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3章 陪伴
第2463章 陪伴
你曾有梦见这样无边无际的月光下的水域么?无声无息起伏着的黑色巨浪，在地平线上爆发出沉默的力量。
就这样，从仅仅打湿脚底，到盖住脚背，浸过小腿，一步一步地走向寒冷寂静的深渊。
你有听到过这样的声音么?
在很遥远，又很贴近的地方响起。像是有细小的虫子飞进了耳孔，在耳腔里嗡嗡地振翅。突突地跳动在太阳穴.上的声音，在视界里拉动出长线的模糊的白色光点。
呵气成霜，冰冻三尺，不过如斯。
在黑暗的世界里，孙菲菲几乎就要忘了自己是谁。
远处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叶……叶秋？”
孙菲菲迟疑着唤出他的名字，想再说些什么却发现语言匮乏，竟是什么也说不出了。
似是叶秋的人并未回头。
“叶秋！”许是月色太美或者心中太绝望，孙菲菲的语气笃定起来，快步跑过去脚步溅起不发不了的水花。等真正站在男人身后，轻嗅着心上人身上熟悉的茶花香，孙菲菲嗫嚅着唇，有些颤抖地缓缓用双臂拥住他。
男人终于有了动作。
他轻轻转身，通澈的眼眸盯着孙菲菲苍白的脸。孙菲菲抬起头有些希翼地看向‘叶秋’，终是说出了除了“叶秋”二字的第一句话。
心上人任凭自己抱着，并未推开，也没有抗拒的意思。
这个认知让孙菲菲欣喜若狂，苍白的小脸上终于晕染一丝红晕。
“你，原谅我啦？”
咚咚咚……咚……
心跳声鼓点一般涌上喉头，孙菲菲试探道。
‘叶秋’并未说话，却是柔柔地抬起了一只手。孙菲菲面含笑意地看过去，却是霎时间失了颜色，浑身冰凉。
那只修长的手与如玉般的另一个十指相扣。顺着手臂望过去，纤细的胳膊，精致的锁骨……和陈琳琳姣好明媚的面容。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她亲眼看到了自己因嫉妒掌?陈琳琳的全过程。巴掌落下，陈琳琳的脸上立即浮起了浅浅的红色手印儿。
孙菲菲慌乱地转过身看向叶秋，且看到了男人眼底酝酿的风暴，看到他的愤怒，看到他的怜爱，看到他的犹疑不定，看到他……眼中的旧情。
然后，孙菲菲看到了他和另一个女人紧紧相扣的手。
“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她忽然觉得十分好笑，笑到弯下了身子直不起要，笑到身体麻木喉中有铁锈的味道。
看啊……这就是她孙菲菲爱惨了的男人，这个三心二意，优柔寡断的混蛋。
直到她笑累了，昏昏沉沉地躺在黑色的水域中。世界再次寂静……
“医生，我女儿这是怎么了？”
“大夫，这伤口不会留疤吧？我女儿最爱拾掇自己了，要是留了疤她想死的心都会……”
“你说什么了！不吉利！别提什么死不死的！”
屋外寒风呼啸，白色的建筑在暴雨中似乎飘忽不定，恍若天降之物。走进院内，一股消毒水的味直扑口鼻。二楼病房是重病患者的房间。每个房间里都充满着死亡的气息，吊瓶滴答作响，仿佛在给每一位穿着条纹病服的人们的生命倒计时。尽管也有乐观的孩子努力破坏这沉闷的气氛，但始终比不过那股死亡的气息。
孙母焦急地在医院走廊上踱来踱去，担忧之情溢于言表，魂不守舍的神情让孙父也一阵心烦。
“别在这里走来走去了，看着我都头疼！”
他不说不要紧，一说话惹的孙母有了泪意，略带鼻音地说：“那个叶秋，真不是个东西，让菲菲伤心成这样，还寻死觅活！医生检查出来判定是抑郁障碍，抑郁障碍是啥啊？”
孙父狠狠吸了一口烟，有些沧桑的脸上满是疲惫和后悔。
“抑郁症呗。哎……菲菲也是造孽，非紧拽着叶秋不放，吊死在一棵树上啊……”
空气中凝着悲哀。
这时，病房的门终于被打开了。孙父孙母连忙上前，围住医生，异口同声道，
“医生，我女儿/菲菲怎么样了！”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摘下口罩，叹息般道：“患者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只是精神问题太过严重，抑郁障碍已经到第三阶段，我们怎么引导她说话，她都不愿。”
顿了顿，他看着夫妻二人担忧的神情，犹豫道：“我不知道你们女儿受过怎么样的精神损伤，不过接下来的日子，希望您二老能多陪陪她，小姑娘二八年华，正是最美的时候，不要因此蹉跎了啊。”
抑郁症，简直是世上最悲伤的词语了。
得了抑郁症，简直是世上最悲哀的事了。
室内。
孙菲菲木讷地靠坐在病床上，双目失神地看向前方，憔悴极了。
一连多少天，孙父孙母都在孙菲菲身旁团团转，经过许多的努力，她终于开口说了话，这本是令人开心的事，悲伤之处是因为她只会缓慢的用低沉的声音说：
“我，想，睡觉，了。”
每到这时，孙母总会颤抖着声音轻柔的说好，然后慢慢地扶她上床睡觉。一睡，就是大半天。
因为躯体症状孙菲菲有些便秘，于是吃了不少药辅助排泄，可是因为呕吐和食欲不佳，她总是抗拒极了，还没咽下去就吐了出来，这时孙父孙母便像女儿儿时那般，孙母唱着童谣，孙父缓缓地拍着孙菲菲的后背，这才咽下去。
女儿的努力，二位都看在眼里，即使再怎么苦涩，女儿都会含着泪喝下，即使再怎么反胃，她都会强迫自己不去抗拒。即使再怎么惶恐别人的近距离接触，她也会像儿童那般，浅浅地在孙母怀中睡去。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善良的女儿，即使抑郁障碍，但靠着习惯也不会伤害父母的心。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悲伤的事，为何二八少女本应风华正茂的年龄却总是郁郁寡欢，消极悲观。
孙父孙母不是第一次阻止她寻死了。
病床旁的花瓶，修剪花叶的小剪刀，洁白柔软的枕头……
小小的病房里满是她的悲哀。
没有一人来看望过她。
她的闺蜜，朋友，同学，玩伴，似乎都凭空蒸发了。若孙菲菲清醒过一刻，她一定会懊悔到极点。
因为从出生，到成人，从开心，到悲伤，从拥有，到失去……
孙父孙母从未离开。
而此前，她从未正视过垂老的父母。从未去甜甜道一声早安，从未去抚摸他们眼角的细纹，感叹花白的银丝。
世界上存在着不能流泪的悲哀，这种悲哀无法向人们解释，即使解释，人家也不会理解，它拥远一成不变，如无风冬夜的雪花，静静沉在心里。孙父孙母永远不会理解孙菲菲的抑郁难过，但是。
他们从没放弃寻找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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