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女人
未九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手上还摁着地契，表情也是一片茫然，“啊？”
那人显然也注意到了未九手下的地契，又要去夺地契，陈影也察觉到了他的动作，用力把地契摁在手下，动作疾如闪电，口中还能不疾不徐的质问，“兄台，这是做什么，钱也收了，马上契约就签了，你这是要毁约不成？”
那人却是晃了晃手上的房契，显然有几分有恃无恐，“呦，公子你这话说的，房契不是还没签呢，牛不喝水不能强摁头，您也不能强买强卖不是。”
未九的手本来就搭在地契上，陈影的手摁住地契的时候，把未九的手也摁在手下，“陈大哥。”未九不安的动了动手，轻声提醒陈影。
陈影晃然，怪道手下的触感滑腻又柔软，不过两个大男人手叠手怪怪的，就让未九抽出手，然后拿起地契，也学那人的样子晃了晃地契，“确实，这世上没有强买强卖的道理，可是现在这块地是我的，这世上应该也没有在别人地上建房子的道理吧。”
“公子，是小人的错，这钱我还给你，您把地契还给我吧。”那人也是能屈能伸，见陈影像是个硬茬子，恐怕来硬的不行，就换了一幅态度，卑躬屈膝的道歉。
强买强卖没意思，他们也不是非这个房子不可，陈影初初只是不满对方那副翻脸不认人的样子，现下他也道歉了，本也不是什么大矛盾，没必要再纠缠下去，便打算轻轻放下。
只是刚打算把地契归还，就感受到了身旁未九饱含遗憾的目光，未九像是小动物，视线紧紧追着那张地契，明明不舍极了，但又不好意思直言。
未九是个懒人，这个房子不用他们再亲自动手修缮，而且这是全村最漂亮大房子，里面也亮堂，她确实喜欢得不得了，只是她也明白强买强卖没什么意思，同这样的小人纠缠也只是浪费时间，所以没有出言阻止。
陈影叹了口气，刚刚要伸出的手又收了回来，“可惜了，我们也很喜欢这房子，非要买下不可。”
那人眼睁睁看着已经到了眼前的地契飘然离去，咬咬牙，“那不如这样。您再给我加一两银子，二两银子，您也听到了，有人要出三两银子买下这座房子，我收您二两已经是情分价儿了。”
“啊，我怎么知道不是你们两人自导自演骗人的把戏，不如我把你扭送到官府去，让知县大人评评理？”陈影一看就知道，这人敢有恃无恐必然是有什么依仗，若是在村子里闹起来，可能村长，镇长之类的人还会保护他。
“再说了，那人出三两银子买这房子，想必是个不谙世事大小姐，她若是知道被你骗了，你还能有好果子吃？你肯定不知道他们这种人的手段，把你剁了喂狗都没人敢为你说句话，你信是不信？这钱，你有命拿，可也得有命享。”
陈影看那人满头大汗，眼神闪躲，大抵知道火候差不多了，总要给一颗甜枣，“再给你加一两不是不行，我看门口有块菜地，你给我规整规整，再买些种子和必要的日用品。”
“这？”那人明显迟疑了。
“嗯？你不会觉得这种大小姐没时间为难你这种小人物吧，其实人家想要你的名，不过是一句话的事，自然有手下人替她们妥帖的办好，费不了什么精力的。到时候你就说是我强买强卖，然给她来找我撒气，怎么样？”
那人想了想，一咬牙，“行。”应承了下来。
这房子买的一波三折，但是好歹是买下来了，看着未九满眼的欣喜，也值得了。
“陈大哥，你好懂啊。”
陈影想起了那个性格有点小任性变着花样欺负他的舒家的小小姐——舒絮，当初她也不必说些什么，一个眼神就有师兄弟前赴后继的做马前卒，让他很是吃了一段时间的苦头。
说起来也是一段辛酸过往，哪有什么懂不懂，都是亲身经历，不过这些没必要和眼前的小少年说，“瞎猜骗他的，我们去侧屋看看，明天我陪你去集市上买些必需品，之后我们就在这住了。”
“那，那位小姐要是真的不开心，来找我们算账怎么办？”未九却没被说动，拉着要往东侧间儿走的陈影，忧心忡忡的问。
“这种大人物哪有时间关心我们这些小人物的矛盾，我骗他的。”翻遍了陈影的记忆，会这么干的人也就只有舒絮一个。
闻言，未九才算放下心来，兴致勃勃的去巡视自己的新房子了。
未九是浮萍一样的人，有了一座自己的房子，房契和地契都紧紧地握在手里，就好像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扎下了小小的根，这种认识让她感到开心。
东侧间儿的门是有点粗糙的薄木门，上面在呲着没磨平整的小木屑，看得出是个新门。
“以后我就住在这个房间，陈大哥，你住那边。”未九站在门前深吸一口气，这是她新生活的开始。
她已经开始想象，这个房间里面会是什么光景，和煦温暖的阳光照的人心里亮堂堂，在屋外有一个灶台，屋子里应该盘了炕，她在书上读到过，谷里四季如春，用不上，她自己也不会盘，但是很好奇那种暖融融的感觉。
不知道里面有没有柜子，没有要添置一个，放东西也方便些，之前在谷里的时候搬运不方便，她就一直用自己乱打的小柜子，丑就算了还不防潮，不防虫，这次一定要一个漂漂亮亮的大木柜子，刷红漆。
墙面要刷的平整又干净，像是堂屋一样。
最后是添置一个梳妆台，之前她都没见过，只在书上读到过，书上的姑娘，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梳妆台。
陈影好像也是知道这是她心新生活的开始，在一旁静静的看着，没有催促，最后，她鼓足勇气，推开了那扇门。
刚才的想象，一瞬间全都化为了泡影。
一股子霉味扑面而来，破败，陈旧，炕塌了一半，露出黢黑的内里，倒是没有什么鼠蚁，只是在墙根顽强地长着些未九都叫不上名儿的野草。
她又回头看了眼宽敞而明亮的堂屋，恍惚间又回到了第一次跟着涟笑回谷里的时候。
一线之隔，她已然穿梭在两个世界。
陈影看到未九一动不动，也是好奇，“怎么欢喜傻了？”走进了才看到这破败的景象。
两人赶紧推开西侧间的门，果然，如出一辙的破败，不，也有些许不同，许是西侧间更阴凉些，竟然还长了蘑菇。
未九和陈影呆立片刻，陈影竟然哈哈大笑起来，“小九啊小九，我们但凡细心些，多看看，也不会上了这个当。”陈影性命即将走向尽头看事情也豁达的多，在这样的小地方被啄了眼，他是真的觉得好笑。
可未九不是，对于未九来说，这可是她好不容易扎下的根，结果是这个样子，一时气愤的想去找对方算账，一时又觉得人生地不熟，以后在一个村里还要接触想要忍下。
两个念头心里打转，越想越委屈，泪水已经顺着脸庞滑落。未九恍然不觉，但是陈影却看得一清二楚。
他心中暗叹一声，果然还是个孩子，“行了，大老爷们哭什么，我们先把这里的打扫一下，然后叫他们来修缮，这几天先在兴伯家暂住几天。”然后像是明白未九心中所想一样，“别怕，有我在。”
陈影也想让未九快点坚强起来，毕竟他只剩下半年的寿命，不知道能保护他到几时，只是看到未九瘦弱的身板，泫然欲泣的小脸儿，又觉得不好太过逼迫孩子。
未九哽咽着应下，之后两个人里里外外的检查了房子，幸好这房子还是修缮过得，很是牢固，不单单是表面光鲜，里里外外打扫过一遍。
饶是陈影都累得够呛，更别提未九，两个人拖着疲惫的神曲，回了兴伯得住处。
刚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一阵喧哗。
是宋离和一个未九不认识的女声。
那女子说，“便是你仗势欺人抢了我的房子？看你人模狗样的，怎么如此跋扈？给你个机会，把房子还给我。”
宋离靠着春绯的庇佑，在谷中也是一霸，此时自然也不甘示弱，“你没事吧，我还抢你房子，哦，我懂了！仙人跳，你们先把我拐到这来，然后想框我一笔，我还就告诉你们，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小爷没钱！”
语毕，又想起了未九二人，“我两个哥们呢，你们给拐哪里去了，别怪我没提醒你们，他们可不是好惹的！那个大个子，是当今武林响当当的人物，惹恼了他，唰唰几剑把你们全劈了！那个小个子更了不得，他可有大神通。”
好一番连比划带吓唬，听得门口的二人都有些不好意思，并且同时露出了深思的表情。
不过未九想的是，她新买的房子只有两个房间，宋离住哪？
而陈影想的是，她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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