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十三、设局
阿萍走后,男子走到木桌旁,取了帕子净手,淡淡道:“幸会,非辟剑主。”
一股寒意陡然从心里升起,云行暮挡在男子和越宿微之间,这个人绝对不是幻境里的人!
男子平静的面容竟有一丝悲悯:“相逢即是有缘,不若平心静气交谈一二,想必你也有很多疑问吧。”
云行暮沉默片刻,问:“你需要什么?”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云行暮不知他的深浅,先抛出了最根本的问题。
“单刀直入啊,”男子脸上还是没有表情,道:“诊金的话,待再会之时,我自会来取。”
“你师父把你送进莫家,下了一手好棋。”
“你究竟是什么人?!”十指紧扣掌心,直到感觉到刺痛,云行暮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攥紧了拳。
“我主张把你扔进朔鬼渊,燃寂却说魔气只能入其表而不入其里,恐影响大计。现在看来,确实是他更了解你,也知道该用什么手段来对付你。”
他在说什么?
云行暮心里隐秘的怀疑被揭开,与越宿微的旁敲侧击不同,神秘人的话俨然是一记重锤,直撞得他头痛欲裂,耳边爆裂出尖锐的耳鸣,他只看见那人一张一合的说着话,却完全听不清究竟在说什么。
他的手突然被拉了一下,云行暮回神,只见越宿微依然意识不清,却像是被魇住了一般,抬起胳膊碰巧打在他的手上。
男子一脸漠然,不关心他们的小动作,道:“海波沈处只是开始,我很期待你的选择。时间有限,就此别过。”
他说话完全没有给人反应的时间,仿佛完全预料到事情会如何发展,而其中的人的反应在他看来也是不值一提的了。
阿萍急匆匆地跑进来,焦急道:“先生!外面街上来了好多拿着刀的人,马上就要到这边来了!”
“你的师弟会回到燕府,但不是现在。”男子下了逐客令:“你该走了。”
他说的对。
一种无力感生发而出,云行暮强行按捺住情绪,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随后转身离开。
阿萍把他带到小门就回去了,他从另一条街过去,和来寻他的家丁们打了个照面。三言两语打发了他们,云行暮又回到了面壁思过的书房。
那个人和师父有关系。
他对自己想要前往海波沈处的决定产生了怀疑,与其把时间浪费在追寻一个确凿的答案上,不如去做对自己更有利的事。可是对自己有利的事又是什么?报仇么?
云行暮此时只是凡人,眼底却攀上了魔气晕染出的红,不,不是这样的,他是要报仇没错,但还有比这更重要的事。哪怕追寻答案却像是落入圈套,他也必须去做。
报仇和求知,无论哪个,都像是被注定的命途。
云行暮讥讽地想。
他的意志从来都不重要。
云行暮没有意识到他陷入了思维误区,或者说,此时的他只想将自己放逐,魔气在逐渐侵染他的思绪,即便他在幻境中也不例外。
一夜过去,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如果按照原主的记忆,根本就不会存在云行暮外出这一事件。昨夜出动的家丁是为了修正剧情而来,当云行暮回到原定的位置之后,幻境默认之前发生的事情与原先一致,不愿多耗费精力保证逻辑的完整。
神秘人和燃寂道人的计划牵连甚广,五年的时间差不长也不短,他必须要知道自己被困在莫家时外界发生了什么事,由此才能抽丝剥茧,接近真相。
越宿微与他似敌非友,尽管平日里对他关怀备至,云行暮依然能感觉到似有若无的杀意。这抹杀意并非越宿微有意为之,而是出自他的神态细微之处对这一结果的笃定,如同洗漱休息一般的自然。
越宿微为什么认定可以取他性命?或者说,为什么认为他一定会死?
“公子,老爷有请。”突兀的声音打断了云行暮的思绪,一队侍卫正候在门外,为首的略带谄媚,是没有见过的人。
云行暮搁下笔,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将纸折起来,放在灯上焚烧。火苗顺着纸沿,舔舐着大团墨迹,云行暮扔掉最后一点残渣,看向木愣愣等着的众人:“有事?”
“是、是,老爷请公子过去,有要事商议。”那人诚惶诚恐,不知道这个任人拿捏的小少爷怎么突然换了个性子,不知什么时候占了上风,倒把他们拿捏住了。
“那就让他过来。”云行暮面无表情。
“这,于礼不合啊!”虽一时被唬住,尊卑有别的观念还牢牢印在脑海中,得罪云行暮事小,得罪了老爷乃至于突然出现的神秘的大人们,那可真是项上人头不保。
“哦。”云行暮像是没放在心上,不紧不慢道:“燕家主可想好了,他只有我这一个选择,大人们为我的修行殚精竭虑,我既受人恩惠,怎能不为人分忧?我又是念旧情的人,自然愿意皆大欢喜,大家都开心才好。”
“原话告诉他,滚吧。”云行暮细细地研墨,没有分给他们一个眼神。
不多时,燕家家主果然应约而来。
“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世侄果然有尔父遗风,青出于蓝还胜于蓝。”燕家主陪着笑,却还是有些咬牙切齿的感觉。
“不敢当。”
“我来是与世侄商议三日后的成婚事宜。大人们已找到天赐之缘的另一人,希望你们二人先培养情分,只是那女子性情刚烈,见面之时莫失了礼数。”
“何时?”
燕家主强行压抑着怒气,还是陪着笑:“大人们亥时会到暗室,我们只提前候着,世侄是个聪明人,想必也不需我过多提点。”
生是燕家的人,死是燕家的鬼。燕家主隐含威胁,没有明着说出来。
“好。”云行暮没再拂了他的面子,张弛有度方为用人之道。
人们走后,屋里恢复了寂静。云行暮在纸上涂涂画画,想到在幻境之外见着的簿子上的字:“元丰历三百四十二年,使者携上意自北而来,令佳偶天成,纳福采吉,汇四方祥瑞于此地……城主之子慧根初具,适时同命定之女成婚……”
自北而来的使者大抵就是大人们了。明确的日期被划去,只有年份留存其上。但这些信息也足够了。再结合越宿微和琼玉的情报,云行暮对那些魔修有了一个初步设想。
戌时便有人来带他前往暗室,琼玉提前和他传递了一次消息,会在暗处潜伏。
路上没见着什么人,绕过几座假山怪石,引路人走到一处草木旁,将一块奇形怪状的扁石嵌入巨石上的凹陷处,凭观察根本无法辨识这处机关。
石块嵌入后,那人却带他去了另一块巨石的后方,拨开灌木之后,一道向下的石梯赫然出现在眼前。
顺着石阶拾级而下,一个精美的石室映入眼帘。燕家主正坐在其中一个太师椅上,忽略云行暮没有行礼的不敬行为,只是示意侍从将他引坐到自己下手边的位置上。
二人都没有说话。
燕家主对性情大变的他无话可说,更怕说多错多,反被拿住话柄。云行暮也没什么好说的,于是场面一度陷入沉默之中。
燕家主虽面上云淡风轻,不住揉搓的手指却暴露了他不平静的内心。
他在害怕。
云行暮古井无波,像是入定了。
又过了一会儿,有人传话,大人们来了。
燕家主忙站起身,云行暮也慢悠悠站起来,不至于和众人的反应格格不入。
正如越宿微所说,来者皆戴着面具,却和他们二人“成亲”时所见鬼面不同。这些魔修戴着的只是寻常用以掩饰面目的面具,看来只有他们二人的面具是特制的,或许有不同的用途。
两个魔修抬着一个方形物件,放在领头的魔修身旁。
那魔修只盯着云行暮看,像是在看什么新奇物件。
“大人,这就是我侄儿,燕十三。”燕家主忙出来打圆场。
燕十三,他终于知道幻境之主主的名字了。
“燕十三……呵呵。”那人意味不明地笑了。
明明是富贵之家的子弟,竟然连族里的字都排不上。
“燕实录,你可以走了。”魔修道。
燕家主,不,燕实录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又不敢触人霉头,犹犹豫豫地走了,只是走之前给云行暮递了一个眼神,可惜云行暮没有理他。
“你应该见过她。”魔修示意手下把方形物件上的黑布揭下来,这竟然是一个铁笼子。
云行暮虽早有预料,但实际看到时还是忍不住心里一刺。
笼子里关着的是越宿微。
他蜷缩在不足半人高的铁牢笼中,手脚皆被绑住,根本无法活动。云行暮略略扫过他,伤势应该比之前要好多了,起码关节处的弯折已经得到了细致的处理,恢复了正常的情态。
“她怎么这样了?”云行暮说着符合人设的话,虽然依然没什么表情。
“她这样可都是为了你。”那人真真假假道,像是没起疑心。
“我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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