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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九六章 放水养鱼


  郑庆义回老家后,见到玉花容光满面的,不由得高兴起来,刚过完年就领着玉花和郑玖馨回到站内。玉花把烟戒了,这让郑庆义非常欢心。过完年,回来时,关东虽然春寒料峭,他却感觉热血沸腾,看到啥都觉着可爱美好。他时刻检讨自己对玉花关心不够,才造成玉花抽大烟,面对玉花的时候,内心总有一种愧疚感。每天,除了正常巡视各个商铺,减少了或者不参加各种应酬,对于必要的应酬,总是要先跟玉花说一声才参加。他要更多地体贴、爱护玉花。

  陈成煜从打八面城进胡子,一直没敢去,一应事儿都是有人来回传话。听说郑庆义回来了,就连忙见郑庆义,进屋就哭丧着脸说:“八面城那儿进胡子了,我没敢回去。”

  郑庆义问:“咋回事?伤人没有?”

  “没——,没有。”

  “没伤人就好,坐那稳稳神,慢慢说吧。”

  陈成煜喘了口气,又咕噜喝了一大口水,就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我正在吃饭,就听人喊:‘胡子来啦——。’接着听‘当、当’放两枪,枪响过后,没有敢喊了。不一会儿就听胡子马队朝这奔这儿来。大门早就关了,我们从门缝往外看,只见那些胡子停在外面,拿着长枪指向铺子,吓得我们立刻爬到地上。有一会儿,不知道为啥,胡子忽然拐个弯就走了。以后听说胡子把另外两个铺子给抢光了才走的。”未了陈成煜说:“我怕极了,就没敢去,都是那儿的人来。”

  郑庆义看着陈成煜心里好笑,这么大一个小伙子,怕胡子怕成这样。不禁笑笑说:“瞅你吓那样,不是没进铺子吗?”

  陈成煜说:“那天,我带不少钱回去的,要没这些钱我就不那么怕了。”

  郑庆义说:“胡子真要是进去,你就把钱给他,要啥拿啥。我看胡子还是有讲究的,要钱不要命。那你就来他个要命不要钱。现在,不是没事了吗?到时候的时候,你先把那儿的事处理完了回来吧。郭宝中出号了,我身边得有个人手。”

  这时,林玉轩过来说:“有几个地户租子没交,老尚头,有两年没交租了,你看咋整?”

  “去人看了吗?”

  “外柜去两趟了,穷个叮当的。”

  “以前挺不错的,现在咋整的?”

  “听说爹妈没了,拉了不少饥荒。又受点灾。”

  “你们别为难他,我很了解他,不是实在解不开,不会不交租。再说找个能种好地的也不那么容易。”

  四平街在五站正西十五里地,四平街也是由古驿站发展起来的,原是方圆几十里的重镇。古属韩洲,为奉化县(今梨树县)县辖新恩社驻地。四平街地名由来有两个说法。一种说法是:清乾隆十九年,乾隆皇帝巡幸吉林,就是顺着赵正义他们走过的古驿道,来到四平街这儿。乾隆见此处地势平坦,四望无垠,故以四平街名之。另一种说法是:四平街距四周较大集镇的里程相同,即:东至半拉山门镇;西到八面城镇;南至鴜鹭树镇;北到买卖街(今梨树镇),四至恰巧都为四十华里。故以此名之。地名传说都是很美丽的,不管是哪种说法,总有深刻的含义,为后人留下想象的空间。不管名称是怎么来的,而这里集聚了众多的商号,使街内显得相当繁华。难怪说这里是方圆几十里的粮谷集散之地。但现在曾经的政治经济中心的镇子,热热闹闹的粮谷集散地,由于铁道一通,已经变得默默无闻了。只有从门脸上还能看出临街的房子曾经开过买卖。

  尚春晓就住在这个镇子的西头。尚春晓五十多岁,老伴姓姜,两个儿子,大儿子叫栓柱,有一个孙子。二儿子叫铁蛋,一个女儿叫香草。

  尚家把地卖给郑庆义后,成了郑庆义的地户。有两年了。因奉票的毛荒,粮食不少打,可确越来越不值钱,在义和顺钱庄借不少钱,开始还能春借秋还,慢慢地入不敷出。尚春晓父母去世,拉下一**饥荒。他是家中老大,债务分担的自然要多些。迫不得已拿地顶了债。拿地顶债日子也难过,几年功夫家里已穷得叮当响。没有牲口,没有钱,地也难种。尚春晓望着曾经是自己的八十晌地,虽然还让自己种,可没有钱地都种不起。他爬在垄台上,大声地嚎啕,东家没有派人到家催要地租,再这样赖皮赖脸的种下去,自个儿这脸面上有点过不去。最后决定不种地了,去当长工或打短工。回到家里,把两个儿子叫过来说:“儿子,爹无能,实在是挺不住了,地,咱就不种了,咱没地了,钱没法借。再说这地越种越穷。你俩出去给人家当长工去吧,一年还能弄个百八的。我也出去给人家打个短工啥的。要不这么混啥时才是个头啊。”

  栓柱说:“爹,你不是跟那个郑老寒好吗?求求他把咋家租给免喽,不就结了吗?”

  铁蛋也同意哥的说法:“爹,你别抹不开面子。不种地干啥也。我不娶媳妇行了,咋也得把香草把发出嫁吧。”

  尚春晓摇摇头说:“你俩别说了,求人家,我这老脸往哪搁。”

  两儿子长吁短叹想不出啥招来,只好同意爹的意见。

  第二天尚春晓起大早来到义和顺,找到林玉轩把自己的意思说了。

  林玉轩知道郑庆义的意思,就来了个顺水人情:“老哥,我看你也不必着急,你自个儿去求求东家,兴许把租子给你免了也说不定。”

  尚春晓说:“这都让我挂不住脸了,那好意思说呀。地我种不起了,我不能把着地不放,坑人家了。”

  “听我的没错,走!跟东家说去。”

  “我哪有脸见他,你给我说一声得了。”

  “这我可做不了主。”

  林玉轩就把尚春晓拉到客厅里见郑庆义。

  尚春晓见到郑庆义,脸立刻红了起来,低下头不好意思吱声。

  林玉轩见状,只好把尚春晓的意思,简单地跟郑庆义说了一下。郑庆义听说后,沉默下来。他盯住尚春晓仔细地看了一会儿。

  尚春晓穿着青色土布对襟棉袄,腰上还系着个麻绳,抿裆棉裤,裤脚用布带扎得紧紧的,脚上的穿的是牛皮靰鞡鞋。他如同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希望能答应,又怕不答应。有时偷偷地抬头看郑庆义一眼,又马上低下头。最后鼓足勇气:“东家,你就给我退了吧。真的种不起了。”

  郑庆义听尚春晓要退地不种,心里不由的一阵闹心,他盯住尚春晓看着,似乎看透了尚春晓,面对憨厚、朴实的老地户,郑庆义内心很有些不平静,惊诧的目光渐渐地变得柔和了,慢声细语地说:“老哥呀,你这是干哈。咱哥俩从大清国时就是朋友。出了难事就跟我说呗。咋还说说退地不种了呢。不用着急,坐下喝点茶水,慢慢说。”

  新来的年青的,为尚春晓送来一杯茶水。

  尚春晓小心翼翼坐在椅子边上,端着茶杯喝了一口,看着郑庆义说:“东家,地我实在是种不起了。头两年的租子还没交上,等我有了钱,一定还给您钱。”

  “不种地靠啥生活?”

  “让儿子出去当长工,我小时也学过徒,出去给人打打短工。”

  “行了吧,老哥,庄稼把式是个好手,离开种地你干啥也不中。就象我似的,除了倒腾点粮食,做个买卖,别的还能干哈?”

  “可我……。”

  “我还不知道你吗?从我到四平街那会儿就打过交道。多少年了,不管你种的大豆还是高粱、谷子,别人谁都不卖,就卖给我郑老寒。我还就愿意要你的,成啊。”

  “你现在是东家了,还记着以前的事?”

  郑庆义见尚春晓这么说,笑着答道:“看你说的,有两逼子子就忘老朋友了?我是那种人吗?”

  “要那么说,还得谢你呢。当年要不是你出头拦着黑李,还不得让他给打死喽。”

  “哎,那算啥,櫜谁都得那样。你欠的租子我就不要了。地你还种吧。”

  “这……。”

  郑庆义问:“他们没为难你吧?”

  尚春晓看一眼林语轩说:“没有!没有!是我实在是交不起。”

  “行了,老哥,看在这么多年的份上,有啥难处你就说。”

  尚春晓不好意思地说:“我……,牲口喂不起让我卖了。现在是任嘛没有。”

  郑庆义热情地说:“老哥,新近我买了不少马,套了大挂车,还剩几匹,我叫人领你去挑两匹。你那破车架子也不行了,干脆直接换个新的,元盛公木铺那儿有现成的。家巴什儿咋样?没关系,就到富顺铁匠铺取吧。”

  “东家,这……,我……。”尚春晓有些激动,话都说不下去了。

  郑庆义注意到尚春晓的表情,他知道尚老头是个刚强的人,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连地都不种,于是他对林玉轩说:“你去支三十块钱,这老哥有难事不愿说,种子肯定一点都没有,顺便买点种子回去。”

  尚春晓激动得都要哭出来。

  郑庆义来到尚春晓跟前说:“老哥,这没啥。谁都有为难遭崽儿的时候,帮衬着点就挺过去了。你老哥手里那块地让你伺候得好呀,真要是换人种那可就糟践了。”

  郑庆义说的是实话,地不能随便租给谁种,没有好的庄稼把式,地是种不好的。所以,郑庆义宁可搭两钱,也不能不让尚春晓种。因为郑庆义心里清楚,只要帮他把难关过了,那八十晌地就是聚宝盆。

  不光是尚春晓,就是对别的地户也一样,为了能让地户多打粮谷,在闲暇之时,郑庆义常到地户家走访,对种地上的事不但提出切实可行的建议,而且是地户有啥困难当场解决。从种子上的选择,到粪肥积攒,从农具的使用到田间管理,他都能掺和上。特别是对一些困难都给予解决。有的粪肥使用量不足,他就给买猪,有的种子不好,他给买种子。小到农具大到牲口,他都为地户准备好。他的做法让地户都心存感激。不能说是他对地户有多么深的感情,感情是慢慢积累的,郑庆义的做法是入放水养鱼,为的是更好地剥削地户,从他们身上获取更大的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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