺骗着他这段感情是他毁坏的而不是自己坚持不下去。
“可我负了你。”封离望着御情,神情认真道。
冲破无情道的禁锢使得他如今对情绪的感知无比清晰,回忆起过往,是他在一次一次地伤害她,是他负了她。
“你负了我的,也早已相抵了。”御情静静看着封离,神色放缓,温声开口,“封离,你不必觉得愧疚,那几年的过往就像一团乱麻,恩恩怨怨纠缠不清。”
“但是,有一件事是明了的,我也希望你明白——我们确实是互不相欠。”
“杳杳,我们”封离开口,想说些什么。
“虽然这么说有些自恋,”没等封离说完,御情径直转移话题道,“你要是还喜欢我的话,放弃吧。”
“我早便不喜欢你了,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不值得。”
她说的话语很冷漠,声音却是温和的,温和地不容拒绝,不留余地。
“噼啪——”
木柴燃烧的炸裂声和着黑夜中火光的橙红,给这场景增添了几分讽刺的温馨。
御情说完,盯着那簇燃烧的火焰,等待着封离的回答。
她知道她说的话很伤人,可她得撕毁这表面的平静,让封离明确知晓,她现在确实是不喜欢他了,她不能明知他还对她有好感还拖着他,耽误他修习无情道。
她得断掉他的念头。
沉默片刻后,封离微笑着问道,“你的筋脉何时疏通?”
没想到封离在她说出那一番话后会问这个问题,御情一愣,迟疑道:“出绝林谷之后。”
“我帮你吧。”封离压着颤抖,温声道,“是将银灵草揉碎后,贴于淤堵处,辅以外力冲击吗?”
“不必。”御情冷漠拒绝。
“早日疏通于灵体有益。”封离含笑,哑声劝道。
只是,那笑看在御情眼里,笑得比哭得还难看。
“封离放弃吧。”御情闭了闭眼,轻声强调,“我不喜欢你了。”
封离不答,只是固执道:“你这伤是薄阳造成的,与我有关,我是在弥补过错”
“我说过了,我们谁也不欠谁的。”御情有些疲惫,“那是我和薄阳之间的矛盾,算不到你头上。”
“封离,接受现实吧”
“接受现实?”封离眼神虚焦,喃喃道。
这种现实,要他怎么接受?
“对。”御情神色冷淡,回答道,“封离,放弃吧。”
“放弃?”封离盯着御情,目光中带着挣扎。
这要他怎么放弃?他怎么可能放弃?
“封离,朝前看,你已是修真界百年间第一个有飞升希望的大乘期修士,若是专注于无情道,将来便可修得无情大道,早日飞升。”
御情不忍见封离那含着水汽的困苦眼神,移开视线道,“我不过是你飞升路上的情劫,忘了便好。”
她背在身后,篡着手帕的那只手,指骨突起,骨结发白,面上的神情却是冷淡的,
“忘了,便能得道飞升了,忘了我,走回你应走的路罢。”
走回那条受着众人敬仰,作为百年间最有望得道飞升的无情道第一人——封离道君,应走的那条路,从未遇见过九尾狐妖御情的那条路。
“你让我放弃你,祝我修无情道,祝我早日飞升,让我忘了你”封离含泪笑着,低喃着这句话。
他盯着转过头的御情,看着她熟悉的侧颜,缓缓闭眼,红着的眼眶中,一滴清泪划过他如玉的脸颊。
片刻后,他挣开眼,虽是流着泪,却还是含着笑,温和地看着她,轻叹道:
“杳杳,我放不下啊”
他怎么可能放弃?他怎么放得下啊?
他抗过九雷天劫,扛过天道禁锢,扛过心脏无时无刻刀绞般的钝痛,扛过神魂灼烧,便是为了让个人压过无情道,含笑温声与她言语
只要他再努力一段时间,达成契约内容,他和薄阳之间的天道印便可解除,届时他便可转为有情道,和她长相厮守
他靠着那些回忆,靠着她对他的爱,靠着对和她在一起未来的幻想,在断情绝爱的无情道中,苦苦支撑
他在无数个夜里辗转反侧,在绝境之地衣衫染血,在每一次天道雷劫不容抗拒的净化下保留着过去的回忆,保留着回忆里的甜蜜情绪。
现在,他所有美好的希望都在不远的将来向着他挥手。
这时,她让他放弃?
他放不下的
她觉得他伤害了他,他可以弥补,不管她要什么,他都可以给出;
她说她不爱他了,他可以重新追求她,他当年可以追到,这时也可以;
她想让他专注无情道,早日飞升,没关系,他相信自己到时以有情道也能飞升;
她让他接受现实,他可以接受,只要她重新爱上他,他便可以接受
唯独,她说让他放弃这件事,是绝对不可能的。
说他疯魔也好,痴狂也罢,他偏要紧紧抓住她。
要是放弃了她,他已不知自己这几十载的人生中,还剩什么了
遇见她之前,他的世界是黑白的,是她给他的人生填上了色彩,是她让他感受到了这世间山川湖波,虫鸣鸟叫的乐趣,是她让他知晓,人生可做之事不止于修炼,还有烹茶煮酒,踏雪寻梅
可是,这一切的一切,在她离去后便失去了意义。
他的世界又变为了黑白,他又成为了那个只会修炼的封离,只是多了个抱着旧日色彩斑斓的回忆不肯撒手固执特点。
他本可以忍受孤寂,如果他不曾感受过繁华,然而她把他带进繁华的世间,现在却要让他重新忍受孤寂
杳杳,没有这样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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