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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白玉凝脂


  
山中最高寒处,飞鸟隐居之所。
山峰层翠叠峦,岗岭起伏,空山寂寂,除古木寒鸦,山谷松涛之外,没有一个人影。
寂静山谷忽然被一阵细微的击空声所破,只见远处山峦之间,飞来一道黑影,看去好似一个孩童,从空中落下并不停留,直往西南方飞去,忽然又现出一道白影,一个白衣女子身形比剑还快,转瞬间已将落物擒在手中。
此山乃仙灵之地。
此时,天已垂暮,一片寒林间横起云铺海,一霎时云气濛濛,布散成绵。
群山在白云簇绕间露出尖角,好似一盘白玉凝脂。
天空阴沉沉的堆满了乌云,大雨倾盆而下,夹杂着阵阵电闪雷鸣。
豆大的雨点打在地面,刷刷作响,直溅到窗外两个少男少女身上。
两人趴在窗户上,对厅内的事感到好奇,通过窗洞往里看。
“夏侯渊,玉枕,凤池!”
“南宫度,神门,少府!”
一个低沉的嗓音。
充满了怨恨和愤怒。
字字带着血和仇恨。
“咻咻咻咻”几声响,银光闪动,几支银针珠连发出,射向两块靶子。
靶子上的木牌写着字:“夏侯渊”,“南宫度”。
大厅椅子上坐着一个五十来岁的妇人,口中喊着夏侯渊和南宫度穴道的名称。
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一身劲装,手里拿着几十只银针,听那妇人喊出穴道名称,右手急扬,一道银光射出。
大厅外窗口的两个人,见那少年身手不凡,发出去的银针极准,不由得对望一眼,脸上都露出诧异神色。
只听那妇人道:"力道有些不足,方位还说得过去,还需勤加练习,今日就到这。”
窗外少女拉了那少年一把,忙转身,轻手轻脚的往外院走。
“这是在做什么?”那少年道。
“五毒银针!”那少女道。
“我当然知道这是五毒银针,只是那靶子上写的什么夏侯渊、南宫度是什么?”那少年道。
“我也不知道,我们去问爹。”那少女道。
少女十八九岁,美目顾盼,眼珠漆黑,肤色雪白晶莹,瓜子脸,绯红的面颊,活泼俏皮。
少年比她大七八岁,五大三粗,但精神饱满,步履稳健。
两人穿过院子,走进大厅。
这是一家客栈,名为紫隆门。
方才那妇人是客栈的主人,名叫吴裴,那挥银针的少年是她儿子,名叫米锐。
天气寒冷,又下着雨,厅中的伙计生起了火。
十几个人团团围着这堆大火,烘烤被雨淋湿了的衣衫。
厅上站着三个武官打扮的人,刚进来避雨,见有火堆便走了过来。
那少女走到烤火人群中间,把一个五十多岁的人拉到一旁,将刚见到的事情说了。
这人精神健旺,头发微白,目光炯炯,听了少女的话,低声呵斥:“又去惹事生非,我教你炼习的时候,别人怎么不来偷瞧?不许再胡闹。”
那少女一听,忙低下头,有些后悔,嘴上却嚷嚷道:“也没什么了不起,和爹的功夫比差远了,没人会偷学。”
少女名叫姚溪,这人便是她爹姚青石,和他一起在窗下偷看的少年叫田猛,是姚青石的徒弟。
姚青石和昆仑山临山道长是故交,此次送女儿和徒弟去昆仑听学修道。
那三个五官在火堆旁烤火,一个武官见姚溪生的美貌,不住用眼偷瞄。
田猛见状,心头冒火,向那个人瞪了一眼。
那个武官看见田猛,也恶狠狠的瞪他一眼。
雨声中听见门口一人说道:“这雨实在太大,先在客栈避一避。”
厅中伙计忙迎了上去:“客官,您快请。”
大门推开,进来两个人,男子俊眼墨眉,长身玉立,俊朗不凡,三十多岁。女子二十多岁,眉目如画,肤光胜雪,是个绝色美人,姚溪算是个美人了,这个女子的美和她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姚溪见这女子衣衫湿透,便拿了自己的干净衣服给她换,那女子很感激,忙随姚溪到后厅去换。
几个武官互看一眼,脸上现出特异神色,心中歪主意已定,眯起眼睛,一脸坏笑站起身朝后厅走去。
田猛见状追了上去,大喝:“站住!”
那武官听到喊声,转过头,咧嘴一笑:“小子,你想找死?”
田猛冷笑一声:“谁死还不一定!”
霎那间,刀剑相击,打了起来。
打斗声太大,米锐闻声赶来,站着旁观,见田猛功夫底子还不错,只是那武官一纵一跃极能闪躲,打了几十个回合就是伤不了他。
“好!”一个女子娇声叫道。
米锐回过头,见两个女子站在身后。
“我们走吧。”姚溪被那个女子拉了拉袖子。
“再看一会儿。”姚溪道。
那女子邹了邹眉,竟自走了。
米锐见两人打得实在是无趣,一个猛打,一个巧躲,便以客栈主人的身份道:“二位不必再打了,难分胜负,功夫都不错。”
田猛不服气:“怎么个不分胜负,他分明就是缩头乌龟。”
姚溪忙道:“师兄,不必和他们争论,我们走吧。”
田猛也只好作罢,一边和姚溪往大厅走,一边狠狠的望着那个武官。
到了厅上,姚青石不等他开口:“出门在外,还是少惹事为好,他躲着你自是不想与我们为敌,这家客栈的主人替你解围是为你好。”
田猛低头一想,却也不无道理。
坐在火堆旁,只见火堆旁又多了两个人。
一个刀疤脸,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这时,门外隐隐响起了马蹄声,大雨中几十匹马急奔而来。
那英俊的男子和美貌少妇听到马蹄声,互望一眼,脸上露出惊慌失措。
片刻后,大门“砰”的一声推开,进来一个人,衣着华丽,面貌粗鲁。
走到火堆旁,突然顿住脚。
“于康安!是你?”
“你是?”那英俊男子不解。
“十几年前,岱山马氏举办清道会我们曾有过一面之缘,你可能贵人多忘事不记得了。”商峥道。
于康安正待接话,突然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子从水帘一般大的雨中走了进来,怀里抱着一个三岁的孩子。
姚青石大惊。
姚溪道:“爹,这人你认得?”
姚青石道:“他,就是,南宫度,和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夏侯渊堪称双绝。”
在场的还有几个人也惊住了。
于康安目光呆滞,失魂落魄,那个绝色少妇神态自若,嘴角挂着冷笑,嘴唇微微颤动。
那刀疤脸和少年在屋角看着这些人。
“玄儿,你要记得这个人,永远别忘记。”刀疤脸道。
“三叔,他是谁?”夏侯玄问道。
“等你功夫练好了,我全部告诉你。”陈三道。
“三叔?”夏侯玄想到了什么。
“那本书缺了两页,可能就在他身上。”杜三指了指商筝。
这时,南宫度抱着的那个孩子醒了,哭道:“爹,娘呢?我要娘。”
南宫度没有回答。
那孩子一转头见到火堆旁的美貌少妇,张开双臂:“娘。”欢喜雀跃。
在场的众人都懵了。
这个美妇难道不是于康安的妻子吗?
怎么这孩子叫南宫度“爹”,叫这个美妇娘?
那美妇流下来泪,却背向他,始终不转过身。
南宫度强忍着怒火,他真想把于康安一掌打死,但他知道,一定会有人舍命阻止,他虽然武功天下无敌,但他心肠很软,他还是很爱眼前的美妇。
孩子在他怀里挣扎,要到娘那里去,他在耐着性子等着美妇的回应。
可是那美妇像是聋了一般,她一动不动,南宫度的血在沸腾。
夏侯玄看不下去了,站起来:“你孩子要你抱,你为什么不理他,你还配做一个母亲吗?”
这话人人都知道,但都不会说,也不敢说,这话一出,众人心中一怔。
突然,一阵轰隆隆的响雷劈来。
“老天都看不下去,要劈死你。”夏侯玄又道。
“你是谁啊?”于康安喝道。
“我是夏侯渊的儿子,夏侯玄。”
“你是,夏侯渊的儿子?”南宫度有些激动。
十几年前,他与夏侯渊比武,却被人在刀山下了毒,误伤了夏侯渊,夏侯夫人见丈夫死了跟着就自刎殉情。
他与夏侯渊功夫不相上下,志趣相投,两人不打不相识成了好友,岂料比试中一时失手,竟误伤了这位生平第一知己的性命。
他二人号称双绝,仙门侠士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知音难觅,知己难求,他与夏侯渊切磋,一打就是七日,棋逢对手,肝胆相照,常常秉烛夜谈,开怀畅饮······南宫度为了这件事,愧疚,自责,十几年来一直耿耿余怀,终日郁郁寡欢。
今儿见到夏侯渊的儿子,心中百感交集,五内俱焚。
“你,你真是夏侯渊的儿子?”南宫度有些哽咽。
“嗯。”夏侯玄道。
陈三拉了一下夏侯玄的胳膊,示意他不要说太多。
南宫度怀里的孩子哭了起来,他看着儿子的小脸,拍了拍,慈父的手掌抚慰着这个没娘的孩子,他想起了三年前。
那天,下着漫天遍野的鹅毛大雪。
夏侯渊夫妇的忌日,南宫度千里迢迢到他们的墓前祭拜。
风雪残年,几近黄昏,南宫度心头沉重,纵马缓行,还在为当年的事自责,心想当年要不是一时失手,今日双绝便可以一起纵横天下,惩奸除恶,杀土豪巨匪,斩妖除邪,那是何等的快事。
正兀自出神,忽听南面山谷之中一个女子惨叫:“救命!救命!"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何况是一个女子在求救。
他纵身飞起,循声赶去。
只见雪地殷虹一片,一个老者身首异处,死在当地,一把宝刀横在他身侧。几个人慌慌张张的看着这把宝刀不敢上前,一个女子被抓住双手  ,在挣扎。
这个女子肤色白皙,双目灵动,相貌娇美,容色艳丽。
她便是栾秀秀。
地上的是她爹,一个富商,那把刀是把宝刀,这些人想要财富,宝刀,现在还想要美人。
“宝刀只有一把,却有八个人要,如何分?”
“那就比试一番,谁赢了,就谁得。”
“宝刀,美人,我都要。”
“我不要宝刀,美人给我。”
“鱼和熊掌不能兼得,这个道理你不懂吗?”
“没有这么便宜的事,比试,第一的得宝刀,第二的得美人。”
“放开她,说不定我是第二,那她就是我的了。”
一个人拿着刀朝着栾秀秀吼道:“再敢喊一声,先砍你一刀。”
几个人争执不休,栾美人伏在父亲尸体上,伤心痛哭。
“别哭了,小美人,待会儿就带你回家!”一人伸手去摸她的脸。
南宫度轻飘飘得落在栾秀秀身旁,喝道:“拿开你的脏手,我看谁敢再多说一句,都给我滚!”
几个人被这气势给震慑住了,过了半晌,吞吞吐吐的道:“你,你是谁?”
南宫度挥了挥手,不想再说一个字。
几个人凶相显露,一起挥起刀剑扑了过来。
南宫度只抬手,抓住两个人的衣领像扔一只小鸡似得,把他掷出去数丈之外,两人受伤,半天爬不起来。几人见状纷纷逃离。
栾秀秀被他救了,便嫁给了她,可是她的心就在见到于康安后开始荡漾了。
也许是因为他不会哄人,沉默寡言,她喜欢温柔体贴,风雅斯文会谈情会说笑的男人,可他只会武功,只知道江湖豪气。
英俊潇洒的于康安会说话,会哄人,会说甜言蜜语,栾秀秀见到他以后就后悔嫁给南宫度。
“好,很好,没想到,夏侯渊的儿子和南宫度今天都在这,”吴裴带着愤怒走了过来,“夏侯渊呢?锐儿,杀了他们,替你爹报仇。”
“我爹早已过世,你要报仇,就找我吧。”夏侯玄道。
“死了?夏侯渊死了?怎么就死了?怎么这么早就死了?不该这么早就死啊!”吴裴情绪激动的哭了起来。
她哭了几声,突然停下来,猛地转身,挥出一把利剑朝夏侯玄刺过去。
她这出其不意的一招,让人躲闪不及,防不慎防,岂知夏侯玄身法极快,一侧身,躲开利剑,反手抓住她手腕,一朝之间,把她压制住了,吴裴一招不成又发来一招。
南宫度左手抱着儿子,右手翻出吉呈剑。
一道剑芒挡在了她面前,她退后几步险些摔倒。
“这可能是个误会,双绝从未伤害过他人性命。”南宫度神色凝重道。
话音未落,
“师妹。”远处传来一个声音。
来人是冷傲,是吴裴的师兄。
他身后跟着一个高高大大穿着华丽的贵公子。
这位贵公子身后跟着洋洋洒洒一群仆从,一看就是有钱有势的人。
吴裴见师兄带着贵客登门,也只能暂时收手,忙上前笑脸相迎。
“这位是金公子。”冷傲没说金公子是什么身份。
那金公子朝众人点了点头,眼神扫了一眼姚溪,欢然点头,姚溪被他英俊的样貌惊了一下。
南宫度对夏侯玄道:“不要理他们,我们走。”
夏侯玄回头看了一眼陈三,道:“南宫叔叔,我还有事情没办完。”
南宫度拍了拍他的肩,抱着儿子,在大风雨中离开了客栈。
栾秀秀缓缓站起,桌角挤出一丝笑,但泪水还是止不住滑落了下来。
于康安站起身,拉着栾秀秀,道:“秀秀,我们走。”
神态不减俊雅风流,语气微微有些发颤,他其实很怕南宫度,即使南宫度已经走了,但余威犹在。
夏侯玄和陈三回到房中。
陈三道:“那少了的两页,须得尽快拿回来,才能把整套功夫学完。”
夏侯玄眼睛一亮道:“三叔,我有办法。”
他转身带上门出去了。
这本书是他爹留给他的,却被人在抢夺时撕走了两页,夏侯玄想趁今晚把那两页残卷拿回来。
夜幕降临,花园里,箫声悠扬,姚溪被这好听的箫声吸引,信步走了出来。
箫声温柔细腻,像春风般温暖,听着让人感心,又让人陶醉。
她随着箫声走进花丛,只见兰花丛中,一个紫衣男子,肤白如玉,修长白皙的手指,拿着一管玉箫在吹奏,正是金公子。
金公子神态中带着一股威严,有一股吸引力,令人难以抗拒,箫声缠绵婉转,金公子见到她,没有停下来,继续眼波含笑看着她继续吹着萧,像是在对她说着情话。
姚溪被眼前俊雅秀美的男子迷住了,箫声花香,夕阳美景,他高贵温柔,是她喜欢的。
金公子脸上神情温柔,不说一句话,却胜过了甜言蜜语。
他搁下玉箫,伸出手搂住姚溪的腰。
这时,夏侯玄把刚刚拿到的两页残卷握在手里,正穿过花园,突然见到正缠绵的金公子和姚溪。
“呃,你们,继续,我什么,也没,看见。”夏侯玄摸了摸额转身跳出了花园。
却不想,吴裴想到仇人已死,今生报仇无望,心中还是愤愤不平,杀夏侯玄的想法始终还没放下,见夏侯玄功夫不错,便求师兄冷傲相助。
冷傲身手不凡,见师妹提及此事,冷哼道:“我来对付这小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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