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在夏文元的帮助下郑庆义进了人和长粮米铺。黑土地商机无限。年仅十九岁的郑庆义刚刚敲开门,还没等领略风光,便投入到紧张的学徒中。学徒自有学徒的规矩,郑庆义在张家烧锅里两年多,啥下四烂的活都干过,所以在人和成这儿不用人细说,自是轻车熟路。头几天方明瑞没过问什么,见郑庆义每天早早起来,扫地、抹柜台、倒脏水等等,屋子里收拾的井井有条。开门后端茶倒水,眼里很有活计。闲着时就认真听、看别人是怎么卖粮、收粮。方明瑞喜在心上,于是开始让郑庆义学打算盘,学写字。郑庆义上过私塾,习字是没问题的。方明瑞就让他帮助记记帐。算盘郑庆义还没接触过,方明瑞从头开始教他,也让吴善财等老伙计帮他学。
不久,方明瑞见郑庆义勤快,就让他跟在自己身边当年青的,除了一些杂活外,剩下时间就是学习。初时,方明瑞看着郑庆义打算盘,咋看咋都觉着别扭,后来和郑庆义并排才发觉郑庆义是左撇子,用左手打算盘。方明瑞立刻发脾气,冲着郑庆义大喊到:“用右手打!妈了巴子的,学成啥样就是啥样。你用左手干啥都行,只这一宗,打算盘必须用右手。这是规矩!”
郑庆义左手都用惯了。冷不丁用右手还真有点别扭。东家的话就是圣旨,无奈之下比别人多费了一道功夫,练习右手打算盘,先是偷偷地用左手学会了,然后再用右手慢慢地学打。每天,只要有时间,他就学打算盘。清晨起来,该干的活干完的后,就开始学打跑算:六二五连加或一六八七五连加;继而一九五三一二五连加,练习快打的指法。这些还都不难学,难学的是九九归除,那时没有教材,全凭口授。首先你得把口诀记下来,否则没法往下学。方明瑞教郑庆义时,先是实际操作一两遍,剩下的是凭着自己看师傅咋打算盘的记忆,和着口诀学打。每天都要练几十遍,甚至上百遍。手指头都磨出了茧子来。就这样,郑庆义凭着毅力和韧劲终于学会了打算盘。意外收获是郑庆义的双手都会打,且可以双手同时打。
接下来,方明瑞开始教他学习粮谷的有关知识,收粮、卖粮的技法。郑庆义凭着年青、记忆力好的天赋很快完全掌握了粮栈买卖过程。好在郑庆义在合林子曾主动接触过粮谷,有了点基础,就这样不到一年的时间,郑庆义就可以独立操作粮栈里的各种活计。郑庆义别看相貌奇特,人却很随和,那种天生的聚合力,啥人他都能交上朋友。铺子里的一些老伙计,年令都比他大。但都同他合得来。加上在学习上谦虚上进,人都愿意把知道的东西告诉他。在这段时间里,他学到了比烧锅多得多的技能。也赢得方明瑞的信任。满徒后,方明瑞破例让他代替老伙计采买粮谷,开始独当一面。
讲到这儿,郑庆义说:“想学徒,没人照应你,进铺子都难。要不是东家心好收留我,还不知咋样。想想这些心里有点不好受,觉得对不住他老人家。”
郑庆和:“哥那你就这么来到四平街的?我说的吗。我只记着娘对我说,你在爷爷住地方的烧锅里。”
郑庆义叹口气说:“开始时高粱米饭能吃饱,我挺满足。可时间长了,对酒气冲天的烧锅有些厌烦。你们想想当个糟腿子,啥时才能出息?爹娘让咱上关东不就是让咱出息吗?所以我不干了。我要学徒经商。爷爷是含泪把我送走的。我离开爷爷后,就来到四平街,离这儿正西十五里地。和我一起来上关东的老乡夏文元,帮了我的大忙。他领着我求爷爷告奶奶似的哀求,总算是找到了两家铺保。老东家是乐亭北汀流镇的。人和长的规模在那儿也是屈指可数的。方圆几十里地这一带,名声也是很响亮的粮栈。好说歹说才留下我。学徒自有学徒的规矩。每天早早起来,扫地、抹柜台、倒脏水、烧炕、点烟;给东家收拾屋子倒尿盆。给掌柜的倒尿盆、焐被窝。开门后端茶倒水,跑腿学舌,眼里很有活计。好在我上过私塾,学什么都快。给老东家留下很好的印象。有时就夸我说:‘你这孩子眼里有活,还恨活计。不忙活完是不停手。不过你挺犟,’三年,整三年。出了徒,当了伙计,吃了劳金,还有了身股。总算是熬出头了,出号自己开买卖。”
郑庆恭突然问:“二哥,你说要那帮老家伙干啥?咱找的是伙计,他们都那么大岁数,能干啥呀。”
郑庆义:“你这想法不对,不能看一时。他们能跟我来,说明我有人气,只要有人气买卖就好做!”
在郑庆义出号自己开买卖期间,五站也有很大的变化。站内的日本商人也多起来,为了更好地掠夺资源,服务日本商人,日本的银行业相继成立起来。朝鲜银行在北三条路与北大路交叉的东北角上,建了一处营业楼房(解放后为百货批发站)。这家银行为了扩大影响,他们对在站内领地号的商人以很大的优惠政策,只要是画成了建筑设计图样,便可做抵押品向朝鲜银行借款建房。这对城镇的扩展有一定的促进作用,因此修建楼房逐渐增多。
为了打破日本银行在附属地一统的局面,中国的民族金融——中国兴业银行率先进入五站,于民国五年(一九一六年)六月一日成立四平支店,地址在中央大路。后来中国交通银行四平街支店也宣告成立,在中央大街和北三条路的西北角上,盖起漂亮的二层楼房。这对进入附属地使用中国钱的商人提供了方便。以资本金六千万元的实力位居各家银行榜首。
公共设施更加完善,除了电话电报外,民国六年(一九一七年)的年底,五站也有了电灯。满铁四平街事务所在北四条路建了一所发电厂。当年还在南六、七条路间修建了满铁医院。不断的城镇建设也将市区范围扩大许多。继满铁四平街事务所在中央大街西头南六条路角上盖起办公大楼后,沿中央大街两侧相继矗立起几处楼房。为了更有效地控制满铁附属地,关东都督府的陆军部,向五站派来日本宪兵分遣队。在南二条路警察署的南院又盖了一所楼房。这个日本宪兵分遣队的任务,除对独立守备队执行军事警察和司法警察业务,还在满铁附属地内兼负行政警察和司法警察责任。实际主要任务还是对中国人民进行残酷镇压。
满铁四平街事务所也进一步完善了市政建设。四月成立了站内消防队,这个消防队也是城市市容的管理部门,即管防火又管卫生,负责清扫街道,整顿市容。城里有人管了就是不一样,街道干净了,路两旁的树也修剪得整整齐齐。到了年底,满铁四平街事务所又将站内分成四个区,即以中央大路和南北四条路垂直两条道为界线画出四块区域,建立了区级机构,由日本人担任区长,中国人副之。一区是中央大路南四条路东的一块,区长是叫桂山的日本洋杂货商,副区长是开油房的周国瑞。二区是中央大路北面相对的那块区域区长是竹东二丸,是个医生,副区长冯士元是卖土特产的。三区则在一区的西侧区长是杂货商山口成淳,副区长是王冠英也是土特产商。四区区长山添尚江是市民协会会长,副区长是杂货商王荫阶。
任理堂参加义和顺开业后,就同玉花回到宝顺书馆,得意地对玉花说:“我有准备,郑老寒赚足了钱就能赎你。”
玉花哼了一声说:“你不是指着我赚钱呢吗?”
“嗨——!还没咋地呢,口气不一样了哈。”
玉花一噘嘴:“在你这儿赎出人了吗?我可没那么痴心妄想。”
“你到是不痴心妄想,可郑老寒是!不过对他来说不是痴心妄想。”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玉花:“你拿话填哄人?”
“那可不是,我看好郑老寒,别人不行!就那么个小铺子,我去捧过谁。”
玉花想了想:“这——,这到是。”
这时有人过来说:“老爷,有个外地人找您。”任理堂手拿水烟袋,咕噜咕噜吸了一口说:“外地人,让他进来。”
玉花赌气似的跟着出去了。
不一会进来一个人冲着任理堂作揖:“老没见了,任大哥一向可好。”
任理堂身子没动,睁开眼睛看了看来人说:“你小子跑那儿去了。这么长时间也不整几个好货色来。”
说话人身穿青布衣,献媚似的说:“您老要求太高,标致周正。一般的我还真不能给您送来。”
“今个儿来?……”
“好货色不费点劲能弄来吗?我这回可给您送来的是上好的,那脸蛋,那身段,漂亮劲儿就甭提了。得多给几块大洋吧。”
任理堂一边剃牙,一边问:“我得先看看,真象你说的不会亏了你。”
“我已经安排她到四平旅馆老房间。不过说实话有点麻烦。这小娘们从南方来找丈夫的,她男人是黑龙江督军府的一个营长。她在奉天上错了车,坐到我们海龙来。在火车站被我遇到了,就把她哄到这儿来。路上可是费了好大的劲,走了五六天才到。累的不行,这功夫睡得死死的。您要是怕事,我去找别人。”
“放屁!我任理堂在五站混十多年了,啥事怕过。不就是个当兵的吗。有身份证吗?”
“有!叫冯萃英,卖身契我都弄好了。”
“先给你五百,要是货色好,你再来拿那五百。”
任理堂说完,向门外喊:“来人呐——。”
两个打手进来:“老爷,有何吩咐。”
任理堂打个哈欠说:“跟他去过去看看,货色好就整回来,关起来饿她两天。”
身穿青布衣的人引两个打手来到旅馆。一进屋,冯萃英就惊醒了,害怕地问道:“你们干啥?光天化日闯我的房间。”
打手嘿嘿地笑着说:“跟我走吧,你丈夫把你卖给我们了。”
冯萃英高呼道:“他不是我丈夫,我是来找丈夫来的。”
打手根本不听解释,上前拽冯萃英,冯萃英死死拉住床头不走。两打手无法,只好把冯萃英捆上,并用毛巾堵上嘴,装进麻袋里抬走了。
两个打手把冯萃英送到一个小黑屋关起来,任凭喊破嗓子也没人应。不给吃不给喝,直到力气用尽,再也喊不起来。
打手回来禀报任理堂:“老爷,已经办妥。”
任理堂大声说:“谁他妈的不许泄露出去。”
自打郑庆义捧红玉花后,当官的、有钱的都奔宝顺书馆这儿来,弄得玉花应接不暇。赚的钱向流水似地往任理堂兜淌。任理堂对郑庆义也是另眼相看。有时对玉花说:“只要是赵老翰说娶你,我一个子都不要,还要好好地打扮你,送你上花骄。”当然,玉花是他的摇钱树,心里上是舍不得。
这一天,正值上午,书馆里也没几个嫖客,玉花和几个姐妹唠闲嗑。一人说:“玉花姐,这一阵子咋没见你那相好的?”
玉花笑眯眯的,手里拿着个大烟袋锅正往里装烟。装好后用火柴点火,吧嗒吧嗒抽两口后才说:“忙呗。”
“忙?我看是把你给忘了。”
玉花吐出一口烟后说:“玉兰,不行瞎说。”
另有一人说:“郑老寒我看是有情有义,不象你那黑李。”
突然传来瓮声瓮气的喊声:“谁他妈的又说我坏话了?找死呀。”说着一个身黑色警察服的人进来,气势汹汹的样顿时把在场的人吓得不敢喘大气。见没人吱声,又大声地嚷着:“谁?不敢承认了?”
叫玉兰的妓女赶紧过去挽住胳膊:“好些日子没来了,都想死我了。谁敢说你坏话呀。”
来人一甩没甩开,就把玉兰胳膊拽开:“别装好人。这一阵子是不是给你脸了?你他妈的一样,心里不知想啥。”
玉兰听这话,眼里涌出泪水:“我想啥你还不知吗?”
玉花见状忙起来说:“哎——呀——,你这个大巡捕长,说你坏话,老虎拉车谁敢?你是逛窑子呢,还是找骂来了?”
着黑色警察服的人是李奇岩,见是玉花过来,马上变笑脸呲着镶金的牙对玉花说:“今个儿我心情好,想尝尝新。”
玉花:“这里姐妹那个不新?相中谁找谁。不过……。”
李奇岩马上问:“不过啥?我就相中你了。几次都推脱我,今个儿我看你还能推得了吗?”说着掏出一包钱往柜台上一拍:“多少钱吱声!”
玉花马上变脸,退到后面说:“去!去!爱找谁找谁。别在我这儿耍贫嘴。”
李奇岩不让份:“你相好有一阵子没来,那是不敢来了。你信不信?他现在敢进来,我就一枪嘣了他。”
玉花哼了一声没理他。
任理堂正在抽烟喝茶,老鸨子坐旁边嗑瓜子。任理堂听到喊声问:“谁呀,这么大嗓门儿?还敢动枪?”
手下的偷看了一眼,回来说:“大衙门的李奇岩。”
老鸨子:“他惦记着玉花。”
任理堂:“咋惦记今个儿也是白扯,郑老寒给我来电话,要她出条子。哎,黑李不是号上玉兰了吗?”
老鸨子:“玩腻了呗。你们男人哪。”
任理堂动了气:“放他妈屁。敢在我这儿撒野,还了得。你先去。”
老鸨子“哼”一声,不情愿出去。她头上手上戴金插银,珠光宝气,来到李奇岩面前,用手绢在李奇岩脸上一划拉:“你们老爷们不是刀就是枪的,别吓着。姐儿都是胆子小,身子骨弱,那见你一惊一吓的?玉花身上不干净,不行换一个吗。”
李奇岩不听劝:“这次绝不让,我是专门听她唱小曲来的。”
玉花说:“我的大巡捕长,不好意思,今天我有主了。玉兰对你那么好,咋就这么没情没意的。”
李奇岩:“花钱买愿意。我看今个儿谁敢占你!”
这时,门外有人喊:“玉花,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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