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六章 帐期分红(一)
在张学良忙着打仗时,义和顺和义和厚都忙着帐期分红。
一九二九年九月一日,义和顺又一个帐期到了。分号掌柜陆续住进义和顺的客房。白有文、艾喜才、陈成煜分别从外地回到柜上。刘梓桐也从大连赶回来。
八月三十一日,参加会的人一个个进入义和顺大餐厅。这是一个直筒子屋,六间房大小,置有十张长条桌,能够百八十人同时吃饭。
白有文见到刘梓桐、陈成煜两人,当时高兴地说:“有几年没见着了,都挺好的吧。”
陈成煜:“好象东家有意把咱调回来。”
刘梓桐:“最好别回来,外面多自在,想吃想喝随便。再说东家在大连的铺子刚搭好架子。”
白有文心里有事,说出相反的意见:“回来的好,太随便了容易出说头。我就是让人管着点好。”
陈成煜:“老白,谁不知道义和顺派出的老客待遇高,那打腰劲谁愿意回来?吃香的喝辣的还有人给付帐。”
白有文:“咋都行,就是别吃喝嫖赌的整顺嘴了,想点歪道啥的。那就完了。”
白有文想起自己被郑庆恭要挟,一肚子不愉快。
刘梓桐:“是不是你爹说的?”
陈成煜小声说:“东家对那几个大掌柜早就不满,正找机会让他们回家。没有人接茬行吗?”
白有文:“别瞎猜了,让人听着不好。到你那儿稽核了吗?”
陈成煜:“妈的,去了好几次,真不是东西。”说着四处看一下:“他抽大烟,让我陪到大烟馆,我没勒他。好吃好喝的,没着,自个儿掏腰包。”
白有文摇摇头,叹了一口气。艾喜才:“第一次到我那去就给他崩了,想从我这占便宜,没门!”
艾喜才原是义和顺三江口分号掌柜。
吴善宝、朱瑞卿进入餐厅,吴善宝手里拿着两小根楠木棒,一进餐厅,笑眯眯向大家招手示意:“老没见了,诸位好啊。今个儿大餐,得好好喝几盅。”
林玉轩左手转动着玉石的球,跟在后面,向大家点头示意。玉石球在手中碰撞,发出轻微的声响。
朱瑞卿把右手里的两个核桃,交到左手,也挥手向大家打招呼。
年青的端上糖块、点心,摆上瓜子、花生,还有水果。
吴善宝喊:“大伙往一块凑合凑合,点心是五站最好的天益得点心。水果是义和厚从南边费劲进来的,大伙别吃瞎了。”
有人说:“吴大掌柜,你出点血,让我们看两出戏。”
吴善宝:“行啊。富士花园都是唱小曲的,有几个段子听出茧子来了。不过姐儿挺靓,得意这口的就到富士花园。正经八百还得去中国街,南市场大观茶园有正经莲花落子班。不过,最好还上去咱自个家的南戏楼,看他们唱戏过瘾。看完戏进半掩门,也便宜。”
大伙哄的一笑。
另有人说:“太抠门了吧,来五站一回也不容易,咋也得领我们进书馆啊,去半掩门多失身份。”
吴善宝嘿嘿一笑,在前边找个座位坐下。朱瑞卿捅他一下:“没打着狐狸,惹一身臊。”
吴善宝:“去,去,去。想过瘾自个儿找去,与我何干。又不是东家,犯得上吗?再说了,这个账期能分多少,你们又不是不知道。那点玩意儿,够糊口就不错了。”
林玉轩:“你咋还说泄气话呢。不出钱,不费力,一天茶水溜着,还咋地。知足吧。要是别的铺子想要,东家还不给呢。”
朱瑞卿:“今年粮卖的不错,直隶一带,山东还有一部分都卖咱的粮。”
吴善宝有气无力地说:“谁说不是啊,可你没算计,信托交易亏了多少。”
林玉轩:“说你说泄气话吧,还就在这上来了。老扯这个干哈。我就看不惯你。”
吴善宝:“林老玉,今个儿咋了,对我这么不客气?嘣起我还没完了?你忙你的,我忙我的,哪儿得罪你了?”
林玉轩:“你装糊涂是吧?”
吴善宝:“咋了?”
林玉轩:“你在东家面前说我啥?”
吴善宝提高了声音问道:“我说啥了?”
朱瑞卿推吴善宝一下说:“那么大声干哈,人都看你呢,砢碜不砢碜?”
林玉轩转过头去不看吴善宝,但说了一句:“左老婆声高。”
吴善宝不敢高声了,低声问道:“林老玉,到底咋了你跟我说说?”
林玉轩:“你跟东家说,绑票的事儿我一点不出力。害怕花钱。你买好也别出卖我呀。”
吴善宝急问:“东家跟你说的?”
林玉轩:“还用东家说,回来这些天,没跟我说一句正经话。带搭不稀理的。东家要调整人,你不是怕自己下去,来坏我吧。”
吴善宝站起来大声喊:“操——!”还想继续说下去,看看来开会的人都转头看自己,忽觉得不对,马上坐下。冲林玉轩疾言厉色地说:“东家调不调人我不知道,但我咋也不能跟东家说那屁嗑。你不是冤枉我吗?”
林玉轩:“你不知道,好,东家老婆在朱老瑞家,表明东家信任他。调谁也调不到他那儿。就咱俩了下来一个。”
朱瑞卿:“别瞎说。东家回来后,几个事儿摆在那儿,櫜谁谁都闹心。别说不搭理你。连我都这样,不过想起玉花,不得不跟我说句话。现在,买卖不好做,东家一门心思放在买卖上,哪儿有时间寻思乱七糟八的事儿?”
吴善宝:“你一天喝的五迷三道的。没事竟瞎冤枉人。今年帐期分不着多少,你又不是不知道。东家心情能好。粑粑事儿往自个儿身上帖。”
朱瑞卿:“那有啥办法,三月份五十元、一百元大洋票一发,不但钱毛,豆子也降。后来一拨又赶上北满打仗。新老毛子又进来了。”
吴善宝:“那不叫老毛子,是苏联红军。”
朱瑞卿:“红军,蓝军啥区别,不都是老毛子吗?整的大豆都不值钱了。小鼻子调兵到长春去了,也不是啥好事。”
8月17日,中国国民政府发表对苏联交战宣言,中苏两国正式开战。严格说是东北军与苏军开战。义和顺帐期期间,战争还继续进行中。
吴善宝:“投机倒卯扎约了。你们说还能分着啥钱。今年我就能得三万元。少一半还拐弯。”
林玉轩:“三万就不少了。我真听人说要调整人了。”
吴善宝:“你这人,到底谁说的。把人递出来。这种话是背后说的,在这儿你还瞎嚷嚷。到东家耳朵里,不想调也得调了。跟我赌气有用吗?”
林玉轩一时无语:“这——,”他向后面望了望,欲言又止。
朱瑞卿把话叉开:“那扎约啥,东家还能赚,还想年年都分的多呀,这也比别的铺子强多了。”
吴善宝:“怕是他还买呀。”
林玉轩:“还买,要是赔喽,下个帐期指不定没这么多了。”
朱瑞卿:“要说东家啥时失过手呀。到时候的时候,都长上去了,今年可咋的了。”
吴善宝:“哎呀,朱老瑞,会说到时候的时候了,说话跟东家口气一样了?到时候的时候,啊——,哈,哈。”最后一句突然声高起来,刚笑两声,忽觉不妥,立刻把嘴堵上。
朱瑞卿看着吴善宝张张嘴,有话还没等说出来,吴善宝得理不让人,笑嘻嘻地说:“你这人啊,真是得意忘形。你以为玉花托付给你,就一步登天了?我看你真要是能让玉花不抽大烟了,那才是首功一件,到时候的时候,义和顺你就是老二。我甘心让位。”
朱瑞卿急了:“说啥哪,去,去,去!你个假善人。他让玉花住我这儿,我敢说不?当初要是住你那儿,你能不让呀。真是的。”
吴善宝赶忙拉回来:“说说咋还急眼了。一会儿就开会了。我也是那壶不开提那壶。东家费那么大劲都戒不了,你朱老瑞就能让她不抽?”
林玉轩:“吴善宝,我真看透你了。朱老瑞,现在你还不明白?他说的才是屁嗑呢。”
刘梓桐向吴善宝几个坐的方向看看:“哎,他们在那喊啥呢?”
陈成煜:“吃饱了撑的。别理他们。”
刘梓桐:“听说你爹来了,我给你带点海鲜,让你爹尝尝。怕坏我都放小厨房了。你记着拿回去呀。”
“谢谢你,老哥,大老远的,还惦记我。”
一个年青的提着大洋铁壶,向桌子上放好茶叶的杯子里注水。
白有文看到年青的提大洋铁壶倒水,来了话头:“到通辽可长见识了。那儿叫窝棚的多,都是当年开荒人留下的名。”
陈成煜:“那算啥,泰来也一样。人多得都得天花了。就象咱这儿叫啥马架子,窝棚都不少。”
白有文:“别打差,我还没说完呢。通辽有三多,当官的占地多,街里的茶馆多,最出名的还是通辽窑子多。一天两个,一年也亲不完窑姐儿。那个当官到那儿占地,我可不知道,窑子是不是多,也没试过。可那茶馆相当有意思,满街茶馆一家挨一家,还都坐得满满的。去晚了找不找空地儿。只要往街里一溜跶,就听大茶炉上气笛‘嗡嗡’响,保准喝上烫嘴的茶水。”说完,白有文拿起茶杯吹吹浮在上面的茶叶,嗞溜溜喝一口。
刘梓桐说:“别烫着。刚倒的水。”
白有文笑嘻嘻地说:“通辽人都这么喝,没人喝乌了巴突的水。说说咱在那儿的分号,在那么多的铺子中为啥站住脚的吧。”
刘梓桐问:“别卖乖子,到底为啥?”
白有文:“为钱啊。”
“说了半天你是逗人啊,不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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