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指腹为婚
张继儒自从出了事后,一直养病在家,这日,当年与他同一批的考生前来张府拜访。
本是谢绝见客的,可这位是当初感情十分要好的老友,推辞不下,他只好在屋子中设了个屏风。
好友名唤梅瑞明,游历时两人曾一同结伴,与张继儒文采相当,年少一同考中秀才,后来相约考举,只是没想到张继儒中途出了事。
他是个比较讲究的人,进来之前已经给自己蒙上了布巾。隔屏风看着昔日好友:“许久不见,孟元兄可还安好。”
孟元是张继儒的字。
张继儒闻言苦笑:“没什么好不好的,每日呆在这方寸之地,只是苦了家人罢了。”
眼看着曾经自信的少年沦落置此,梅瑞明也为他感到惋惜,只是,心中某处隐蔽的地方却升起一股畅快。
想当初,人人都说他们二人文采相当,但对方却因为有个做先生的爹而处处压他一头。
他爹只是个给人写书信的,虽然也花了很多心力培养他,但与张继儒的待遇是天差地别的,张继儒从出生起就十分幸运,良好的家世,有名人的爹,还有一个从小感情深厚的青梅竹马未婚妻,叫人如何不嫉妒。
当初知道他出事考不了举,他还在暗处松了口气的,毕竟有些时候,一人独占鳌头才值得高兴,不是吗?
他暗自勾起了嘴角,嘴上却故作担心:“我听说这病很难根治,当初你成婚时我本来想过来的,可又刚巧中了举”说道此处,突然停了下来,故作紧张地看着屏风后边。
张继儒听后顿了顿,开口道:“不妨事”
“其实这洞房花烛夜与金榜题名差不多,都是喜事,张兄莫要遗憾,谁不知你是少年才子,只是造化弄人罢了”
他就是故意的,癞疾之人浑身都会散发出一股子难闻的味道,那种情况下,别说洞房了,就连靠近一些也是很难的。他这话看似安慰,实则是使劲的撕下张继儒身上仅存的骄傲而已。
当初不是很得意吗,现在就看你如何低到尘埃。
屏风后果然久久没了声响。
张继儒眼中闪过沉痛,他已经不管对方说这话究竟是什么用意了,常年被关在这方寸之地,看着周围人或惊恐或惋惜,甚至嘲讽的样子,他脑中的那根弦已经在断裂的边缘。
他是少年才子啊
梅瑞明并没有久留,他只是来抒发一下自己多年的憋闷而已,之所以这么肆无忌惮,是因为很清楚此时的张继儒并不能把自己这么样,见目的达道,也就起身告辞。
当天下午,张继儒突然变的开朗起来,既然主动提出要带妻子一同坐车出去游玩。
眼见着丈夫好似要走出阴霾,鲁妙慧激动的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偷偷抹泪。
之后的几日里,二人过上了新婚燕尔的生活,张柏仗夫妇看着逐渐走出来的儿子,也感到甚是欣慰。
这日,天帝收到急奏要回天处理。
北羲这几日跟陈章明相处下来,觉得这孩子很懂事,刚好今天书院休沐,陈章明来府上给他娘打下手。
宋玉这几日虽然每天上工,可后院就那么点大,那些花最多摆弄个一两天就可以了,她见手上空下来了,就主动去厨房干活,主家对她好,她都知道,所以更不能让自己闲下来。
虽然如此,大家却眼见着她的气色却越来越好,也是怪了。
天后娘娘看着母子俩,笑地颇为高深。
她把陈章明唤过来,让他陪自己出去采买东西。
孩子一听,显的很积极,宋玉满目慈爱地看着他。
几人坐这马车来到街上,下车后,北羲单独带着陈章明走到一处没人的小巷里。
陈章明很疑惑,问:“夫人,我们为什么到这儿来。”
北羲看着孩子那充满信任的眼神,笑容带点不怀好意。
没办法,眼见着张家人劫数临近,她也留不了多久了,这陈家送了她一篮子鸡蛋,也不能白拿不是。
“章明,你想不想帮你爹娘?”她问。
陈章明一愣,见夫人弯下身子,对他说:“我知道你很聪慧,所以你来做再好不过了。”
“夫人”他呆呆地唤道。
街上小贩使劲地叫卖,北羲牵着陈章明从巷中走出来,他显得十分安静乖巧。
一行人进到附近茶楼的二楼包厢,在上面足足坐了半个时辰,陈章明显得心不在焉,时不时向窗外看去。
小五都在想这孩子是不是太紧张了。
这时,只见前边拐角处走来一个身穿白色布衣,长相方正的中年男子,后头还跟着一个蓝色布衣的仆从。
陈章明见了,连忙把眼睛转向夫人。
北羲说:“章明,你去帮我买盒酥饼吧。”
他应了一声,就朝着楼下跑去。
那男子带着仆从状似在无目地逛着街,一只手背在身后握拳,遂不及防被一个小孩迎面撞上。
因为跑得太快,男孩惯性的后退一步摔倒在地上。
他连忙上手去扶:“没事吧~”
那孩子就是陈章明,只见他咧嘴一笑,随手拍了拍屁股,显得十分天真无邪:“没关系,我皮厚着呢,不用赔。”
明明是他撞上来的,男子也不跟他计较,毕竟是个半大孩子。
倒是那蓝衣手下略带不满,说:“这撞一下也用不着赔钱吧。”
陈章明听后心中一喜,想不到还有不顺杆子就跳上来的鱼。
他眼睛滴溜溜一转,装出一幅高深莫测的样子:“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见两男子的好奇心都被勾了起来,他才开口:“我们这里有个古董店,那里的东西可贵了,但是生意特别好,前不久王员外为了买一块玉佩又是嫁女儿又是卖宅子的。”他‘嗤’了声,有种学家里大人的模样。
白衣男子听后问道:“可这与撞着赔钱也说不通呀”
“急什么?”撇了撇嘴,他继续说:“一看你就是外乡来的,我们这私下里都说那古董店是第二个衙门,但凡有钱的人谁不捧着。”讲到这他压低了声音:“之前我们这里有个小官,对我们特别好,在街上不小心把人给撞了一下,比我们刚才撞的还轻呢,他也道歉了。结果被撞的那个人去古董店买了点东西,没多久那个小官就倒霉了,官丢了不说,还把钱都赔给他了。”
孩子的声音很纯净,每个字都说的特别清晰,白衣男子听后面色却越来越凝重。
只听他问:“是哪家古董店?”
陈章明指了指前边:“这里直走,路过一个小巷子就到了,名字叫多宝楼,里面可漂亮了。”
男子听后对他笑了笑,提醒道:“以后慢些走,小心又撞到人了。”
说完拍了拍他的肩膀,带着仆从朝着他指的地方去了。
陈章明毕竟还是个半大孩子,虽然表面装得好,可是从刚刚遇到他们起心跳就一直很快。
见二人走远,他才发现自己双脚轻飘飘的,不敢多停留,快步走回茶楼。
小五他们见孩子没把酥饼带回来,担心他被责备,北羲却没说什么,还安抚了他一把。
回府后,陈章明绝口不提外边发生的事,夫人说,言多必有灾,那是在保护自己。
用过晚膳,天帝还没有回来,她看着只有一个人的屋子,心下一叹。
乍一走还真不习惯了。
不过,张继儒那边应该也差不多了
张宅,因为张继儒的病,夫妇俩一直分房睡,这几日因为夫妻感情逐渐亲密,鲁妙慧心情一直不错,但不知为何,今晚躺下后她却一直心绪不宁。
而与她一墙之隔,张继儒的房内并没有点灯,外头的人都以为他安寝了,可里边主人正端坐在屋内的木椅上,眼睛直勾勾盯着圆桌上的白色小瓷瓶。
外头月光照进来,隐约可以看到瓷瓶旁边还放着一个信封,那是他给妻子的合离书
期间,他一直回忆着自己的半生,少年时的意气风发,后来坠落谷底,看着家人每日为自己而伤心烦恼,妙慧偷偷抹泪,他的心就好似被刀割了般难受。
一切都该结束了
爹、娘,孩儿不孝,不能侍奉二老,来生定加倍偿还。
妙慧,这几年苦了你,接下去愿你遇到一个疼你的知心人,为夫下辈子一定早些来寻你
他拿起桌上的瓷瓶打开,深吸了一口气,狠下心把里面的东西倒进嘴中。
半轮新月悄悄往天空移去,在这寂静的夜,张宅里突然传出撕心裂肺地哭喊。
对于里面的人来说,今夜此生难忘。
张家的少爷服毒自尽了,少夫人发现后,接受不了,把剩下的毒药吞了下去。
此时张府灯火通明,几名大夫皱着眉努力抢救,均脸色凝重的对张柏仗夫妇摇头。
张夫人哭的撕心裂肺,张柏仗也经受不了打击,一瞬间弯下了腰,形同老翁。
白发人送黑发人,而且夫妇还这么年轻,就连见惯生死的大夫也为之痛惜。
此时他们的后头,一容色绝丽的女子安静地站在那,天后娘娘隐着身形,看情况差不多了,抬手对着张继儒夫妇虚幻一点,一道凡人看不见的光晕打入其体内。
不多会儿,只见原本躺着不动的两人纷纷有了反应,张继儒先吐出一口黑血,顿时引得众人前去,之后鲁妙慧也跟着吐出黑血,张府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天后娘娘在半空中看着热闹的张府,面上无悲无喜。
第二日,陈章明本是要去书院的,可张夫子家出事了,现在街上也传的沸沸扬扬,都说那张公子受不住病苦的折磨,昨天晚上服毒了,他的夫人接受不了,也跟着一起服了毒,还好大夫及时赶到,两条人命都救了下来。
街头巷尾纷纷为他们夫妻生死相随的感情而动容,可能也是因祸得福,那张公子连吐了好几口血,身上的癞疮竟然慢慢好了,大夫说是把体内的毒血都吐出来了,众人听后又是一番唏嘘。
大难不死,还治好了病,看来是老天开眼了,张夫子一生教书育人,现在唯一的儿子没事了,大伙儿也为他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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