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莫名其妙

夜风轻轻地吹拂着枝叶，摇曳出轻微的声音。清冷的月光洒落，将天井照得亮堂堂的。数十道人影斑驳在地面上，时而被拉长，时而又被拉宽，就像是一团巨大的黑影扭曲着身子，张大了恐怖的大嘴。

        柳天黎的目光落在背面的院墙上，外面挺耸着几颗粗壮的大树，繁密的枝叶一下子遮住了月光，将整个地面裹成一片黑暗。柳天黎看不清外面有什么东西，但是毫无疑问，先前在他耳边响起的那阵突兀声，就是从这面院墙后传出来的。

        柳天黎试着走近了院墙几步，轻轻掷出一颗玉珠，飞到了院墙外。玉珠盘旋在院墙外，犹如一只猎鹰，泛着凛冽的目光睥睨着一切。玉珠会将院墙外的特殊气息传递给柳天黎，虽然依旧无法视物，但是对于一名鬼语师而言，很多时候气息足以用来判断一切。

        熟悉的气息弥漫在柳天黎的脑海中，他可以肯定，这阵气息就是白天遇见过的。

        不是阮鸳鸯！

        非人非鬼的气息，夹杂着一股柔和的妖气，滚滚不断地向柳天黎涌过来，猛地化作一道尖锐的声音划破了夜的沉寂，久久不息地回荡在整个天井内。

        就在这时，柳天黎听到身后有人在叫唤他，微微侧目，发现是罗员外。罗员外哆嗦着身子，一只手指着院墙的一角，止不住地颤抖，“柳……柳……柳先生，那……那……那……那里！”

        柳天黎顺着罗员外指着的方向看过去，在靠角落的一处院墙上，两粒幽幽的绿光闪烁不停，时不时地还微微的移动，就像两颗眼珠死死地盯着他们。

        “啊！”忽然，罗员外一声惊叫，吓得柳天黎连忙转过头，冷冷地看着他。罗员外指着院子的另一角，惊慌失措地颤抖着声音，“那……那边也有！”

        柳天黎还没来得及去看，罗员外又是一阵惊恐，直接软瘫在了地上，一脸恐惧地看着柳天黎的身后，再也抑制不住地嚎啕起来，“鬼……鬼……全部都是……全部都是！”

        柳天黎猛地转身，果然瞧见整面院墙上，密密麻麻的分布着幽绿的光点，不停地消失，又不停地出现。这些幽绿的光点也不移动，也没有其他行为，就只是不停地闪烁，仿佛一双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们。

        罗员外已经因为恐惧瘫倒在地，口中开始发出喃喃自语，罗夫人和其他的仆人丫鬟依旧目光呆滞，无神地看着某一个方向，并没有注意到这些诡异的绿光。

        柳天黎挥挥手，墙外的玉珠倏地一下飞回他手中，两颗若隐若现的玉珠在他手中缓慢地揉捏起来……

        突然，柳天黎挥出了手中的玉珠，两颗玉珠呼啸着交错而去，一左一右，瞬间击中了院墙正中心的两团绿光。伴随着一声奇怪的声音，绿光一下子熄灭了。两颗玉珠并没有停止，反而以一条直线，各自向两边扫荡过去。顿时，类似哀嚎的声音成片的响起，幽深的绿光逐渐熄灭，直至墙角的两处绿光也消失殆尽。

        两颗玉珠悠悠转转地飞回柳天黎的手中，却没有隐去身形。此时的柳天黎依旧是紧张的，他警惕地注视着四周，不知道对方究竟是躲在了何处。方才的绿光的确就是眼珠，但却不是真实的眼珠。它们全部由灵幻化而成，约莫几十只狐狸趴在院墙上，因为墙外过于黑暗，便只看得见一颗颗泛着幽幽绿光的眼珠子。

        “小狐狸？”这时，柳天黎放大声音，对着墙外叫了一声，声音在天井中回响了好几遍。

        “嗷~”墙外立马有一道声音回应了他，“大坏蛋！我要走了，不过——我还会来找你的！”

        说完，柳天黎就感觉小狐狸半妖半鬼的气息越来越远，很快就感应不到了。可是，这究竟是什么情况？小狐狸闹了这么大一处闹剧，弄得整个罗府神出鬼没的，结果莫名其妙就这样走了？

        柳天黎收了结界，走到一旁蹲了下去，查看起之前躺在地上的那名仆人，呼吸紊乱，除此之外，别无其他。明显是受惊吓过度，直接晕了过去。

        只怕是这个仆人不走运，不知道被小狐狸使了什么招，直接给吓晕过去了。自嘲地笑了笑，柳天黎便进了屋，躺在舒适的红木椅上，轻闭上了双眼……

        .

        也不知过了多久，柳天黎醒过来时已经是大半夜了。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柳天黎伸了个懒腰，就要站起身来，却因为幅度过大，一下子将身上的东西弄到了地上。

        “什么东西？”柳天黎不禁疑惑起来，捡起地上的东西，发现是一张薄毯。难道是谁怕他夜间着凉，所以给他盖了张薄毯？

        这时，柳天黎注意到门口，一名丫鬟正蹲靠着门沿打着瞌睡。柳天黎走近了，发现是那名叫红香的丫鬟，双手紧紧地抱在胸前，因为外面寒气重而止不住地发抖，小巧的脸蛋上也是红彤彤一片。

        柳天黎下意识地就将手中的薄毯披了上去，却因为动作过大，一下子碰到了红香的脸，顿时惊醒了这个小丫头。

        惊醒过来的红香惊恐地看着还没来得及起身的柳天黎，整个脸蛋一下子就红到了耳根。红香挣扎着就要站起来，腿一软却是没站起来，柳天黎又是下意识地将她一扶，笑着问她，“你怎么在这里睡着了？不怕着凉么？”

        “我……我……我……”红香一下子紧张起来，一连支吾了几声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只是垂下了红彤彤的脸蛋，不敢看柳天黎。

        “我身上的毯子是你给盖上的吧？”

        “是……是的。”红香稍稍后退了几步，离开了柳天黎的搀扶，有些恐慌的说道，“红香见公子睡熟了，不敢打扰，又怕公子着凉，所以拿了件毯子给公子盖上。”

        “以后不用了！”柳天黎的声音莫名的冷淡了下来，“这一年来，我每晚都是这样睡的，但是我从来不会着凉。”

        说完，柳天黎就不再看红香，出了大堂踏步离去。忽然又高声说道，“以后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吧，着凉了可不会有谁可怜你。”

        明朗的声音，如此简单，却又几近残酷，狠狠地捥在无知少女的芳心上。

        红香愣在原地，耳边萦绕着柳天黎方才的话，心中有种莫名地情绪涌上来，一下子就模糊了双眼。怔了足足半盏茶时间，她才抬起手用衣袖擦干了脸上，无声又莫名的酸咸液体。

        .

        第二天，柳天黎见到罗员外的时候，才知道昨晚的情况。就在柳天黎进屋睡熟后，罗夫人和仆人丫鬟都慢慢恢复了过来，发现似乎没事了，加上当时罗员外还处于惊吓的状态，罗夫人一时着急，就带着罗员外回了房间，没有注意到屋中睡着的柳天黎。之后便是仆人丫鬟们也都纷纷散去，只有细心的红香发现了柳天黎……

        见到柳天黎，罗员外便迫不及待询问起昨晚的情况来，“柳先生，昨晚那些吓人的绿光究竟是什么东西？”罗员外一张微微发福的脸憔悴不堪，眼睛半眯着，眼皮之下是浓厚的黑色，明显是一整晚没休息好。

        “是眼珠。”柳天黎淡淡说道。罗员外却是一惊，背后不禁一阵寒凉，“眼……眼珠？”

        “狐狸的眼珠。”

        罗员外试着想象了一番，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稍微平复下来才问道，“怎么会有那么多？”

        “……”柳天黎实在不知道如何去解释，想想便换了个话题，“对了，昨晚那个问题罗员外还没回答。”

        “什……什么问题？”罗员外明显愣了一愣，眼中却是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柳天黎淡淡撇了撇罗员外，冷冷说道，“罗员外，我可没工夫和你玩什么小心思，你不说，只怕今晚那东西还回来找你。”昨晚罗员外的反应，明显有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啊？”罗员外一阵惊恐，连忙慌张起来，“不敢……不敢呐！”罗员外脸色一变再变，神色有意无意地躲避着柳天黎，柳天黎也不在意，轻轻合起了双眼。

        不出片刻，就听罗员外重重叹了口气，仿佛是下定决心一般，沉重地说道，“昨晚我梦到玉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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