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哥哥生得真漂亮
果然回到宫中后，韶汝霖又被长辈轮番教训，一天下来，他彻底体会到什么叫，身心疲惫的酷刑。
“皇外祖父您饶孙儿这一回吧，孙儿真知错了。”韶汝霖双手高举着墨龙砚，跪在乾兴帝的书案旁边，叫苦不迭。
瞧见乾兴帝注意力都在书法上，未曾注意到自己，韶汝霖点嘴角一钩，不留痕迹的将举着的胳膊，稍稍的弯了一点。
却没想到，刚刚放松了一口气，就让乾兴帝逮到，提醒他“跪直！举稳！”
虽然乾兴帝从头至尾不曾瞧他一眼，却非常了解韶汝霖的性格，他根本不是会守规守矩受罚的孩子。
如果哪一次他能老老实实的受罚，那么那一件事，一定是在他心中的意义极为重要。
除了被他看重的亲妹妹，乾兴帝暂时还想象不出，还有什么人或者事情，能让韶汝霖放在心上珍视。
乾兴帝落下最后一字的收笔，同时这个念头在心中一闪而过。
乾兴帝的书法讲究“不激不厉”，落笔即下，速入速起，以腕运笔，行笔自然、流畅、遒劲，笔收放有度，强调力度的拿捏，大气浑沦，一派帝王神韵。
太孙弘晗书风的雅正中和，和韶昱书体的跌宕遒丽，皆因常伴在乾兴帝身边，耳濡目染，潜移默化地受到乾兴帝书法的影响。
张常侍脚步轻快地从外面进来，站定在乾兴帝下首作揖，借着低头的时机，给韶汝霖递了一个眼神。
“主子，宬玥小殿下现在正在殿外候着，等候您的传召。”他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为了替小靖王求情，担着触犯天威的风险，进来传话。
“哼！”
天子不怒而威。
宫人们各个扮鹌鹑，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殿内静的只剩笔与纸张摩擦的声响。
韶汝霖更是乖觉，立即就屏住气息不吭声，规矩老实的跪着，手里高举着墨龙砚。
“受了寒，不好好在凤凰台养着，到处瞎跑什么。你出去告诉她，再敢任性到处乱跑，就让靖王再多跪一个时辰。”
虽然乾兴帝的注意力一直没有从书法上离开，但是他言语中下意识对韶昱身体的忧心，可能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到。
在位六十余载的九五之尊，怎么会想不明白，这次的事情就是两兄妹，一同策划的呢。
只不过他向来舍不得苛责韶昱，所以只拿了皮糙脸皮厚的韶汝霖说事。
时间又过了半个时辰，韶汝霖的精力已经消耗殆尽，两条手臂像被无数的针，扎着一样疼，握着砚台的手指不受控制的发抖。
乾兴帝见臭小子累的龇牙咧嘴，觉得火候差不多了，冲着张常事递了一个眼神。
做了大半辈子的主仆，张常侍只需看主子一个眼神，就能摸清楚乾兴帝的心思。
他立即站出来打圆场，“启禀主子，为了诸位皇孙择选伴读一事，您今日特意在这召见各府贵子。等一会人来了，瞧靖王殿下跪在这里，恐怕会有损亲王颜面。”
“哼，他需要颜面吗？”
韶汝霖在底下配合地点头，被乾兴帝狠瞪一眼，又老实的耷拉下脑袋。
“一天天净惹祸！念你现在仍年纪尚浅，这次对你只小惩大诫，你若日后再如此行事乖张，朕决不心慈手软。”
“把你这个‘混世魔童’，扔到北府军大营，让你祖父好好操练一下。”主仆二人一唱一和，乾兴帝顺阶而下，免去了韶汝霖剩下的惩罚。
“谢陛下开恩！孙儿一定谨记皇外祖父今日教诲！孙儿告退。”
韶汝霖规规矩矩的退出殿门，出了养和宫的宫门，立马原形毕露，像一摊烂泥瘫在甬道上。
“嘶……快过来，背本王回寝宫。”
今日先是挨了一顿鞭子，又被罚跪一下午，要是换成其他普通小孩，这会儿早就残了，亏的他自幼习武，才能扛得下这些责罚，而只是受了点皮外伤。
“哎哟，疼死小爷了！”
韶汝霖在内侍背上“哎哟”的叫唤，几条相邻的甬道上，都能听见他鬼哭神嚎。
深宫中摸爬滚打生存的人，先学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在面上不露声色。
而且大家对小靖王隔三岔五，变着花样上演的闹剧，早已司空见惯。
所以即使现在迎面遇上韶汝霖，也只会本分的避让作揖，不会生出别的心思。
只是他们身后，几位第一次进宫又涉世未深的世家子弟，却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一步三回头，就想在韶汝霖身上瞧出一二。
“那位小郎君是何人？”
“不清楚，在宫中敢肆无忌惮的喧嚷，想来是哪位受宠的皇孙。”
身后窃窃私语的声音，渐渐地愈来愈大，领头的内侍侧头不轻不重的咳了两声，几位贵子猛然惊醒，想起自己现在身处何处，这里是天底下最重规矩的皇宫禁苑——天子之居。
瞬间，背上出了一层冷汗，大家又绷紧了身子，之后的一路上，没有人再敢私下交头接耳。
有幸甄选成为皇室伴读，还受到了天子召见，对贵子和他们身后的家族而言，都是一件极高的荣誉。
今天会成为这些小少年人生中，记忆犹新的一日，更加改变了李皓之后的人生。
“叩见陛下！”鞠躬、拜。
……
“小人齐国公李柏青长孙李皓，恭请陛下万福金安！”
齐国公悉心培养的孙辈，大雅君子李鲤的嫡长子，是不是虎父无犬子？乾兴帝很好奇。
所以，乾兴帝对李皓多提了一个问题，“你名中的‘皓’，作何解释？”
“回禀陛下，是取‘扬之水，白石皓皓’之意，小人的祖父希望小人一生做到一身洁白。”
立容恭立，拱手微磐，颈部正直，不俯不仰，李浩的年纪在几个孩子中不算最大，他的礼容却最得体。
进退有节，举止有度。敏且知礼，敬以知微。
已经完全不能将他当成一般孩子看待，是这位齐国公嫡长孙，留给乾兴帝的第一印象。
“李鲤一直被人称作大雅君子，想不到儿子小小年纪，也这般知书知礼，已然有李鲤三分神采，不错！不错！不错！”
只是短促的接触过后，李皓便得到乾兴帝连说三个“不错”，此消息一经传出，真是羡煞旁人。
而令人更羡慕嫉妒的还在后面，李皓不仅被指给宬玥公主做伴读，乾兴帝还亲自给他取字——开景。
“开景”为开辟光明局面之意，而宬玥公主名字中的“昱”，便寓意光明，除了更加证实了宬玥公主，在乾兴帝心中拥有特殊的地位，众人也算事先预见了李皓日后的锦绣前程。
在凤凰台初见李开景，韶昱就对旁边的人说，这个哥哥真漂亮！
那一日，李开景刚踏进凤凰台，就见一个小姑娘在自己面前，从一处石阶上一纵而下，他下意识伸手去接，恰巧做了小姑娘的人肉垫子。
李开景仰面摔倒，后脑勺狠狠地磕在了石子路上，感觉整个脑袋都似乎要炸了，趴在自己身上的小姑娘还动来动去的，后背遭受到反复的碾压，钻心的疼痛牵扯着五脏六腑，已经不能简单用疼来形容此刻的感受。
“呃……嘶……”李开景倒吸了一口冷气，眼泪瞬间夺眶而出，李开景的整张脸都写着痛苦。
受到世家的礼教熏陶，李开景自然不会怨愤一个小姑娘，可小姑娘却用手捂住了他的嘴，让他不许哭。
“哥哥不哭哦！”
或许是小孩子都这么认为，只要捂住别人的嘴，不让哭声从嘴里出来，自己就算把人哄好了。
其实，李开景大概猜到，眼前的这位可爱的小姑娘，应该就是凤凰台的主人，拥有“皇室明珠”美誉的宬玥公主。
事情从发生到现在，只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凤凰台的宫人们便出现，将两个孩子从地上扶起来。
宫人“扑通”跪了一片，只有三三两两个在主子面前得脸的老人，上前七嘴八舌的关心韶昱的状况。
“殿下您没摔着吧？”“殿下吓着没啊？”“有没有感觉哪里疼？”
宫仪女官紧张地，将韶昱搂入怀中时，众人立即有眼色地噤声。
韶昱缩在她的怀里，察觉到姌姌姑姑全身都在发抖，喘息声非常的粗重，心跳也像打鼓一样又快又响。
“姑姑你快瞧，这个哥哥生得真漂亮！”
姌姌姑姑是韶昱亲近之人，韶昱不想她因为自己担惊受怕，所以韶昱临场想了一个话题，用来分散姌姌姑姑的注意力，缓解她的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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