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第三十九章
且说,郑庆义气得大喊起来,屋里人被郑庆义的喊声振住了。以前郑庆义对这些老伙计还是挺尊重的,可是今天这事太闹心了,心爱的人都舍出去了,他们还来这儿说三道四的,心里能不烦吗?现在,事成不成还难说,面对他们的问话无法回答,只好跟他们喊起来。
沉默了好一阵子。朱瑞卿慢吞吞地说:“寒山喝了那么多酒,明儿个再说吧。”
岁数最大的吴善宝,心里老没底,还硬着头皮说:“他要是不给钱,那不亏大发了吗?”
此时的郑庆义正气不打一处来,吼叫着:“亏、亏、亏,咋亏也不能亏你们的。真要是亏的话,我砸锅卖铁也不缺你们一分钱。”
郑庆义边说边往后屋走,刚刚推开门,转过身来说:“那也不能数犁板子的一面翻土。丑话说在前头,亏赚都是我一个人的事,到时候的时候跟你们都没关系。股份的事就算了,钱都退给你们。滚吧!”
听到这话,黄三良再也不客气了:“滚?谁滚?滚出个样来我看看,郑老寒,你跟谁做买卖我管不着,能管的是我那两千块钱。你非得跟那个啥专员扯,我可扯不起,把两千块钱退给我。”
因他入的股比别人多,口气比别人冲,都认为是理所当然,但谁也没想到他真是想退股自己干。
王贵马上说:“黄三哥,这时你就别添乱了。东家把玉花都豁出去了。让她掏底,准没问题。”
黄三良眼前浮现出李奇岩,想想李奇岩说的话,保准以后会发大财,越发下决心退股。他豁出去了,一下子就捅到郑庆义的痛处:“你豁出你的女人,这是你的事。我可豁不出去我的钱。你想干,就把钱马上退给我。”
郑庆义一听急了:“黄三哥,黄三良,黄老三,你——。”
郑庆义一时气极,说不出话来。
吴善宝一看黄三良真要退股,马上说:“黄老三,说说就算了。干啥那么较劲?”
朱瑞卿当和事佬:“算了,算了,咱回吧,有事明个儿再说。话赶话都别伤了和气。”
黄三良可不干,他知道这是个机会,一旦失去就难再找。于是不顾一切:“我想离开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钱给我马上走人。”
郑庆和说:“黄三哥,那你也不能就地挖坑吧。咋也得明个儿。这都半夜了找谁借钱去呀。”
黄三良:“找谁借?那是你们的事。既然话都说这份堆儿上了,我只能拿钱走人。”
吴善宝见黄三良动真格的了,想想自己也不可能开小买卖,咋也不能让他把义和顺给搅黄了,马上说:“黄老三,你太不够意思,进铺子你最积极,关键时刻你打破头楔儿,啥意思。”
黄三良不让份地说:“吴老善——,你可别这么说,你不怕赔光了,我怕。”
吴善宝继续说:“当年在人和长,你是咋出号的?”
黄三良一愣:“啥咋出号的?”
吴善宝:“你这人哪儿都好,就人品不好。当年是你说出号跟郑老寒干了。东家留你,你逼东家给你身股。”
黄三良:“我拼死拼活干了那么多年,给我身股也是应该的。”
吴善宝也急了,开始翻起小肠,把当年的事捅了出来:“可最不应该的是你说:‘郑老寒开小铺了,他的身股给我,就不出号了。我不走他们也不能走。’你是不是这么说的?”
黄三良:“是——!咋地?我来了,你们不也跟着过来了吗?”
吴善宝:“我俩跟你不一样,不象你还找借口,要啥身股。就你这德性,郑老寒咋就看上你了。要不是跟着他,这几年手里才有两逼子儿,就不知咋得瑟了。”
黄三良:“吴老善你行啊,还帮啊——吃食。”
吴善宝:“你还骂起人来了?”
黄三良脸红了:“那个——,这个——。”
吴善宝:“那个、这个啥呀。我是不愿意听你说那塞子嗑。跟郑老寒不就是想发财吗?啊——,机会来了,咋还躲了。”
黄三良:“这他妈的是啥机会,你不也是怕被人骗了吗?要是被人骗了,他就玩完了,我就这俩子,不能让他败豁喽。”
吴善宝:“你呀,现在正啃劲的时候,你不帮他也就算了,还踩一脚,有你这么干的吗。想出号也不能赶在这个时候呀。”
黄三良一听吴善宝这么挤对他,一时急眼了:“操——!你个吴老善,起劲反对的是你,现在到帮起腔来了。”
郑庆义在一旁忍了半天,这时大声吼道:“你俩嘎哈呀,叽各就叽各呗,老么喀嚓眼的,说说还急眼了。还有完没完?激头掰脸的有意思吗?不就是退钱吗?马上就退。”
黄三良不知进退:“我就等着拿钱走人。现在不出号,钱没了还出个啥?我劝你俩也要钱算了。快两年多了,也没见啥回头钱。”
吴善还想要说,被郑庆义止住:“别磨叽了。云亭,你就跑一趟,去富益永。凑够了给他。谁还想当场退,不足性的话,你就去益发合找乔向斋。”
郑庆义说完就回到后屋,一头扎在炕上,再也不想起来了。他真有点精神崩溃。王贵小心翼翼地把鞋脱下来,盖好被就出去了。
胡勒根见王贵就埋怨说:“他不担酒,你不是不知道,咋还让他喝成这样?”
“我能管得了吗?他不让你去就想自个儿喝。”
“我跟你说多少次了,当年,在张家烧锅时,我爷爷过六十岁生日,妈妈准备了难得一吃的好嚼咕,我特意把他请来尝尝。结果那天他醉得一塌糊涂。”
王贵说:“别唠叨了,那场合你也劝不了。”
胡勒根小声说:“你说黄老三跟东家这么好还这样。咱咋整?”
“你也要打退堂鼓呀。”
“那到不是,我是说这事是不是有点玄?”
“我看没事,那专员喝得比东家多多了。你说这么实在的人,还会坑人?再说,咱们是啥?结拜的生死弟兄。虽说身份不一样,可来这么长时间,东家对咱还行,说啥咱也不能在这时给他添乱。”
外面有人敲大门,王贵出去开的门。进来的是张东旭和郑庆和。张东旭没等进屋就问:“寒山咋样?”
王贵说:“酒喝多点。今个儿我可开眼了,没见过他喝这么多酒。”
屋里的人都过来打招呼。郑庆和最后又问:“黄三哥,非得退股吗?”
黄三良说:“别劝我了,闹到这个地步,待这儿也没意思。再说,我自个儿也想当东家。还是那句话,钱拿来我走人。”
郑庆和把钱递过去:“你数数。”
黄三良接过钱说:“不用,我还信不过你?诸位弟兄后会有期,告辞!”说完就走了。
张东旭把宋顺才打发走后,本想找郑庆义说的说的。后来,觉得宋顺才进的都大铺子,不会跟小粮米铺打交道的,就没去。张东旭就没往郑庆义会主动去找宋顺才上想。当有人来说郑老寒去找粮秣专员了,这让张东旭心里不舒服。心想:这么大量,别说小铺整不了,就是自个儿的铺子也费点劲。这郑老寒吃豹子胆了?早都和他说了啥人的买卖都能做,可张作霖的人的买卖就不能做,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往后该怎么办?他也知道,郑庆义决定了的事是很难改变的。要是真的签了合同,必定还会到我这儿来的。于是,烫上酒,边等边喝起来。可左等右等也没见郑庆义找他商量。心下想寒山这小子也够毒的,这么大的事也不来问一声。
张东旭也随大帮拒绝宋顺才进门,他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这小兄弟,为了发财这险冒得也太大了,什么买卖都敢做。本不想去看他,毕竟是盟弟,放心不下,那能不去看看呢。正在犹豫不决时,郑庆和来说借钱的事,张东旭这下开朗起来。心想:郑庆义做事还是有分寸的。于是,立刻带上钱来到义和顺。
看着黄三良的背影,张东旭说:“他走就走吧,人各有志。谁还想退钱,请头午来取。”
说完轻轻地开开后屋门,张东旭说:“寒山,我来了。”
屋里漆黑一团,似乎听见叹气声。只听“吧哒”一声灯亮了。
郑庆义没有睡觉,听到有人来的动静,就拉下闭火把灯打开。郑庆义:“大哥,我——,唉——。”
张东旭说:“愁上啦。愁啥?车到山前必有路。我可是佩服你有这么大胆量接这个买卖。”刚说话时本想讥笑一下,又想这个时候不应该,就换了口气。
郑庆义转过身来让张东旭坐后说:“大哥,我愁的不是这个。虽然心里没底,成与不成到不在心上。”
张东旭说:“不愁这个你还愁啥?我早就听说张作霖的队伍已经入关了,如果仗打胜了,你的买卖肯定没啥问题。这次是和吴佩孚联合,两个打一个还怕啥。还没见过你这愁样呢。不行,放他走就得了呗。”
郑庆义盘腿大坐,好象和尚坐禅一样。他没正面回答张东旭的话:“我本来想等着让玉花掏出底来,到时候的时候去你那儿商量商量。可黄老三扯这个。这人咋这样啊。大哥,就想着发财了,让玉花做这事儿,没想到对不对。”
“都这样了,还啥对不对的。我还寻思你这小子也够毒的,这么大的事也不来问一声。”
“唉,我是说玉花,我把人送到玉花那儿了。听人说他住在悦来客栈,脑瓜一热就找他去了。量太大,八百火车。吓我一跳,当时有点后悔,可一寻思,一就这样了,先请他喝点,还没想好接不接,到时候的时候再说。只好把他送到玉花那儿,交给别人我不放心。”
“我知道你的意思,这事还真得让她出面。别人不托底。这美人计一般都能成功。”
“让相好的干这事,是不是有点缺德?”
张东旭笑了笑说:“闹了半天,愁的是这个。你这人啊,早该娶她回来。放在家里你不就放心啦。宝顺书馆那天不去男人?”
“谁让我现在没能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她遭罪。可是这次不一样,是我把人送到那儿的,她在那里咋说也不是自愿的。”
“这算不了啥,古往今来用自己心爱的女人出头办大事的也不少。不都这么过来了吗?内心都会有些煎熬,只要成功了,一切都会过去。你的还是你的。”
“到时候的时候,我一定要风风光光的把她娶回家。”
“好啦,好啦,别胡思乱想,等着玉花给你好消息,我就是放心不下来看看你。云亭来把事儿跟我一说,我就琢磨了,能跟你这么喝酒,我看是挺实在的。酒品显人品。好好干,为兄的不会看热闹的。瞅瞅天都快亮了,就歇着吧。卯足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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