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星
柳天黎从雷沼中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眼前一幕——荒啟似乎是显露了真身，巨大的蛇尾馅在泥沼中，摇曳不停。而他那硕大的脑袋，正拼命的吞吐着蛇杏，张成极限大大口恨不得一口将眼前所有人一口吞下。
似乎察觉到柳天黎的出现，荒啟神色微疑，稍稍瞥了柳天黎一眼。趁着柳天黎冲出泥沼之时，一条巨尾悄然逼近了。
只不过，柳天黎一早就料到了这一刻。因为早在他回到泥沼之下时，他突然想明白了一些事。为了印证这些事，他屏住呼吸，在泥沼中搜寻着，终于找到了当初在幻阵中，听到乌子骨所言的封印。
毫无疑问，巨蟒荒啟才是雷沼的守护兽。而那些千里螭，半步魈，只不过为了掩人耳目。
所以，当荒啟试图作出最后的挣扎时，柳天黎悄然祭出鬼珑玉玲，搭在了同样悄然逼近的蛇尾上。
巨蟒发出一阵哀嚎，仰天的杀气喷薄而出……
“可、恶。”一字一顿的两个字从荒啟口中吐出，带着无尽的怒意。它真的想不明白，巫灵巫引那两个表现得贪婪无比的人类，竟然在这关键时刻不再渴求力量？！还有那三个更加弱小的人，竟然丝毫不苛求无穷的力量？！
还有——眼前这突然出现的黑袍人，竟然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
这绝非一个正常人类所能拥有的！
当黑袍人出现的那一刻，荒啟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了恐惧，因为在对方身上，他感受到了一种更强大的力量，那是他曾经日日夜夜遥望星尘所可望不可即的力量，那是属于万千星辰的力量，远比他的肃杀之力要强……
而现在，就连柳天黎也冲出了雷沼。难道说，他是没有发现那些东西么？怎么可能？
柳天黎自然不知道荒啟心中所思所想，而荒啟也自然不知道柳天黎在雷沼之下的经历。
如今，唯一的办法，只有妥协。
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不远处的黑袍人几乎在他收手的同时，撤回了那庞大的力量。
柳天黎快速走过去，神情倒是有些惊讶。眼前这名黑袍人，他也算是无比熟悉了，正是万象星。
尽管对方隐在一身黑袍中，看不清面容，但柳天黎就是莫名的感到一阵熟悉，在万象星身上，似乎蕴藏着一种神秘的气息，只消见过一次，便再难忘却。
“始于尘埃，也必将终于黄土；诞于息水，则必将灭于龙火。”低沉的话语突然从黑袍之下传来，却仿佛从悠远的天际传来。
“哼，你究竟是什么人，别说些故弄玄虚的话，否则，大不了我和你们同归于尽。”荒啟说出这番话来，当真是下了狠心了。原本他还抱着一丝希望，只要柳天黎死在雷沼之下，那么他就可以得到强大的生命精华，到时候他自然不会再惧怕这黑袍人。可事实却是，柳天黎不仅毫发无损从雷沼中逃了出来，还看穿了他的偷袭。
如此一来，这场戏也就没必要再演下去了。
“呵，同归于尽？”柳天黎轻声笑道，“你若真想同归于尽也就罢了，可你真心愿意舍弃这雷沼么？”
“你，你说什么？”荒啟似乎有些慌乱了，柳天黎这一番话中，似乎话里有话。难道说，他已经看穿了一切？
“好，既然你要装糊涂，那我就一五一十地告诉你。”柳天黎沉吟一番，脑中梳理了一下，然后道，“众所周知，至宝龙骨就埋藏于雷沼之下。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人为了这一块龙骨，而殒命至此。
“当然，你很幸运。因为你不仅没有死去，反而获得了强大的力量。”
“你……”荒啟沉默着，事到如今，他明白眼前这个看似弱小的人类蝼蚁，已经将他的一切都看穿了。
“龙骨乃天下至宝，雷沼之下理应存在守护兽，但我两次下到雷沼中，却都没遇到守护兽。所以我潜意识里认为你就是龙骨的守护兽，知道我重新回想了一件事，并且就在刚刚得到了印证。”
“两次？”荒啟有些疑惑，在他的记忆中，柳天黎不是只下去过一次么？如果真要说两次的话，难不成柳天黎是要将“那人”也算上？
这时候，柳天黎稍微转过去，看了眼乌子骨，这才继续说道，“我曾经在巫灵的幽冥幻阵中下到了雷沼。那时候，我听见乌子骨和你的对话，知道了你是被封印在了雷沼，不然以你的性格，又怎会甘心在此忍受近千年？”
“我在雷沼之下找到了埋藏龙骨的石室，但是龙骨已然不在，如若你真是龙骨的守护兽，那么你早该追问龙骨，或者舍身取义。然而，你并没有死。相反，你还霸占了守护兽的身份，正因此，你才会被封印在此（注：一般而言，守护兽都会收到某种类似于封印的制约，不能擅自脱离）。
“当然，你不会甘心这样的结局，因为雷沼给了你无穷的力量，也让你看到了化龙的希望。那些……火矿石，姑且成为火矿石。我发现雷沼之下大有乾坤，或许连你都不知道，在黑石林附近其实还有一处水源，而那水源正好与这些火矿石相生相克。
“滚云寨之所以饱受干旱之苦，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你擅自掘出了那些火矿石，甚至利用他们做交易。火矿石蕴含的力量过于暴躁，而巫阳却因为渴求力量，将火矿石带到了地面，强大的热量在暗地里炙烤着整个滚云寨。而这，也就是所谓的黑石开地……”
恰在此时，万象星突然在一旁开口，说出了几个字，“黑石开地，滚云落雷；不问亲疏，雨泽天一。巨龙的愤怒，炙烤着焦黑的土地；平静的息水，只能蜷缩着流淌。”
柳天黎虽然不能完全明白万象新这一番话，但他还是很快就联想到了什么，“如果说黑石开地是因为火矿石的缘故，那么滚云落雷则是你荒啟。你利用人形的贪婪，诱惑着一个个像巫阳一样的人为你效力，而你则残杀了无数的人。”
“哈哈哈哈。”荒啟突然发出一阵狂笑，巨大的声音仿佛传遍了天际，“事到如今，我也无话可说。柳天黎，不得不承认，你真的很聪明。我的这一场策划，几乎都被你看穿了。可是，我没错啊！是你们人类自己贪婪成性，如果不是你们所谓的巫老贪婪得到力量，那这场持续了上百年的交易根本就不会发生。”
“上百年的交易？”乌托萨面色一下子苍白了，嘀咕出声。
“哈哈哈哈。”看到乌托萨与何深雨的神情，荒啟似乎更愉悦了，肆乱的笑声直升天际，“你以为真有什么诅咒么？呵呵，可笑。这一切，都是你们祖先造的孽。几百年前，我抱着夺取龙骨的心，来到雷沼，却意外见识了一场厮杀，龙骨的守护兽为保护龙骨与来人两败俱伤，我本以为能够坐收渔利，不曾想却困在了封印中，只好做了这龙骨的守护兽。
“可是，我不甘心啊！所以，我和你们的祖先达成了一项约定。每一个百年，我都会为你们制造一场天灾，这样，你们就会希冀着得到神的保护，可你们又怎么可能知道，所谓的神，也是掌控在我的手中的！”
“于是，这几百年来，”柳天黎适时接过话来，尽量压制着自己的情绪，愤愤道，“你强行慑人灵魄，以此来增强自身修为，就是为了逃离此地？”
“你懂什么！”荒啟一声喝道，激动的情绪难以遏制，“这几百年的日子我过得浑浑噩噩，你们人类贪求着得到龙骨，于是一遍遍地伤害我。可偏偏我又阴差阳错成了这龙骨的守护兽，如果放任龙骨不管，我就会受到椎心噬骨之痛。这样的感觉，你们谁能明白！
“如果不是你们人类贪婪成性，至少我还能安安静静的生活在这黑石林中。可就是你们，越来越多的人想要得到龙骨，以至于封印竟然自行增强，更是将我牢牢困在了这雷沼之中。所以，我吞噬人类，又何错之有？”
“万千生灵，自有其命数。星象万千，逐轨而行，你的宿命就该如此，多说无益。”万象星突然抬手一指，原本昏暗不明的黑石林突然亮堂了几分，仿佛有一阵无形的光照亮了天际，天空中竟然浮现出了万千星象……
一颗颗闪亮的星子，忽隐忽现，忽明忽暗。在它们中间，清晰可见还有好多星子，正循着一条无形的轨道运行着……
“啊！”荒啟突然大叫起来，与此同时，天空中忽然亮起一颗明亮的星，不偏不倚正好在荒啟头顶。
下一刻，只见一道白光顺星而下，落在荒啟头上，瞬间将其笼罩。被白光笼罩的荒啟似乎承受着极大的痛苦，硕大的身子在泥沼中扭曲挣扎着，可那白光强盛万分，丝毫没有被撞破的痕迹。
“你，你竟然掌管着星辰的力量，你，你究竟……”荒啟的话终究是没能说完，紧接着便轰然倒地，巨大的身子失去支撑，一点点软瘫在泥沼中，慢慢沉下……
始于尘埃，也必将终于黄土；诞于息水，则必将灭于龙火。
直到归于泥沼的那一刻，荒啟脑中闪过万象星的这一句话。直到此时，他才真正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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