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凶杀

那并不是一具完整的尸体。

        柳天黎与段九清在人群中清楚地看到了尸体的样子，那是一具无头的尸体。从脖颈处直接被利刃切断，里面的血肉清晰可见。尸体下半身，穿着一件明显的灰败布袍，同样是农人打扮。

        但是有几点值得注意的是，那人上半身敞开着，胸口上有着一个明显的黑印，就像是有一团乌黑的气盘旋在那人胸腔。此外，那人的裤管是卷着的，脚上还沾着些许泥巴，看样子应该是干完农事，还没来得及清理干净。

        “天啊，周老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见到那无头尸体，想必一般人的反应都会是如同之前那人一般，会惊吓得直接逃跑。但也有一些胆大之人，尚不至于受到过多的惊吓。

        被称作周老板的人皱了皱眉，下意识地瞥向了一边的小二，然后沉思了片刻，沉声道，“死者为大，还请各位能搭把手，将死者先抬进去。”说完便招了招手，示意小二行动。

        然而就在此时，一道清脆的声音喝道，“等等。”

        闻声，众人的动作都顿了一顿，纷纷看向说话的方向，发现说话的竟然只是一个年轻小子，背着一个布袋，脸上写满了青涩。

        “这位小兄弟，是有什么事吗？”周老板看向对方，心中十分好奇，不解对方是想说些什么。

        段九清独自面对着众人，少说还是有些心理压力的，于是眼角不自觉地向着远处人群中柳天黎的方向看了看，见到后者点头示意后，便开口朗声道，“周老板？恕我直言，当今之计并不适合将死者移走。”

        “哦？那小兄弟认为应该怎么做？”周老板问道。

        “自然是查清死因啊！”段九清用了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然后径直走向了尸体。强忍住尸体的怪臭味，蹲下身去查看起尸体来。

        身后众人一番窃窃私语，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但是段九清按照柳天黎的交代，硬是不听他人的私语。

        但是这并不代表这没人听得见。

        一开始，柳天黎就没打算现身，所以他是一直躲在人群中的。先前，就在众人对尸体低声议论时，柳天黎心中就已经认定此事事有蹊跷，先不说对方只是一个普通的农夫，再者，这青州界内，一向都是民风淳朴，实在难以想象有人会干出如此凶狠之事。

        所以，柳天黎心中做出了个胆大的假设，也许这只是一个开始。

        于是，他便让段九清出面，决心要查出时候幕后主使者。

        没多大一会儿，段九清便站起身来，以一种“怪异”的姿态先扫视了众人一眼，最后将目光落到了周老板与那小二身上。

        当然，这些也都是柳天黎提前告诉他的。首先，柳天黎有种不安的预兆感，这一趟回来他隐约觉得许多事都悄然发生了变化，先是度以柔闲逛遇到了柳家的人，而且还平白无故受到重创。随后，他与段九清又遇到了扮成小二的柳弈。

        虽然柳弈看上去像段九清一样也比较单纯，不谙世事，但柳天黎也没有掉以轻心。之前在客栈中，他便拜托给柳弈，让他回去给柳于萧长老报个信。当然，柳弈并不清楚柳天黎与柳于萧的关系。

        所以当看到柳弈的反应时，柳天黎就已经明白，父亲在族中暂时还是有着长老地位的，也没有遇到什么难堪之事。甚至当说出柳于萧的名字时，柳弈眼中还隐隐闪过了一丝喜色，柳天黎就更加放心了。

        这足以表示，父亲至少在长老们中还是有着一定的地位的。

        此后，两人出于“闲心”，想来看看这“一杯茶馆”，没想到双双坠入噩梦。若不是柳天黎及时反应过来，难保不会酿成什么祸端。

        正因此，柳天黎才对这周老板与小二存了一丝戒心，无论如何，他与段九清两人中都必须要有一人在暗处，这样才方便行事。

        而他，因为很有可能被一些人认出来，自然是不便露面。

        此时，段九清正盯着周老板与那小二，试图让对方心虚。但这似乎并没有什么作用，周老板眼中一闪而过一丝诧异，然后就恢复如常，“小兄弟可是看出了什么？”

        对于这无头尸体，周老板也是不知如何是好。要知道，像这种事可是他们想都不会去想的。他定居在这青州界地，只不过是想过上一种平静日子，怎料还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首先，”段九清顿了顿，走到尸体边蹲了下去，指着尸体的胸腔处，稍稍提高了声音，“大家请看，此人胸腔呈乌黑色，多半是中毒身亡；再看死者的脖子，有着整齐的锋刃伤口，应是被某种利刃搁下头颅，那么请诸位想想，根据死者的衣着来看，应是一位农人，但是没有人前来认出死者，也许是死者被割去头颅，难以辨认。

        “但是我们可以想一想，死者既然是死在这茶馆后院，说明死者之前有可能就在茶馆中喝茶，故此凶手也很有可能就在茶馆中……”

        “什么？”

        “真的吗？”

        “……”

        众人先是听段九清分析得头头是道，或多或少都有些信服，现在又听段九清说凶手就在茶馆中，一下子就陷入了恐慌。

        一般人在此种情况下，都会下意识地认为其他人就是凶手，故而会表现得怀疑他人。于是，这时候就轮到柳天黎行动了。

        他的主要工作便是在人群中搜索，看看有哪些人表现异样。试想，若是凶手就在人群中，那么此人先是对这些人都足够了解，也许在对方的设想中根本就不会出现这一幕。

        但现在的情况是，段九清已经分析出了一些基本的问题，凶手很有可能就因此被揪出。这时候，加上段九清适时的制造一点恐慌，凶手很有可能就会自行暴露。

        当然，这只是柳天黎设想中，最完美的一种。

        而事实往往就是背着这种方向去的。

        柳天黎在人群中缓慢而又不着痕迹地移动着，观察着众人的反应，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人。

        这时，小二问道，“也许凶手是先杀了人，在将人丢在了这里呢？”

        “所以我说的是‘很有可能’啊！”段九清顿了顿，结果小二的话说道，“当然，就像小二哥说的，凶手同样可能是在其他地方谋害了死者，然后将尸体丢在了此地。但是这样做有什么目的呢？”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茫然得不知所措。

        “我们再回到一开始的问题上，”说吧，段九清又指向了死者的胸腔，只见那乌黑愈发地明显了，仿佛就这么一会，就好像一团墨迹滴在了死者胸腔上，已经黑的发紫。“毒素入体，表明死者是中毒身亡，那凶手又为何要割下死者头颅呢？”

        段九清将一连窜问题抛出来，却并不给出答案，就是为了让众人自己去揣摩。因为柳天黎心中同样也只是个猜测，因为死者中毒，所以柳天黎心中最先想到的就是茶中有毒。

        因为死者靠近茅厕，很有可能是喝茶时候，突然坏了肚子，结果中毒身亡，随后被割去了脑袋。而凶手若是茶馆中的人，完全是有作案时间的。

        经段九清如此一提醒，加上之前的一番心理攻势，果然就有一些人隐隐看向了周老板与小二。毫无疑问，若说谁最有作案嫌疑，那么周老板与小二无疑就是首要嫌疑人。

        那周老板与小二自然也不是愚钝之人，心知肚明自己的嫌疑最大。

        “周老板顿了顿，沉声道，“小兄弟，我也明白了你的意思，但是事情也许并不像你想的那样。”

        说完，周老板又看向众人，高声道，“这样吧，如果各位信得过我周某的为人，就请各位先回去，既然此事是发生在我‘一杯茶馆’，不出三日，周某保管给各位一个交代。”

        众人一阵沉默，柳天黎注意着众人的反应，心中暗道，看来这周老板信誉还不错，这些人心中多少对周老板是了解的。难道说是自己想错了？

        “也对。”柳天黎转念一想，恍然大悟，若说凶手十二根聪明人，这点应该不会错。自然不会傻到直接将尸体丢弃与如此名目之处，又或者说，凶手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引起一阵恐慌？

        那柳天黎不得不承认，这一点，凶手是确确实实地做到了，眼前众人虽然看似淡定平静，但内心早已经波澜四起，惶恐不安了。

        现下，这名周老板也着实是在尽力，安抚着众人。不得不说，周老板的话还是很有成效的。没过多久，那些人便都纷纷散去，但是段九清却被留了下来。

        因为混在人群中不便露面，柳天黎也只好给九清使了个眼色，让他见机行事，然后就随着人群走了出来。

        因为天色渐晚，此时华灯初上，灯笼高照，也是别有一番滋味。

        但柳天黎也没多少闲情逸致，只是见到远处有人在泛舟游湖，观灯赏花，不由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细细想来，自己一个人也待得够久了吧！有时候，他也会觉得孤独不是？

        一个人的日子虽然轻松，但也多了几分无趣。以前的时候，因为心中想法单一，他也不会有过多的杂念。可如今随着结实了夏卜灵，九清，以及度以柔和薛梓煌，他发现自己的心变得越来越柔软，心中的挂念也越来越多。

        哎，也不知道这样究竟是好是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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