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世事无常意外生(二)
沐云袖知道,这是被前身小时候第一次拿起方天画戟没拿稳伤到的。
沉默的放下手中冷入骨髓的手臂,将衣袖整理好。
她脚步发软的退后几步,在床脚一边的火盆旁站定,扑通一声双膝跪地。
红绸流着泪,膝行几步挪到她身边。
随后进来的九渊,心情有些沉重的对着帷幔之后俯身九十度,行了个庄重的大礼。
余嬷嬷跪在一旁,一边往火盆里扔着纸钱,一边絮絮叨叨的说:“老夫人,袖姐儿带着表姑爷来看您了,表少姑爷长的是玉树临风,气质斐然,还不顾王爷的身份给您行了礼,您在九泉之下可以放心了。”
沐云袖听了这话,才想起一起过来的男人。
她转头看着站在一旁的九渊,有些发愣,不知该怎么办。这种场合让他走,明显不合适,依两人的真实关系,让他留下也不合适。
一旁站立的九渊似有所感,垂目对上沐云袖的视线。
看到她一张小脸惨白如纸,迷惘失神的双眼显出内心极度的哀痛,男人血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心疼。
白玉面具下的眉头皱起,双唇开合间,男人说出的软语轻诺变得低沉富有磁性:“吾在此地陪你!”
听入耳中的声音似有安抚效果,沐云袖心下一松,轻轻点头。
她回过头来冷静了一会,抬眼看向身旁的余嬷嬷,问道:“上次见到外祖母,她还说身体并无大碍,只一个月没见,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余嬷嬷抬手擦掉脸上无声落下的泪珠,哽咽道:“秀姐儿有所不知,自老爷、少爷和小姐相继离世,老夫人的身体就染上了时不时心口绞痛的毛病,前几年疼的较轻,吃了几副药医好了之后,多年没有发作。不成想,两年前旧疾复发,大夫开的药一次比一次重,吃了之后却收效甚微,一直持续了两年没好利索。”
沐云袖声音略高的问:“为何不派人通知我?”
余嬷嬷偷偷瞄了一眼一旁站立的男人,轻声说:“老夫人派人打听到,袖姐儿那时在璃王府过得很好。她不想让白您担心,便压下了这个消息。她疼的厉害的那几日,深觉自己时日无多。刚下定决心要通知您,却又得知了您身怀有孕的消息。”
沐云袖心中对她们的决定十分不满,只是过去的事无法改变。
‘沐云袖’以前的生活,她更加无从插手,只能接着问道:“然后呢?”
眼见提起旧事,表姑爷没什么抵触的反应,余嬷嬷放下心来。
她随手抓起一把纸钱放进火盆,说:“老夫人拖着病痛提心吊胆了几个月,只盼望小公子能平安出生,她也好在死前看上一眼。不想,却在最后收到了您出事的消息。老夫人急火攻心,心绞痛发作疼的晕了过去。她醒来之后不顾大夫劝阻,硬是拖着病体让老奴给她上了妆遮住病态,进宫求圣上开恩。回来之后休养了几日,担心您会受不了打击,又强撑这重病的身子去相府看您。”
“强撑?”沐云袖回忆起那天的事,没察觉出有这种迹象。
余嬷嬷想起那日的情形,心中酸楚难当,说:“是啊!不然老夫人那么要强的人,又怎么会让人抬着去看您。从相府回到将军府之后,老夫人就晕了过去,整整三日人事不知。那时大夫就说老夫人病入膏肓,药食无灵,已经时日无多了!老妇人醒来后,满凤都在传您下月十五要和一个不知身份的人再次成亲。”
余嬷嬷说着说着抬手抹了一把眼泪,接着道:“小功丧期为五个月,她自知自己时日无多,不想坏了您的姻缘,又担心您所嫁非人。就吩咐老奴先压下她重病的消息,等到您成亲那日,知道了表姑爷是谁,再决定要不要告诉您。”
南凤国的开国皇帝极重孝道,流传至今,以至于国人百姓个个都重孝守礼,以孝为荣。
按例外孙(女)为外祖母服的是小功,丧期五个月。
持服人持服期内不可参加喜庆宴乐,不可接遇宾客,不可娶亲嫁人等等。
外祖母对她是有多么深重的疼爱之情,才会在重病将死之时,还想着要顾及她的婚嫁之事。
沐云袖想到这里鼻头发酸,看着眼前的床上的华发妇人,眼眶更红了。
“是什么时候出的事?为何府内只剩了你一人?”她问,清越的嗓音变得暗哑。
余嬷嬷低着头抽噎道:“为了防止府内人多嘴杂,将她重病的消息传出,老夫人关门闭府近半个月。袖姐儿成亲的那天,老夫人知道了要娶您的是以前老将军提过几次的风渊王爷,便立即遣散了所有的侍卫家仆,硬生生的撑到您拜完堂之后含笑九泉。老夫人阖眼前,严令老奴将她过世的消息隐而不发,等您归宁之后,亲自来了将军府,再出府报丧,简单操办。”
已经有三日多了!瞒的可真紧啊!
沐云袖面无表情的磨了磨牙,压下心中陡然升起的怒火,说:“你们就没想过,万一我近几日不回来呢?”
余嬷嬷抬起头,看着她说:“老夫人说了,您若是在归宁宴上见不到她,第二日定然会来。”
沐云袖默然无语,依着前身的性子确实会如此行事。
搁在她身上就不一定了,她只是觉得,昨日听到她提到外祖母时,爹爹的反应,似乎与往日相比有着异常之处。今早才突然决定,回来探望。
逝者已矣,无论心中如何悲痛难当,她现在最应该做的,是让这个疼她入骨的妇人入土为安。
暂时理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沐云袖强忍下心中的悲痛之情,想着接下来要处理的事。
南凤国的习俗是,一般人死后,停灵三日必须入葬。
今日应当是大殓入棺,明日一早起灵下葬。
此时护国公府最先要做的却是,命讣派人向死者的亲属、友人报丧。
端木府代代单传,外祖父这边应该是没有什么亲人需要通知。
外祖母这边的亲戚,得要派人前去报丧。
只不过……
古代的丧事避讳众多,有些事她不能贸然决定。
沐云袖转头看着余嬷嬷问:“现在府中除你之外空无一人,行丧事宜要怎么安排?”
余嬷嬷沉默了一会,转头看向一旁进来之后只说了一句话的男人。
九渊一直在默默的听着她们的谈话。
闻言,他似是早有所料,面具下的眉头微挑,对着头顶空无一人的房梁说:“青冥!回府通知余良,带人前来办理老夫人的行丧事宜。”
“属下遵命!”厅内的某处空气似有丝丝波动,瞬间消失无迹。
沐云袖眸含感激的看着九渊,嘴角开阖,却没有发出声音。
九渊看出那张小嘴动出的唇形应是‘谢谢’二字,血色流转的双眸中,赤红色的瞳孔猛地紧缩,血色荡漾了一瞬,却又刹那间恢复平静。
嘭嘭嘭!
府内空旷无声,几人又没有说话,后门被拍响的声音甚是响亮。
红绸抽抽噎噎道:“小姐,应是青缎带人回来了。”
沐云袖楞了一下,进府便得知了外祖母去世的噩耗,差点忘了这件事。
记忆中绫、罗、绸、缎在此生活过几年,不算外人,她回过神来吩咐道:“红绸,你去和青缎一起安排那些孩子先住下,其他事宜以后再说。”
“是,小姐。”红绸领命而去。
房内,九渊只着中衣着实不雅,沐云袖也需要取下身上的配饰,穿上孝服。
余嬷嬷带着他们俩,换上备好的较细熟布麻衣丧服。
三人再次回到正房主寝,片刻后,护国公府的正门被敲响。
九渊看了一眼余嬷嬷,说:“余良毕竟是风渊王府的人,对贵府的事了解不多,行丧事宜,你去和他商量着办吧!”
余嬷嬷被那一眼看的浑身一颤,福身说:“表少姑爷费心了,老奴遵命。”
灵堂之内只剩两人,沐云袖直挺挺的跪在棺木前,垂头不语。
九渊默默地站在她身后,思绪不知。
未到午时。左相独自一人匆匆赶来。
沐景辰行礼过后,走到沐云袖身边,目带心疼的问:“袖儿可还好?”
人在伤心的时候看见父母亲人,心理上往往会更加脆弱。
沐云袖心中一颤,想哭却哭不出来,只能哀声轻言:“爹爹!袖儿如今只剩下您一个血脉亲人了。”
伸出双手时,沐景辰心下忽然一紧。瞄了一眼她身后站立的男人,他收回欲要抱住女儿安慰的手臂,说:“袖儿莫怕!爹爹一直都在。”
九渊双目发冷的看着面前的男人,白玉面具下神色难辨。
沐云袖身为死者的外孙女,很多事无法出面。
一个女婿半个儿,沐景辰全权接手了老夫人的行丧事宜处理。
前来吊唁的那些宾客,沐云袖一个也不认得。
她麻木的从主寝挪到灵堂,跪了一日一夜守灵,第二日浑浑噩噩的看着外祖母的棺木就要被抬走,她站起身刚准备抬脚跟随,就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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